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 作者:作者:石录
    by石录(93)
    是中世纪风格还是洛丽塔风格哎, 操!柏云旗躲开柯黎凯扔过来的衣架子, 低头给公司那边回了条工作短信,心说柏康眼看着又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总部上下乱得人仰马翻,他今天到底是哪儿来的美国时间陪这么久没见人突然从天而降的柯黎凯逛了一天街的?
    行吧,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人太久没看见, 今天早上突然从天而降吧。
    今天凌晨闻海一个操字砸得柏云旗差点心梗梗塞,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亮, 都没胆子把起草修改了八百遍的主题思想为虽然这次我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看在您这么生气的份上我就真心实意地向您道个歉,别生气了行吗的道歉短信发出去,好不容易等到私人手机响了,结果是柯黎凯这个明天又要往欧洲奔的孙子听刘新宇说自己在京城,闲着没事来聊骚。
    两人算起来也是七八年没见,酒店门口刚一碰面都没认出彼此,柯黎凯那身介于流浪汉犀利哥和摇滚青年之间的长袍短褂险些让保安指着衣冠不整,恕不接待的牌子把人撵出去,柏云旗从楼梯口下来,没反应过来就被来了个熊抱,耳边还响起了几声女生压抑的尖叫。
    听完柏云旗这几年的经历,柯黎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哦你的意思是,柏康,康悦集团的那个柏康,也就是您的亲爸爸,现在有心让你和他的大女儿一起接手康悦,或者说是让他大女儿接手康悦,你做个首席打工仔?
    柏云旗不在意地点点头:嗯,差不多是这个哎!发什么神经?!
    爸爸!爸爸你还记得当年的煎饼果子吗?!柯黎凯抱着柏云旗的腰不撒手,爸爸,苟富贵,勿相忘啊!
    你家破产了?柏云旗无聊地翻阅着手边新款秋装画册,破产了就给我传授一下经验,反正我看康悦眼看着就要跪了。
    怎么说呢就这件吧,黑白各来一件,都要L码。柯黎凯顺手把衣服和银行卡一起递给身边殷勤的导购员,我的经济收入支撑两个无不良嗜好的男人正常过日子是够的,但我家里那位眼看着就要嗝屁了,葬礼很花钱不说,我哥现在恨不得找人把他给现杀现埋了,肯定是不能指望他的,我这几年挣多少花多少也没什么积蓄,他要是现在就咽气,我怕是只能买个草席给他裹着推大西洋里了。
    柏云旗抬眼看着他的脸色:最多还有多久?
    HIV这个东西有时候是得拼命数的,活得长的,一辈子和咱们也差不多,活得短的柯黎凯喉咙一卡,微微偏过头咽了下唾沫,无所谓地摊开手,没多久了,我这次回去没准儿就是最后一面。
    柏云旗无可奈何地掐了下鼻梁,你现在急着用钱吗?找银行给你兑欧元去。
    哎呦喂,行了旗子,弟弟再穷也不能沦落找你接济的地步。柯黎凯接过包装好的纸袋,搂着柏云旗的肩膀往他身上一倒,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卖肉啊,您看我这色相,一晚上能让您撒多少钱这我身上?
    七块五吧。柏云旗淡定道,手抓饼最近涨价了。
    柯黎凯的指尖全是烟草味和油画颜料,在两人面前虚晃一下落到了柏云旗领口上,不顾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以及导购小姐的眼冒精光,说着就开始解人衬衣扣子,真不考虑加个价,我技术很好的。
    好啊。柏云旗也不阻拦,端的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做派,一边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一边说:那就十块吧。
    柯黎凯没意思地把人往旁边一推,摇头惋惜道:旗子你变坏了,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高中听我现场听得满脸通红的纯情小男生。
    那个纯情小男生能有今天还得多谢您老了。柏云旗把手机屏幕往掌心一拍,终于是没忍住地向这位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情感专家咨询道:你们家里一般怎么解决家庭矛盾?
    我们家里从来没有家庭矛盾。
    就知道你一天上蹿下跳的是心里有事。柯黎凯幸灾乐祸道,和孙女侠的梦中情人霸道警官吵架了?
    算不上吵架,就柏云旗斟酌着用词,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段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沟通出现了一点点、一点点障碍。
    你可得了吧,除非这个障碍有这么大柯黎凯张开双臂,以你的性子都不能算沟通障碍。
    柯黎凯怕是还嫌不够欠揍,火上浇油地继续说道:这不正好吗,我家那个快挂点了,你和那位也要吹,柏总,考虑一下我吧,你看咱俩在一起还算个商业联姻呢,多时髦啊。
    柏云旗:用不用我联系大刘给他出机票钱,让他飞过来揍你?我相信听说了很多事之后他是很乐于把你拖进厕所揍一顿的,我房间的隔音效果还不错。
    柯黎凯在国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哥和刘新宇,赶紧求饶道:行了说正经的,沟通出现障碍一般两种解决方式,一是把产生障碍的老话题说通,二是另找一个新话题,我个人判断两位怕是已经竭尽全力也说不开上一个话题,那不如换个新的聊聊,毛/主/席教导我们,时间会解决一切,能用拖延解决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新话题?柏云旗眨了下眼,什么新话题?
    又有句俗话说得好柯黎凯顺手指向两人对面展架上的一件衬衣,能用买买买和啪啪啪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把车停在停车场的入口,闻海不耐烦地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的位置,小区今年年初换了新物业,终于加大力度整治了这片已经往垃圾回收站发展的停车场,这么畅通无阻地开到划分好的停车位上一时还令人有些不习惯,他忍不出探出头确认没有碾过什么东西。
    耳机里的人还在喋喋不休,无非是怕担责任几边在相互推诿踢皮球,这个说交通管制不好协调,那个说临时设卡容易引发骚乱,踢到最后这事儿还是得让刑侦队的人来背锅。闻海的不好惹和后台硬是出了名的,最近他被借调行动组这边由柴凡文管事,有本事的没本事的都想借机从刑侦队争一份功再扔一口锅过去,柴凡文再有能力顶这个代理的虚名都受掣肘,还得是闻海这个正牌老大回来才能把狠话撩结实了才能管用。
    听完那通三纸无驴的屁话,闻海不冷不热地说:刘主任这话说的就见外了,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咱们谁心里没数,要真不给我们那几个过去帮忙的弟兄行个方便,到时候耽误了案子,我该说的不该说的要是一并都给上面说了,您也就别见怪了。
    挂了电话,闻海趴在方向盘上闭了会儿眼,那种要将人耗到山穷水尽的疲惫感把他钉死在了位置上,原本给齐建的烟被扔在副驾驶座,还没没拆封,他今天忙得连抽根烟的工夫都没有,曾经想象中的那些大快人心或是天崩地裂的场景,都被鸡毛蒜皮和忙忙碌碌所替代除了清晨的那两个小时,他甚至连再去想一下齐建或者戴国盛的时间都没有。
    同样被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又响了,那把磨着他脑子里最后那根弦的刀又钝钝地割了一下,闻海把头使劲儿往方向盘上一磕,在濒临爆炸的头疼中摁下了耳机,说了千篇一律的开场白:您好,请问
    我柏云旗听声音是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在忙吗?
    极为短暂的一瞬间,闻海的手已经悬在了挂断键上,收回手后,他轻笑了一声,说:没事,快到家了。
    呃,那什么柏云旗正想不出往后面接什么词才显得不那么突兀,被一直在身旁裹乱的柯黎凯冷不丁往前推了把,当即没蹦脑子地蹦出去一句:您昨晚怎么不打我工作手机?
    别别别柯黎凯连忙拉住把头往玻璃门上撞的柏云旗,这撞坏了赔钱呢!
    柏云旗转回头用口型说道:我他妈死了算了。
    不愿意承认自己凌晨那会儿完全是由于虚荣心作祟外加没事故意找茬的闻海干咳一声,啊了声,口吻无辜道:你刚刚说什么?我这儿信号不好。
    没有,就、就问您怎么样了。柏云旗把柯黎凯往沙发上一摁,干脆自己走了出去,受伤了吗?
    小伤而已。被对方一提醒,闻海才想起今天还没换药,难怪现在一走伤口就跳着疼,你还没忙完?最近累坏了吧?
    柏云旗眉头一跳,想撂柏康挑子卷铺盖跑路的念头,连带完整的行动计划都瞬间在脑子里铺陈开来,听着闻海在那边低沉的呼吸声,他默念了几声冷静,语气轻松地说:其实还好,柏康到底不放心我接手太多事,多数还是他女儿在忙。
    闻海刚掏出钥匙,胳膊上的伤口骤然刺痛,整串钥匙都脱了手,他蹲下身,头顶着门板,竟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听完柏云旗的回答,他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清楚对方没说实话,按照那人的性子,要是真没给他安排什么实事,估计一秒都不会在柏康那里浪费时间,怕是和自己一样也快累成了狗。
    闻海?柏云旗听那边久久没有动静,不放心地喊了声,你到家了吗?
    嗯,到了。闻海抓住门把手站起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了门,改天聊吧,我有点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等一下!柏云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现在不能让闻海把这通电话挂了,左右环顾一圈,想起柯黎凯刚刚说的话,脱口而出道:我、我看中了一件衬衣,您觉得我是穿黑色好看还是蓝色好看?
    闻海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不穿最好看。
    那过几天我在机场裸奔好不好?柏云旗笑了,回家当然要打扮成最好看的见您了。
    行吧,我给负责机场安保的同事打个招呼,顺便联系一下本地报社,你家里没开灯,闻海习惯性地抹黑把钥匙扔到门口的置物架上,不知怎么已经日复一日重复了千百回的动作居然扑空,短短一分钟,那串命运多舛的钥匙来了两次自由落体,砸在地板上发出声闷响,在冷清的空气中带起了一串回音。
    毫无预兆,闻海的眼泪哗啦就下来了,他这几十年都快忘了哭是怎么一回事了,眼泪掉下来也不知道擦,屏幕上全是泪,电容屏沾上水失了灵,他用力摁着屏幕上的挂断键怎么都没反应,干脆就不管了,脱力地蹲下身靠着防盗门,手机扔到一边,抬手挡住了脸。
    柏云旗在那边沉默的听着,扬声器里的哭声始终是极度压抑隐忍的抽泣,每一下痛苦的吸气声都像一把刀往他心口插,过了不到三分钟,那哭声就停了,他听见闻海长长出了一口气,骂了声操,又听见什么金属制品发出的碰撞声,最后是闻海拾起手机声音和沙哑的咳嗽声。
    您到底是喜欢我穿黑色还是蓝色的?柏云旗问道,蓝色是那种发白的蓝色,穿上好像有点装嫩。
    什么装嫩,你小崽子一个,这会不正是戴花饮酒时吗?闻海抽抽鼻子,黑衬衣你穿我的不就行了,衣柜里七八件。
    合着您也知道您一柜子都是黑衣服那就蓝色了。柏云旗点头,等我回去您帮我脱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
    柯总不会再出场了,他原来的结局太惨烈,停到这里算我对他的道歉,总归都还活着。
    第120章 时机
    门锁一响, 原本就是浅眠的闻海立刻惊醒了。
    刚起床有点低血糖,他起身动作太猛眼前忽地发黑,扶着衣柜往前走了两步, 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摆成了手刀的姿势,浑身肌肉紧绷,仿佛是只夜中蛰伏潜行的野狼。
    没等他走出卧室,房间门就被推开了,隔着窗帘的路灯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趁闻海愣神的几秒,站在房间门口的人不由分说地扑了上去,生吞活剥似的吻着他, 闻海赤着脚连连后退, 砸得床垫闷响, 不小心压到伤口,倒抽了一口冷气,接着就被用力拽了起来, 上半身贴在了床头板上, 睡衣扣子扯开大半。
    没事的。他在黑暗中抱住身上那人的肩膀, 都说了小伤而已。
    闻海的声音还是哑的, 像几小时前刚哭过时的那样, 柏云旗暴躁地甩了下头, 挣开那人的手,固执地找寻着伤口。闻海的眼睛自带夜视镜,精准而用力地重新抓住他的手,又把人拉进了怀里,柏云旗在他双臂间拼命挣扎, 奈何这种近身格斗方面的事他从来占不了什么便宜, 头用力顶在对方的肩膀上, 发出一声恼怒的低吼。
    说是亲热,两人更像是在扭打,闻海胳膊和腿都带着伤使不上力气,又不自觉地心慈手软点到为止,很快彻底输了阵地,透过窗帘的一丁点光源洒在床上,他终于看清了柏云旗的脸,完全是个成年男人的模样了,不知怎么,让他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莫名其妙的,闻海感觉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流了下去,他恍惚了几秒,才意识到好像是自己又哭了,慌忙想抬手遮住眼睛,胳膊刚抬起来就被柏云旗压了下去,那人侧身抱着自己躺下身,头正好卡在他的颈窝,轻声问道:都结束了吗?
    闻海的声音里带着古怪又轻蔑的笑:所有人都在告诉我一切都会变好都会过去,我要看开点儿,那大概就是结束了吧。
    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声越发沉重,柏云旗又把人搂紧了一些:我在那个公益组织没给自己安排调解工作,就是说服夫妻或者家长孩子之间重归于好。
    为什么?
    因为原谅太容易了。
    从来都是对不起后接上一句没关系的皆大欢喜,原谅是多轻而易举的事,认天认地认报应,总归是谁都有苦衷谁都不容易。
    然后呢?之后的故事从来没人提起,统一固定的结局是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变好。
    不会的。
    太多太多的伤害一旦做出就是无法后悔也无法挽回的,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每分每秒都有死亡和新生,原谅和重新来过只不过是凶手和旁观者冠冕堂皇的赦罪令,苦难存在于既定的过去,痛苦始终在历久弥新。
    没人能超越伤痛,你只能面对,面对它永远不会消失的现实。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总在琢磨怎么才能死得像因公殉职而不是自杀,因为那时我用了我所能动用的一切资源去找那个人的下落,什么都没有,甚至有个人告诉我说戴国盛已经死了。闻海的嗓音又哑了一点,你记得你刚住进来的时候有一次我手掌被刀划伤了吗?刀朝我扎过来的时候,我其实已经不想躲了。
    恋耽美
    by石录(93)

章节目录

流浪者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屋只为原作者作者:石录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作者:石录并收藏流浪者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