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城 作者:作者:一只小火腿
    一只小火腿在线阅读(20)
    往往在这个时候,钟浅锡会像个绅士一样,纵容地笑笑,亲吻姚安的额头。
    吻是印记,烙在猎物身上,烫出一个绝对驯服的戳子。拥抱、鲜花、热吻和钻石变得越来越密集。
    就像期末将近的功课一样。
    苏粒终于从音乐节回来,人坐在图书馆靠窗的座位上,头发被抓得乱糟糟。显然是车到山前了,路却没有找着:亲爱的,Rigney教授的那篇论文,你最后打算写什么,能不能给我一点思路?
    我还没有想好。
    ?苏粒疑惑,这可太不像你了。
    毕竟姚安总是作业一布置下来,就开始学习的。
    是应酬占据了姚安太多时间。
    她没有办法推掉和钟浅锡的外出不是不行。如果她开口,钟浅锡一定会答应。
    是不能。
    因为这是她唯一可以为钟浅锡做的事情了。
    不仅要做,还要做好。
    姚安精疲力竭,只有赶上那些熟悉的场合,比如帆船俱乐部的太太局,她会把学校的ppt提前存进手机里。
    趁着其他女人去补妆或是去洗手间的空档,她可以找一张靠边的椅子坐下,顺手翻一翻课件,加深一下记忆。
    你在干什么呢?有人好奇地开口。
    姚安蓦地抬起头。原本想把手机收起来,免得被人嚼舌头。但在发现对方是那个年轻的妻子的时候,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相较于太太团的其他成员,眼前的这位,和姚安关系还算不错。之前就是靠着对方手上那枚祖母绿戒指,她才获得了在花厅和米歇尔太太对话的机会。
    所以姚安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在复习功课。
    复习功课?年轻的妻子一脸惊讶,为什么要这样做,是钟对你不好吗?
    这和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呢。
    姚安起初是不解的。
    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好一阵子,她才明白对方的思路读书不过是锦上添花。哪怕是常青藤学历,也不过是履历上的加分项,是社交场上的谈资。
    人生道路的真正顶点,是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
    姚安眉毛微微皱起来,看上去是不大赞成的。
    亲爱的,这件事上,你真的要听我的。年轻的妻子见说服不了她,于是从皮包里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了一阵,给姚安展示了一副剧照。
    照片上的女人化着很浓的舞台妆,手里夹着香烟,穿了一身仿三十时代的丝质长裙。年纪要比现在更轻一些,和姚安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这是你吗?姚安惊讶地问。
    是我。年轻的妻子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这是我念戏剧学校的时候,第一次登台表演。
    可很显然,演员的梦想并没有进行下去。
    因为。
    毕了业,才知道遍地都是演戏的。想要在好莱坞混出头太难了,A roll拿不到,剧组还拖了我两个月薪水,差点连房租都付不起。
    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呢?
    我遇见了比尔,一切就都好起来了。年轻的妻子抬起手,有意无意间展示她无名指上亮闪闪的戒指做不成嘉宝,丈夫会给她买嘉宝戴过的祖母绿。
    有本事的男人,是不会让女人吃苦的。钟那么爱你,为什么还要努力?
    捷径就摆在眼前,不走才是傻子。
    姚安怔了下,刚要开口,其他人已经从洗手间回来了。
    你们在聊些什么?红头发女人好奇地凑了过来。
    自从姚安搬进比弗利,每个人的态度都变得格外热情。甚至比起对米歇尔太太,还要更热情一些。
    在这样功利的态度下面,那些关于成功的讨论,只能暂时被搁置。
    年轻的妻子虽然不爱念书,但是应酬的功夫很好,不该说的话一句不会多说:我刚刚和安讲,我最近在学插花。
    说完亲切地挽起姚安的胳膊,把话岔了开去。
    直到分别之前,她才小声对姚安讲:下次见面,我们再聊。
    *
    这场未尽的讨论,带来了太多思考。
    站在年轻妻子的立场上,她的观点和例证充分自洽。即便姚安觉得不对,想要去反驳,也很难找到入手的地方。
    清晨的太阳稍微小一些。
    驱车前往小城圣芭芭拉,坐在西班牙风情的露台边,叫上一客早午餐,是难得悠闲的时光。
    你看上去有点苦恼。钟浅锡说。
    姚安用叉子轻轻戳一下盘子里的水波蛋。蛋液流淌出来,把面包染得金黄。
    这个学期快要结束了。她说。
    在担心接下来做什么?
    其实不完全。
    但姚安还是点了下头。有些事,是没有办法和钟浅锡JSG分享的。
    男人笑笑,温声道::一会儿吃完饭,我给老施密特发条消息。
    达拉斯抛出的橄榄枝,在这个五月,被重新捡了起来。
    眼下已经没有拒绝的借口。
    姚安沉默了片刻,转而惦记起那个年轻的妻子:这周我们还去俱乐部吗?
    她有话想和那个女人说。
    钟浅锡望向姚安。少女红艳艳的嘴唇一张一合,里面的滋味火热。他舔舐过那些轮廓,他比谁都清楚。
    这周恐怕不行。半晌钟浅锡收回目光,非常遗憾地回道,我有点事要去做。
    工作吗?
    钟浅锡想了想,微笑着点了下头:工作。
    第27章
    离开越来越舒适的家, 去处理一只老蜘蛛的怒火。在钟浅锡看来,当然算是工作。
    【医生和董事会都已经处理好,随时可以启动下一步。】
    收到米勒传来的这条消息之后, 钟浅锡等了一天,才驱车前往山上的别墅。
    阳光依旧灿烂, 铺满华美的卧室,只是眼下地板上一片狼藉。
    啪!
    玻璃杯再次被人从床头柜上扫了下去,咕噜噜往前滚,水花四溢。
    我不喝不喝。你们别想再害我!
    这场爆发耗尽了父亲的全部力气。老人跌回床上, 胸口吃力地上下起伏。
    瑞恩被吓得直往后退。
    看到钟浅锡走进来,便再也顾不上之前那些小矛盾,连忙跑着喊了一声:哥哥!
    钟浅锡止住步。
    之后俯下身, 把破碎的玻璃一块块捡起来, 扔进垃圾桶:这是怎么了?
    钟太太脸色苍白地递过来一张检验报告,声音颤巍巍的:都怪那个愚蠢的安德森医生。可能情况不大好。
    病人就在跟前,即便对病情彼此心知肚明,她还是含糊了所有关于死亡的词语。
    而这张化验单, 钟浅锡其实早就看过了。
    但这不影响他花了两分钟,重新阅读一遍,伪装出一点惊讶的表情:药有问题?
    父亲正激烈地咳嗽, 一阵接着一阵, 没办法回答。
    瑞恩和钟太太惶惶然望向钟浅锡,这间别墅里, 他是唯一能做决定的人了。
    我想和父亲单独聊几句。钟浅锡说。
    卧室门被关上。
    如果安德森医生不值得信任。钟浅锡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缓慢地开口, 我们可以换一个医生。
    老人闭上眼睛, 没有回答, 只有痰卡在嗓子里的喘息声。
    直到钟浅锡又说:公司最近出了一点小问题。有人带走了我们的客户,去做西边的铁路项目。
    这下老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谁?
    钟浅锡停顿了片刻,抛出一个名单上的人。
    老人听到心腹的名字,神态变得狐疑起来,浑浊的眼珠里写满不信。
    钟浅锡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照片。那上面拍的是老蜘蛛在董事会的亲信,正和对手商谈。
    这就是他之前安排米勒去做的事情。
    放出风声,给心腹一点甜头。再设一场局,给对手一个机会钟浅锡宁可损失掉一个项目,也要让病重的父亲看到,无论是医生还是董事会,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除了我。
    我才是您的儿子。
    疾病会削弱理智,至少老人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思考太久。很快,老蜘蛛就喘起粗气,胸口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响动:必须要报复他们。必须一个都不能少!
    我完全同意。钟浅锡语气平和。顿了下,他续道:但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够,我需要您签一份表格。
    他要从老蜘蛛手里拿到更多的股份。
    老人的眼睛圆睁,泛着血丝,直勾勾地看向了钟浅锡。
    钟浅锡却像不害怕似的,平静地回望。
    漫长的对视后。
    他收回视线,握住了父亲的手。把它抬起来,抵在自己的额头上:您一定会康复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相信我。在那之前,我会为您的健康祈祷。
    黑头发,黑眼睛。鼻梁高挺,语气虔诚。
    从某个角度看过去,钟浅锡很像那个已经死去的法国女人。
    也许是那个夏天太热,让空气里带出路易斯安那的尘土味。
    父亲咳嗽了两声,没有把手抽回来。
    很久之后,卧室里响起三个字。
    拿笔吧。
    工作结束了?
    顶楼的门推开,姚安听到钟浅锡回来的动静,随口问道。她正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和父亲瘦骨嶙峋的手截然相反,姚安那些在键盘上滑过的指头,是健康又充满活力的。
    气氛轻盈,绝对放松,不用再做任何伪装。
    这是属于他的家。
    想到这里,钟浅锡情不自禁地走近了一些。
    我还在写引言部分。姚安察觉到对方的靠近,整个人朝靠垫仰去,如果你要给我讲故事的话,现在可能不是一个好时候。
    她是真的被索多玛的毁灭给吓怕了,也不想在这段写完之前,被拖到床上。
    这一点诚实的可爱,让钟浅锡忽然笑了。
    如果姚安抬起头,她会发现此时此刻男人脸上浮现的,不是嘴角牵动肌肉的微笑。
    而是他们认识以来,最真挚的笑容差一点,就会出声的那种。
    你忙吧。钟浅锡没有再去打扰她,我去洗澡。
    他走进浴室,开始换衣服。解开领带的时候,快乐依旧留在脸上。
    坏事做尽的人,撒谎连眼睛都不眨的人,理应受到惩罚。
    可这个五月太过甜美,给了钟浅锡太多奇迹,他几乎要真诚地感恩了。
    他喜欢这里。
    这个叫做家的地方。
    *
    浴室里响起水声。
    姚安没有离开沙发,而是继续抱着电脑,去写她的论文。
    错过一次帆船俱乐部的活动,她反倒获得到了一些独处的时间。终于能够坐下来,开始思考期末的选题。
    左思右想,教材快要翻烂,才算是勉强找出来一个。
    消费主义的传播?苏粒听到之后,嘴张得大大的,我们之前学过这个吗?
    姚安把教材从书包里掏了出来,指给朋友:喏,367385页。
    《大众传播与消费者心理学》一书翻开,词条赫然在目。
    苏粒顺着一行行往下念,没过多久就开始摆烂:神啊,救救我。与其让我写这些干巴巴的玩意,还不如放我去跳舞。
    这个想法倒是和年轻的妻子不谋而合。
    毕竟比起枯燥的学习,一旦掌握了社交诀窍,应酬这件事显得要轻松得多。被人簇拥、有意追捧着,虚荣心能够被充分满足。
    而一想到那个妻子,她手上那枚大大的钻石也一同跳到了姚安的脑海里。卡顿了很久的思路,好像在这一刻被理清了。
    等等,你这就开始写了?苏粒睁大了眼睛。
    姚安顾不得回答朋友,新建了一个文档,飞快地敲击起键盘。
    书上是怎么说的呢?
    姚安匆匆翻到380页:【对物质的追求,本质是对价值的超越性的追求。】
    所以年轻的妻子要去炫耀她手上的钻石,这是她证明自己价值的方式。
    【而大众媒体的普及,尤其是广告的高度传播,促成了这样的结果。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似乎是在不知不觉间,消费主义得到广泛认同。】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每个人都听过这样的广告词。电视里天天播,到了快要洗脑的程度。
    怎样能够证明一个男人是真的爱一个女人?
    给她买一枚闪闪发亮的钻戒,跪在地上,向她求婚。
    一块无色晶体和一些多巴胺的分泌,这二者原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概念,却又被资本通过营销的方式,成功地捆绑在了一起。
    于是我们每次想到钻石,就会下意识联想到忠贞不渝的爱情。
    喜悦、爱恋、感恩所有这些人类最基础的情感,统统被资本符号化,和某种商品和消费模式绑定。
    在鲍德里亚这样的后现代主义学者看来,这是拟像的泛滥。
    【资本称消费者是上帝。这种称呼的构建,就是强化在消费者的身份,神化购买行为。】
    这篇关于消费主义的论文,从五月的第二周开始,一直写到了七天后。
    点击发送到Rigney教授邮箱的那一刻,姚安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反驳那个年轻妻子的理由。
    对方把珠宝、婚姻和人生混为一谈,不过是坠入了消费主义的陷阱。姚安完全可以用整理好的理论去说服对方,把那个年轻的妻子从陷阱里拉出来。
    所以当钟浅锡提出再去帆船俱乐部的时候,姚安莫名有些激动。
    她牢牢记着那场未完成的对话,一迈进大门,就有意寻找起那个年轻妻子的身影来了。
    俱乐部里,一切看起来和之前一样。
    桌面上摆放着精美的点心,窗边立着香气扑鼻的鲜花。着装精致的男女正小声交谈着,空气里漂浮着程式化的话题,和悠扬的小提琴声。
    可很快,姚安却发现了异常JSG。
    往常米歇尔太太的右手边、红发女人再过去一点的位置,会坐着那个年轻的妻子。
    而现在,那张椅子上是空的。
    有人没来参加聚会,原本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谁家还没个忙碌的时候。蹊跷就蹊跷在,对方的那个白人丈夫正坐在沙发上抽雪茄。
    亲爱的,你上周怎么没来?米歇尔太太拉着姚安的手,亲切地问。
    有一点事。姚安回过神,笑了笑。嘴上敷衍完,顺便指向那张空椅子,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她怎么不在?
    倒不是姚安健忘,记不住年轻妻子叫什么。而是在社交场上,这些已婚的女人们没有名字。
    她们是米歇尔先生的妻子,是议员先生的伴侣,是一个男人姓氏的附属品。
    你在问谁?米歇尔太太想了想,才说,莫妮卡吗?
    对。莫妮卡是今天有事吗?
    不是的,亲爱的。米歇尔太太抿嘴笑了,莫妮卡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姚安品出对方话音里隐晦的暗示,正要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哦对,你上周没来,所以不知道。米歇尔太太终于抓回了话语权,笑容格外灿烂,有一个很糟糕的消息:比尔前几天提出和莫妮卡分居了,资助方面估计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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