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 作者:作者:石录
    by石录(88)
    给他带路的男人问他:你是孙哥的人?
    张凡明没点头也没摇头,我是四处跑散活单干的,早年承蒙孙哥提携。手下算不上,他是我老大哥,大哥遇到麻烦了,我就帮忙跑个腿。
    不远处有个人冷冷地说了句:姓孙的半个月前不让连窝端了吗?
    哎,说这不就伤心了。张凡明促狭地笑了,您们刚来也没多久,消息还挺
    别耍花样!
    是这样的张凡明点了根烟,我上个月犯了点事儿被条子盯上了,本来想着来投奔孙哥,结果面儿还没见就树倒猢狲散了,我这儿实在被追得太紧,急着筹钱跑路。他说着捏了下自己的腰包,就这点是我帮孙哥跑活时得的好处,都是金子货,您看着给,够我给蛇头交待就行。
    男人上下打量着张凡明,问:您是犯什么事了被盯得这么紧?看这模样这几天怕是没合过眼吧?
    张凡明一掸烟灰,淡淡地说:出货时遇到点麻烦,和当地的几个杂碎拌了几句嘴,吵着吵着走火了,也怪我那会儿急着运货,想着照旧丢海里喂鱼就行了,结果没处理干净。
    在场几个年龄小的听见他这漫不经心的语气,禁不住浑身炸了层鸡皮疙瘩。
    男人不错眼珠的盯着张凡明,对方也毫不逼退地回看着他这人看人的时候,恭维写在面儿上,谄媚写在面儿上,畏惧也写在面儿上,整个人裹着层风尘仆仆的世故,是最典型的老油条,可那层油滑下面藏着的又是极端锋利的漠然,好像他的确是想活下去的,但要是真死了,倒也是无所谓的事。
    这是真见过血、玩过命才会有的眼神,没人比他们这种人更清楚。
    歹爷这几天身体抱恙,做买卖咱先不急,都少不了您的。男人欠身,看您也没地儿落脚,我让兄弟们给您找个住处,您放心在里面休息。
    张凡明答应得也痛快,点头道:辛苦您了。
    从仓库出来,闻海和线人都上了歹爷安排的车上,走出了快三公里,线人一清嗓子,开口道:凡哥,您把我放在
    闻海当即一脚踩了过去,脸色不动神色地把手机递过去,说:哎,我这太久没回樟庆了,你帮我看看这地儿怎么走?
    线人接过手机,看见屏幕上是打开的备忘录后有车跟踪,别去接头地点,别打电话。
    怎么走?闻海语气不耐,是从东三口出去还是从北二口出去,你们这立交桥他妈修得跟个迷宫似的,我昨儿坐出租车生生让多宰了二百块钱。
    东三北二,他们之前约定的暗号,东三是身份暴露,北二是情况安全。
    线人短促地干笑几声,您走北二最保险,东三是快了点,不过容易堵车,再快的车到那上面都个三轮儿。
    意思是目前情况安全,但这假身份也很有可能暴露,不单是因为他们的准备时间太仓促,歹爷现在穷途末路,不敢有一点疏忽,哪怕来的是个真毒贩,也得被扒层皮的调查一遍。
    凡哥。司机打断了闻海的思绪,您要去哪儿,我送您。
    闻海收起手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先去您们给我找那地儿睡觉吧。
    哎,好。
    洪队。几百米外的侦查员按下手机,闻队出仓库时打了手势,让我们停止跟踪,现在目标即将消失,请问下一步行动计划。
    会议室里一干指挥人员都面色不佳,洪队看向身旁的老人,问道:您什么意见?
    师傅问:现在咱们的人掌握了歹爷的藏身地点了吗?
    洪队摇头,本来行动顺利,今天等在仓库的如果是歹爷,闻海给出信号,我们马上就能行动,现在看来还差了点火候。
    那就没办法啦,箭都搭在弦上了,哪儿有收手的道理。师傅点燃最后一根手卷烟,深深吸了一口,闻海知道分寸,让他玩吧,看到最后他能把谁玩死。
    两分钟后,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驶下高架桥,混进了下班高峰期的车潮中,转眼失去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都是扯淡,没逻辑,没依据。
    感谢各位。
    第113章 谈判
    闻海在歹爷给他安排的地方住了三天, 那地儿是个卡着拆迁区边缘的旧式写字楼,周围四处都挂着绿色的安全网,周围没什么常住户, 违规施工也没人投诉,一个个工程队比着赶进度,二十四小时没半刻消停。
    这里外来户居多,人流量大,治安混乱的历史悠久,的确是个藏匿的好地方,招待所门口的店牌是个糊弄鬼鬼都不信的幌子, 实际这里是个隐匿在明暗交界处, 供三教九流之辈稍作休整的安全屋
    闻海在这里住了三个晚上, 先后调查清楚了住在自己隔壁的姑娘是个失足妇女,对面的那个男人是以贩养吸的小本生意,楼上住着几位体型彪悍的大哥, 怕是当地哪家民间借贷公司的财务助理。
    有来穷游的年轻男女看见破旧的招待所三字误入进来, 大老板通常会心善地说一句本店房满不接新客, 遇上二老板, 那怕是得狠狠挨顿宰才能再走出店门, 大老板很不满二老板这样, 他的口头禅是吃咱们这碗饭的,举手投足都带着做作的江湖侠义气。
    下楼去买烟的闻海在楼梯口遇见了大老板,后者客气地对他打了声招呼,那人貌似也接受过那个孙哥的接济,听说张凡明和孙哥的渊源后, 再提起孙哥眼圈都是红的, 拍着闻海的肩膀说:吃咱们这碗饭的, 谁见谁不是最后一面啊,指不定哪天就没了。
    闻海冲他点了下头,偏头看见站在他身后的二老板偷偷在一个本子上写字,心里明白这人是在记录自己每天的行程被称为是安全屋,那当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住的,自己一个没名没姓的外来户能轻而易举住进来,八成还是凭着歹爷这圈子内名震宇内的声望虽然也都是虚的。
    二老板对闻海的态度远没有大老板自然,他一边受歹爷那边所托负责监视张凡明,一边又想借着张凡明攀上歹爷这棵也许还能开新花的大树,因此他每次遇上张凡明那眼神都是冒光的,既像狼又像狗,结果成了只会点头哈腰的狼狗。
    您出门啊?二老板迅速把本子推进柜台,这都饭点了。
    去买包烟。张凡明屈指在桌面叩了几下,哎,歹爷那边儿有
    二老板神色一收,刻意压着嗓子说道:这事儿急不得,歹爷这一路不仅伤了身子,被自个儿多年的心腹反水是伤了心了,现在谁都不愿意见,您怕是得多等几天。
    多等几天?闻海心里冷笑,等个屁,真按歹爷放出风声说要买货时要的那个纯度,再等几天不解瘾,人怕是都要死了,现在不肯见他,要不是存货还有没用完的,要不是在盘查自己家底,要是干净的,那就准备留下来用了。
    见张凡明神色不耐,大老板关切道:是听着你什么风声了吗?
    这几年不比从前,人命案咬得死,我东奔西窜这么久刚甩了尾巴,在这儿落脚也不是长久事。张凡明食指在桌上一划,指尖沾上层陈旧的油腻,要不您受累给我带个话,要货麻溜给钱然后我滚蛋,要不卖了我赶紧找下家出手,咱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有事再招呼。
    二老板连忙摇头:这话我可带不到,您别急,住我们这儿的还没遇见过被条子搂走的,再等等。
    再等等?!张凡明嗓音高了点,像是刻意说给谁听的,再等几天就去他妈炮局里找我拿货,老子什么生意没做过,庙再大也得有人上香才叫庙,别他妈太给脸不要脸了!
    听到门帘后响起阵脚步声,闻海暗笑,也转身走了出去。
    在街角小卖部买了包云溪,在隔壁街区的面馆里吃了碗兰州拉面,苍蝇馆子人满为患,闻海正往面碗里搁着辣椒面,对面坐下一民工打扮的男人,拿过桌上的醋瓶往炒拉条里倒,筷子尾结着霉斑,一只小爬虫大摇大摆地绕着盘底转圈。
    拼个桌。民工大哥冲闻海露了个朴实的笑脸,稀里哗啦拌着面,走了这么多店面,就这儿最干净。
    闻海随意点点头,把脸埋在面碗里,喝了口红油汤。
    还没见着人?民工大哥嚼着炒拉条,声音含糊不清,卡设得紧,人应该还没出樟庆。
    出不了,多大岁数的人连惊带吓,长途跋涉,现在还犯了瘾,怕是闻海顿了下,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面。
    民工皱眉:怕是怎么?
    让你们查得那个男的身份确认了吗?
    确认了。那次在仓库你遇到的那个男人没国籍,外号叫白狗,地位不算高,不过是被歹爷从小收养的,算是个养子,歹爷的孩子死的死,出国的出国,留在身边的他又不舍得让沾这些事,这几年歹爷身体不好,这个养子就经常代他出面,这次也是他护着歹爷从内乱里跑出来的。
    怕是没那么简单。 闻海一哂,白狗和我对过眼,那模样活脱脱早年的歹爷,说他没再大点的心,我是不信的。
    你怀疑民工大哥不自觉地向前倾身,他要在这儿翻天?
    歹爷六七十的岁数,能有口气喘着就该知足了,不该再想着搞什么大事,但白狗那天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从这儿重新起家想招我个人手。但买货和招安其实是两码事,歹爷这情况,他就算真想留我,也该先要点货过去应急,而且有货的不止我一个,但我听线人的意思,还没卖家出了手。闻海指尖在桌子上画了个圈,我怀疑白狗是想把歹爷耗死在这儿,再披着歹爷的名号搞事,留着我不放,要不是他怀疑我看出了这件事,要不就是他还在查我,等查清楚了,他自然会给我寻个好去处。
    好去处这三个字被他带着淡淡的讥讽吐出来,霎时多了点不详的预兆,坐在对面的男人连忙举起筷子在他碗边敲了一下,低喝道:给我兜着点!一切以保证你的安全为先!
    洪队。闻海无奈,我这意思就是张凡明那背景资料一定得编实在了,这里要是漏了底,我怎么着可都兜不住。
    洪队疲惫地揉揉眉心,眼底泛青,这几天闻海这个当卧底的该吃吃该睡睡,闲着没事干就蹲墙根晒谁太阳打双扣,行动组的其他人却都是一天两班倒地忙活,他带人昼夜不分地便衣走访调查了半个樟庆,这会儿坐下腿肚子都转筋,听完闻海的话思忖片刻,点头应着:放心,张凡明的档案本来就是当真人记的,现在咱师傅亲自把着关,我们这里不掉链子,你也得万事小心,一切以
    以我活着回来让师傅揍一顿出气为最高指示。闻海笑着接过话茬,我这到底混的什么名声,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跟我准备以身殉职似的?
    洪队沉默,他和闻海其实算不上太熟悉,工作上不过有过几次浅尝辄止的合作,只是他也是龙安公大出身,和闻海差不了几届,对此人当年在龙安一系列的丰功伟绩都有所耳闻甚至还有幸参与过一回,再加上这人后来在缉毒局和刑侦队的各种事迹都被口口相传神化成了诸多传说,让他潜意识就觉得这人是个亡命徒般的狠角色。
    有年龙安办了个模拟谈判比赛,你记得吗?洪队突然问道。
    闻海愣了下,哦,记得,当时我是和
    那会儿你是和一个叫叶茂行的研究生打决赛。洪队说起这件事时历历在目凡是看过那场比赛的大概都不会忘记,叶师兄很厉害,连续三个负责谈判的人都没能攻破防线,你是最后一个上场的,我当时是人质之一,就坐在高台上听你俩你来我往地唠嗑唠了俩小时。
    闻海缺的那部分心眼长全之后,深刻认识到自己从前是个熊得多令人发指的中二病,前尘旧事猛地被当事人提起,一时竟然有些不好意思,那还真是辛苦您了。
    洪队:不,本来绑匪向警方约定的撕票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虽然这期间的几次强攻都失败了,但你硬是拖到了七点都没让叶师兄动手杀一个人,最后你提出要用你自己交换一个怀孕妇女人质,我特别好奇你那会儿到底是什么打算,因为按照游戏规则,当时台上能自由行动的警方只有你自己了,如果你把自己交换成人质,那就真的只是人质而已了,其实等于是警方完败。
    就是因为只剩我一个我才会提出人质交换。闻海忍不住补充道,不然叶茂行那么猴精儿才不会同意,他那会儿是以为我想输得有人道主义精神一点。
    我们都是这样想的。洪队摊手,所以那会儿你走到高台上,直接和叶师兄打起来的时候全场都傻了。
    当时我记得最后裁判是你们两个同归于尽,但人质全部获救,所以警方胜。洪队不由感叹着,真是悲壮的胜利啊。
    闻海挠挠下巴,又尴尬又丢脸地盯着桌子上的一只振翅欲飞的苍蝇。
    洪队失笑:我当时觉得我操他大爷,怎么会有这么酷的哥们儿,这比赛后来咱学校后来还办过几回,也有不少师弟师妹想学你和叶师兄那场,但很少有成功的,要不劫匪没叶师兄那么精明,要不警察也没你那么不要命,就一场两边打成了那样,但劫匪手里拿了把玩具枪,往那人头上一指就怂了。
    师弟不行啊。闻海摇头,不就个游戏吗,怕什么死,当时叶茂行那孙子打急眼了可是真差点把我掐死。
    是,这就是个游戏,不过在游戏里都不敢玩儿命的,遇到真事更顶不起梁子。洪队绕了这么大一圈,又落回了正题上,不过想闻队你在游戏里敢这么玩的
    闻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摇了摇头:二十年前的傻逼事还提它干什么,您回去告诉师傅,我不仅没活够,如今还打算往长命百岁上奔,歹爷是个什么玩意儿,我都有分寸。
    洪队神色并没有放松太多,但还是点了下头:好,你说的事我让线人尽快听风声,你尽量和白狗斡旋说服他尽快让你见到歹爷,不管那人是死是活,只要见到真人,咱们这趟活儿就算了了。
    嗯,放心。闻海一扬下巴,这炒拉条我请了,您先撤,我还得再见个线人对了,帮我给之前留给艳艳的那个号码发个短信。
    洪队嗯了声,发什么?是你的线人?
    不,是我爱人。闻海的口吻倏忽间温柔下来,帮我给他报个平安就行,他懂事不会多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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