继母不慈 作者:作者:张佳音
    张佳音(3)
    那玉兔通身翠绿,雕工极好,活灵活现的,一看便极容易讨小孩子的欢心,比尹明毓敷衍的团扇强上百倍。
    谢策也确实多看了几眼,但这孩子生在谢家,吃用皆精,根本没有伸手,还是童奶娘瞧尹明芮尴尬,示意婢女接过来。
    尹明毓看向不露声色的嫡母,心下一叹,继续当她的木头美人。
    谢家人告辞后,韩氏的脸色倏地冷下来,冷冷地瞪了尹明芮一眼,才让她们姊妹回去。
    尹明芮霜打了似的,强忍着眼泪,一回西角院儿便躲回了屋子里。
    尹明毓无奈地摇头,拦住要跟上去的尹明若,留她一人消化。
    另一边儿,谢家的仆从护卫护送谢策回到谢府,谢老夫人姜氏和谢夫人许氏早就在府里等候。
    谢策这个宝贝疙瘩一进屋,谢老夫人便是一番上下打量、嘘寒问暖。
    完事儿后,谢老夫人才叫童奶娘上前来,问起他们在尹家的事儿。
    童奶娘知道老夫人想听的是什么,便有繁有简地将在尹家这一日夜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着重说的是尹明毓和尹明芮两姐妹。
    从昨日韩氏特意召尹明毓过去开始,到尹明毓在嫡母前面十分柔顺,以及谨小慎微不敢抱谢策,再到她与谢策接触时的生疏和今日告别时的话语,种种,全都尽量细致地复述下来。
    至于尹明芮,则是围绕一只玉兔讲述。
    谢老夫人和谢夫人瞧见婢女手里那只玉兔,皆神色平淡,并不多关注,只说起尹明毓。
    这尹二娘子性情如此木讷,且笨嘴拙舌,与策儿也不投缘,恐怕不堪为谢家主母,景明这样的人品,若娶她为继,太过草率。
    谢老夫人挑剔,顾着身份和修养,才没有对小辈儿说出更刻薄的话,但谢夫人与婆母对视,眼里是相同的涵义。
    她们都觉得尹明毓小家子气,谢钦气质斐然,便是刨除亲人的私心,也值得更好的,尹明毓显然配不上谢钦。
    我孙儿的婚事,怎能这般轻慢?
    谢夫人理智尚存,迟疑道:这尹二娘子还算恭顺
    哪家媳妇不对长辈恭顺?谢老夫人态度坚决,不妥。
    谢夫人本心里也不甚满意,便不再多言。
    晚间,谢家父子下职回府,谢老夫人又让童奶娘重复了一遍尹家的事儿,而后不满道:谢家主母乃是阖族要事,不妨再挑一挑。
    谢家主不苟言笑,并未表态,转问谢钦的意见。
    谢钦冷静道:成王府请我宴饮的帖子,已婉拒三次,父亲的诸多同僚亦是几次三番提及我的婚事,如今的局势,为谢家考量,早些定下人选为好。
    谢老夫人和谢夫人默然。
    陛下年迈,皇子们想要拉拢谢家,谢钦的婚事便是个极大的突破口。
    成王的女儿渭阳郡主多番对谢钦表情,京里闹得沸沸扬扬,必定有成王的推动。
    谢家不站队,是以当初选了政见相合,同出江南的尹家嫡女,而如今为了谢策选择尹家庶女成为继室,极为顺理成章。
    且谢钦忆起些许旧事,再想起尹二娘子规矩守礼的模样,清冷道:安分守己便足够,我不需要多事的妻子。
    第4章
    京城几十里外,一个十几辆马车的车队匀速向京城行进。
    打头的一辆马车里,坐着两个少年,着青色长衫的是尹家二郎尹明麟,着赭红锦袍的则是韩三郎韩旌。
    两人同岁,尹明麟月份稍大些,不过只秀才功名,韩旌则是已经高中举人。
    表兄弟二人关系极好,并未因功名的差距而生出矛盾来,其因便是两人的性情,尹明麟心宽,知足常乐,而韩旌虽天赋出众,却并不倨傲,反倒率真。
    此时越是靠近京城,韩旌便越是坐不住,时不时便要朝马车外望去,神情皆是迫不及待。
    尹明麟见他这模样,打趣道:傍晚便能赶至京城,现下你就是望破天,也飞不回去。
    韩旌眼神乱飘,最后在他促狭的眼神下腼腆一笑,反驳:表兄离京一年多,难道没有归心似箭之感吗?
    尹明麟爽快地点头,自然思归,我还娶妻心切,不像表弟,婚事还未有着落。
    韩旌一时无言,不由自主地瞟向手边的木匣,眼神泛起期待欢喜。
    尹明麟手里一把折扇故作潇洒地扇,瞥见他的小动作,又是揶揄一笑,却也没再调侃他。
    傍晚,马车终于缓缓停在尹家大门外,还未彻底停稳,两人便按捺不住地钻出来,跳下马车。
    阿娘!尹明麟激动地喊了一声,便向韩氏拜下。
    韩旌在姑母身后迅速扫了一圈儿,没瞧见心上人,有些失落,向姑母行礼后转身去后一辆马车扶母亲下来。
    韩氏与韩夫人姑嫂见面,诉了一番思念之情,便引着众人进府。
    尹家长嫂陆氏与尹明毓三姐妹全都在内宅等候,一见舅母韩夫人纷纷上前行礼。
    韩旌的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尹明毓身上,而尹明毓起身与他目光对上之后,稍一顿,随即颔首一礼,便移开视线。
    韩旌忍不住用目光追逐她,没有得到更多的关注和回应,雀跃的心渐渐收紧,回落
    少年的心轻而易举地被牵动,也完全藏不住心事。
    陆氏和尹明毓几个姐妹向舅母见完礼,就该是尹明麟和韩旌向陆氏见礼,但尹明麟已经躬下身,他还在走神,显得十分突兀。
    尹明毓嘴角的笑浅了些,垂下眸,表现出极规矩守礼的姿态。
    还是尹明麟察觉到不对劲儿,侧头看过去,轻轻咳了一声。
    韩旌一下子回神,脸倏地红透,匆忙双手交叠,向陆氏问好。
    陆氏若无其事地请他和尹明麟起来,笑着恭喜两人,三言两语便将方才的尴尬气氛带过去。
    韩夫人瞧见儿子青涩的模样,眉间有些忧愁,再一看尹明毓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又有些不舒服。
    而韩氏之所以没让尹明毓姐妹三个出门迎,便有要避嫌的意思,见侄子这般,稍一沉吟,便吩咐尹明毓姐妹三人去安排晚宴。
    尹明毓瞬间领会,立即便向嫡母和舅母告退,带着三娘子和四娘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今日为舅母三人接风的晚宴,韩氏确实甩手给了尹明毓,但是尹明毓也没有费心,转而分派任务给两个妹妹,她只坐在旁边偶尔提醒一句,既省心又省力。
    此时亦是这般,尹明毓坐在房梁下,一把团扇摇啊摇,期间时不时伸出团扇对着两个干活的人指指点点,支使得尹明芮和尹明若团团转。
    三娘,菜品把控好,细心一些。
    还没从受挫中走出来的尹明芮闷闷地应了一声,召来膳房的管事。
    四娘,再跟婢女们确认一下上菜顺序,和摆放位置,各人的忌口和喜好不要乱了。
    尹明若认真地点头,照她吩咐的去做。
    三娘
    四娘
    三
    四
    每一次开口的间隔,尹明毓都卡的恰到好处,完全没有多浪费一句话,也没给众人混乱的机会。
    偏偏她就只是动动嘴皮子,还要念叨几句累,还嫌弃任劳任怨的尹明芮和尹明若不懂变通、事倍功半
    即便姐妹两个早就习以为常了,还是很无语,但就算是尹明芮也没有丝毫抱怨,主动请教她怎么事半功倍。
    晚宴顺利进行,男人们在前院,女人们在后院。
    尹明麟和韩旌都求仁得仁,尹家下职回来的父子俩很是为两人高兴,让人多上了几壶酒,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
    女眷这边,结束的稍快些,韩氏教其余人散了,只留下嫂子韩夫人说话。
    嫂子,我先前去信给你和兄长还没告诉三郎吗?
    韩夫人叹气,起初怕影响三郎乡试,后来耽搁的久了,便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韩氏歉疚道:虽说两个孩子的事,咱们只是私底下谈过,可到底是尹家出尔反尔,兄长和嫂子便是怨怪,也是我们该得的。
    哪能怪你们,谁能想到明馥
    剩下的话,韩夫人没说下去,她确实有几分不满,但尹家这么打算,也情有可原。
    韩夫人见小姑子眼中闪过悲痛,又叹了一声,握住她的手,道:只是你也瞧见了三郎对二娘的心意,我也希望她嫁进来,日后能督促三郎上进,真的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三娘和四娘呢?
    韩氏冷静道:那是谢家,三娘、四娘不堪为配。
    韩夫人闻言,沉默下来。
    尹家不想断了和谢家的联姻,其中好处无须赘述,就连作为姻亲的韩家也会收益匪浅,韩夫人来京前,丈夫再三叮咛,不可让三郎坏事。
    然做娘亲的,怎能不偏心儿子,我实在怕三郎拗不过来
    韩氏沉思稍许,幽幽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姑嫂二人对视一眼,有了想法。
    接风宴结束后,韩家母子两人一并去尹家为他们准备的客院休息。
    韩夫人挥退下人,叫住浑身酒气的儿子,直接了当地说:你准备的礼物,莫要再送了,二娘的婚事,尹家有旁的打算了。
    韩旌的醉意顿时尽散,追问:娘,您说什么?何为旁的打算?
    韩夫人按下不忍,又说得更加清楚:二娘跟韩家无缘,你就当两家从来没提过婚事,莫要做多余的事情坏了她的名声。
    什么叫没提过?!怎能言而无信?韩旌攥紧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我去找姑母问清楚!
    你回来!
    韩旌不听,冲动地继续往门外走。
    这时,韩夫人在后头提高声音,喊道:是要与谢家的谢景明议亲。
    韩旌骤然停住,鞋底和地砖擦出响声,之后便是一片死寂。
    韩夫人道:你再是不知事,也该知道,这是门好婚事。
    谢家谢景明的风采,见之难忘,韩旌也曾不止一次向这位没大几岁的表姐夫请教过学问,更是每每提及便钦佩不已。
    谢景明确实极好,可他还是不甘心。
    最终,韩旌没有冲动地跑出去,而是脚步沉重地走回客房。
    韩夫人心疼地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良久,召来婢女,命人准备了一份礼。
    第二日,韩家母子就向韩氏辞行,他们要回到韩家在京中的宅子。
    韩旌一改常态,穿了一身月白的长袍,许是夜里无眠,气色不佳,看起来有几分文雅书生的模样。
    韩氏和韩夫人借口有话要说,让年轻人们暂且去园中转转。
    尹明毓很早便被嫡母叫到正院说话,此时站在院门口,举起团扇遮在头顶,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日头,便对尹明麟、三娘子、四娘子道:这天热的人发晕,我去桃树下乘会儿凉。
    她从小就总找地方躲懒,尹明麟也习惯,摆摆手让她走,又招呼三娘子和四娘子往另一个方向去。
    韩旌跟在表兄三人身后走了几步,脚步越来越慢,直到被落下很远,似乎没人注意到,便从小厮手里接过木匣,转身沿着尹明毓方才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尹明毓靠在粗壮的桃树干上,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
    韩旌止于礼,站在丈余外停下来,静立片刻,勉强扯起嘴角,道:表妹,我买了许多江南的小玩意儿,想要送给你和三表妹、四表妹,险些忘了,特地送过来。
    尹明毓看向他手中的木匣,道谢:有劳表兄了。
    她的客气话让人倍感疏离,韩旌揉搓了一下下摆的布料,又攥了攥拳,还是鼓起勇气,大胆地问:表妹,我心仪你,不知你是否对我有意,我
    尹明毓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韩旌心跳极快,脑子有些空,停顿一会儿才找回思绪,继续道:表妹若是愿意,我一定不会负你,我去求姑父姑母。
    他说完,期待地看着尹明毓。
    尹明毓从他的一双眼里看到了炙热和真诚,不管以后誓言会不会不变,他此时一定是真心实意的。
    这一腔热血,勇敢的让人羡慕。
    也许他长至今日,唯一的愁绪就是此时的少年情愁。
    尹明毓想,她无论选择谁,都能吃透规矩礼法,甚至利用规矩礼法最大限度地让自己过得好,但陪一个少年长大,显然与她的期望不符。
    表兄
    韩旌站得更直,期望地看着她。
    尹明毓声音放轻放柔,道:表兄还是穿红色好看。
    韩旌提起的心一顿,不上不下地吊着。
    尹明毓直截了当道:表兄,我对你无意。
    韩旌神情瞬间苦涩,表妹,若是我年少有为
    若是如此年轻的举人之身还不算年少有为,实在有些眼高于顶了。尹明毓认真道,表兄不必妄自菲薄,若实在有不甘,大可金榜题名、故剑情深,好到让我日后想起来便后悔。
    韩旌静了片刻,摇头,我还是希望表妹能顺遂。
    尹明毓一怔,笑开来,屈膝向他一礼,我自会如此,望表兄亦然。
    韩旌握着木匣的手因为用力泛白,而后力一泄,弯腰将木匣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尹明毓目送他离开。
    其实嫡母和舅母的担心皆是多余,韩三郎确实是赤子之心。
    只是不合适罢了。
    韩家人走后,尹明毓将舅母送的礼原样还给嫡母。
    韩氏打开后看见里头多了一只玉镯,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过几日,尹家便开始和谢家正式议亲。
    第5章
    尹、谢两家私底下已经就婚事达成默契,不过正式议亲之前,谢家老夫人姜氏和夫人许氏在谢家设宴,请了些亲朋听戏,借此机会仔细看一看尹明毓。
    旁人不知道两家的打算,他们彼此却一清二楚。
    尹明毓察言观色的本事是多年练就的,谢家两位夫人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全都有所感觉,但是并不在意,只跟在嫡母韩氏身后,柔顺浅笑,丝毫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意思。
    她就当一个质感尚可的花瓶,除了规矩礼仪仪态挑不出一丝毛病,在谢家宴请的一众女眷娘子里,没有绝世的姿容、非凡的气质、过人的才能
    而在来赴宴之前,韩氏对她没有提什么要求,宴上对她的态度也如常,不亲近也不冷漠,偶尔与尹明毓说话,语气也很平常。
    唯一溅起的一丝水花,便是韩氏平静地告诉众人,尹明毓从小由她这个嫡母教养长大,视若亲女。
    这代表着,尹明毓这个庶女在尹家享有的资源与嫡女无差。
    当场便有夫人问韩氏:尹二娘定亲了吗?
    韩氏的答案模棱两可,并没有直接回复,但她今天带尹明毓赴宴的目的已经全都达到。
    尹明毓对自个儿的表现也基本认可,回程时还在心里默默地自我表扬一番。
    谢家宴后没几日,谢家便请了媒人,两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京城诸家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初步完成了订婚的一系列事宜。
    谢家谢景明的婚事,从他头婚便备受关注,娶妻后京中女子们对他的热情稍减,等到元配去世,又迅速复燃并且越烧越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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