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片刻,陆嵘转身而去。
    苏锦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母亲有什么办法呢,她提起裙子坐入马车。
    等到苏锦坐进去,便是陆静妍,再轮到苏沅,结果苏沅的手却是被陆策拉住了,他道:“同我骑马,我送你去。”
    她登时无比的高兴。
    陆静妍在里面取笑道:“不过去玩几日,二哥就这么黏黏糊糊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几日可是一年了。”苏锦也凑热闹。
    苏沅听了脸红,陆策则充耳不闻,将自家妻子横抱在马背上,自己翻身坐了上去。
    怕苏沅抛头露面的,吹到风,宝绿递过来一顶帷帽。
    陆策一拉马缰,马儿便轻巧的跑了起来。
    马鞍不大,两个人挤在一起,苏沅虽然觉得有点颠,可在离开的时候能跟他多待一会儿,这点难受忽略不计,她甚至伸手搂住了陆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胸口上。
    能感觉到她的依恋,陆策嘴角一弯。
    “表哥,等我回来了,你得正儿八经的教我骑马,别像之前那样牵着马走了。”她吸吸鼻子,闻着陆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说不清是什么,反正这几天都要闻不到了。
    “好啊,一回来我就教你。”陆策笑,“等回头我给你选一匹小马。”
    “嗯,我要一匹白马。”
    “不是说过,黑色的好吗,不脏。”
    苏沅扑哧一笑:“不,我就要白的。”她伸手抚一抚他的腰带,他月白色的骑射服,“白色的多好看,你穿白的很好看。”
    “只有白色好看吗?”陆策低头,显露着他英俊的眉眼。
    苏沅隔着帷帽亲了上去。
    陆策脸一热,心头猛跳,想到这两日她的主动,他身子都有了些反应,低声道:“真不想你走。”
    “那你好好活着,等我。”苏沅在他耳边道,“相公,一定不要受伤。”
    这半年多来,她第一次叫相公,他一时惊喜的说不出话来。
    男人也有羞涩的时候吗,瞧着他脸颊微红,苏沅倒觉得有趣,又叫:“相公,相公。”
    “再叫,我这会儿就去旁边的小树林里。”陆策低哑着声音道,“昨日前日不叫,这会儿叫那么欢……”不是存心让他难过吗,他咬牙,眼见官道上左右无人,撩开她面纱就狠狠吻了上去。
    两个人打情骂俏,不知不觉便是到晋县了,往后看,车队还离了一段距离,陆策下了马,将她也抱下来:“我得走了,你在这里,记得吃好睡好。别再见到,瘦了。”
    听到这句,苏沅眼眶不由发红:“你也不准瘦呢。”
    “嗯。”陆策点点头,伸手把她帷帽摘下来,凝视着她一会儿,从袖中拿出一物,缓缓插了上去,“好似也没有送过你什么贵重的礼物,这簪子,我昨日买的。”
    苏沅一愣,抬手摸了摸,感觉到玉的冷,他给她买了一支玉簪,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奇怪道:“怎么突然送这个……”
    “你嫁给我嫁得早,及笄礼都不曾有,这簪子算我补偿你的。”他笑了笑,“你戴什么都好看。”
    苏沅忽然想哭,将那簪子拔下来:“你为什么突然给我戴这个,我不要戴,临别送东西不吉利,我不要戴着。”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等我们再次见面,你重新给我戴上,好吗?”
    见她眼睛红红的,陆策失笑:“你别想那么多,我就是想送一件礼物……”
    “可我就是想这么多,总之我不戴。”她拉住他的手,“这天下皇上只有一个,但你也只有一个。你答应我,你决不能为了皇上,丢了自己的命!我而今肯为你,怕你分心,躲到这里来。你也要答应我这件事,你不能死,不管为谁!”
    陆策心头一震。
    他誓死效忠皇上,自然是能为皇上死的,可苏沅居然这么说,那是大逆不道。
    然而,他心头说不出的甜蜜,苏沅是那么担心他,以至于说什么都不在意了,在她心里,自己定然已经成为了很重要的人,那是他曾经所期盼的。陆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这世上也只有一个苏沅,他会为她,保住自己的命。
    “我答应你。”
    眼见车队过来了,众人都下了马车,陆策骑上马,最后看了一眼苏沅:“娘子,我们京都再见了。”
    他策马而去。
    苏沅目送他离开,低头看了一眼簪子,通体雪白的玉簪上,雕刻了几朵梅花,素净淡雅,是她喜欢的,不,那必是她这辈子最喜欢的簪子,她小心翼翼的收在袖中,面上露出笑来。
    第103章
    老太太往前在晋县便是有一处小菜园,她十分喜欢,种了果树,各种蔬菜,后来搬至京都之后,操心阮直的终身大事,便没什么心情。而今阮直已经娶妻,她又重操旧业,在罩房之后,开辟了一处园子,不止种菜,还养了十来只鸡。
    每天早上,雄赳赳的大公鸡都会准时打鸣,这个时候阮直便正好起来,用过早膳去衙署,但现在,他几乎不舍得走,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身侧的殷络,女人浑身香香的,沉睡的时候眉目娇憨,醒着的时候,风情万种,他备受折磨,又深感享受,哪怕多躺片刻都是好的。
    男人赖在床上,盯着她看。
    殷络睫毛颤了颤,脸色微热。
    自从嫁过来之后,两人夜夜同眠,虽说是出于一桩交易,但孤男寡女,实难做到心里连一丝杂念都没有,更何况阮直总是这般的不加掩饰。她也不好装睡了,睁开眼睛道:“这公鸡都叫了好一会儿了,你还不起来吗,也不怕耽搁了时辰。”
    女人发话了,倒不好继续赖着,阮直坐起穿衣。
    太阳还未升起,屋里有些昏暗,但男人光裸的精壮上身却是清晰入目,殷络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这人夜夜都脱得只剩下中裤,她一个黄花闺女,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可阮直偏偏说,他就喜欢这么样睡觉,不然睡不着,又能奈何。
    她侧过身去。
    中衣穿了一半,阮直道:“苏家陆家的女眷都去晋县了,母亲今日早上也要过去。”
    殷络知晓这事儿,奇怪道:“她老人家肯了吗?”
    “自然不肯,不过我寻了个借口,她非常欢喜的肯了。”
    殷络十分好奇。
    因老太太特别喜欢她,一天三顿都要亲手烧饭与她吃,她去帮忙,老太太都不舍得,恨不得她十指不沾阳春手。又很关心她跟阮直,日日盼着二人能生孩子,照理说,该是不愿走。她问道:“你寻了什么借口?”
    “我说我最近空闲,这几日要带你四处游玩,不回家了,便是叫她去晋县陪陪珍儿。等我们回来,定是要有孩子的,到时候她想去晋县都无空……”
    殷络被他说的满脸通红,想啐他一口,可男人微笑着看她,眼里是浓浓的喜爱,好像一张网似的拢过来,要将她收入其中,她的心一跳,撇过头去。
    阮直嘴角挑了挑,掀开被子下床。
    想着老太太要去晋县,她又睡不着了,与阮直道:“你既穿好了便出去罢。”
    阮直晓得她害羞,不肯当他面穿衣服,便是出去带上门。
    不一会儿,殷络就出来了,穿着件湖绿色缠枝梨花的褙子,月白色细折裙,头发梳了个堕马髻插着两支金簪,娇媚艳丽,好像朵秾丽的芍药,阮直看得目不转睛。
    殷络低下头:“走吧,母亲肯定在等你用饭呢。”
    阮直一阵轻笑。
    才发现,还未见到老太太,便是习惯性的叫了母亲,殷络脸一红,斥道:“笑什么,不过是个称谓!”
    “即只是称谓,那你也叫声相公与我听听。”阮直挑眉,拉住她手臂,“我叫你娘子,都不下几十回了,母亲私下定然在犯嘀咕,不曾听你叫过相公,你这可是失职啊。”
    殷络叫不出来:“过不得多久便是要走的,叫了作甚?”假使事成,兴许都不要几日,想到这事儿,她又有些恼火,明明很快便能解决曹国公,可阮直那时候偏说要半年左右,他要早些透露,也许这亲也不用结了,多此一举,便是忍不住狠狠瞪了他眼,“你还是早些想个借口罢,省得我走了,你不好同老太太交代。”
    阮直的手紧了紧,好像有盆冷水浇下来,让他眸色一凉,他平复了下心绪道:“你总说想走,便算我同意,你到底要去何处?”
    被他这话问住,殷络怔了怔,是啊,她去何处呢。她的家已经没有了,寄居予姑母家,处处不便,后来便是留信离开,浪迹天涯,她总不至于又回去姑母那里……她能去何处呢?
    “不若就留在京都吧,把这里当做家。”阮直凝视着她的眼睛,“只要你愿意,可以永远住下去。”
    殷络的心跳忽然加快,饶是平日伶牙俐齿,此时竟不知说什么。那是她一直渴望的东西,失去双亲之后,她似乎沉迷于复仇,然而夜深人静,最向往的也不过是一个家,一个任外面风吹雨打,屋里却始终温暖如春的家。
    她的眸中似起了一些雾水,旋即又消失了,阮直看在眼里,伸手给她扶了扶簪子:“有丫环偏不用,自己都戴歪了。”
    口气真像个丈夫似的,殷络咬了咬唇:“不用你管!”
    她疾步走了出去。
    阮直一笑,跟在后面。
    见儿媳妇居然也起来了,老太太连忙吩咐丫环:“快,再去多盛一碗红豆粥来。”一边就上去拉住了殷络的手,“阿直要去衙署才会那么早起,你怎么不多睡会呢?”
    “醒了,就起了。”
    老太太哎哟一声:“是不是那只鸡把你给吵醒的?最近叫得越来越响了,看来我得把它杀了才好呢。”
    “不是鸡吵的。”殷络晓得老太太喜欢这雄赳赳的大公鸡,怎么能让她杀了心头好,连忙道,“您养在后罩房那儿的,我们几乎听不见了,是今儿睡眠浅,阮大哥一起,我便也醒了。”
    “是吗?”老太太斜睨阮直一眼,“阿直,你以后动静小一些,别吵到络儿睡觉!”
    自家这娘有了儿媳妇之后,便是不要儿子了,阮直苦笑。
    老太太又给殷络夹菜,无微不至。
    殷络心头有点不好受,老太太对她太好了,要说真的走,她头一个不舍得的就是老太太。但是,她跟阮直不是真夫妻,总有一日要分开的,她轻叹口气,握住老太太的手:“我听阮大哥说,您今日要去晋县?”
    “是啊,我马上就走。”老太太笑容满面,“阿直说要带你出去玩,玩得尽兴些,别惦记我。我去晋县,跟珍儿他们一起,也是很热闹的。等回来,我再给你做好吃的。对了,早上我叫他们熬了母鸡汤了,你们记得吃完了再出门。阿直,照顾好络儿,别欺负她。”又小声在殷络耳边道,“阿直脾气一直都不好,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生气的时候,他都不敢大声说话。这些日,也要你多多照顾他了,别看这么大人了,有时候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尽量担待些。”
    殷络抬起头,瞧了一眼阮直。
    男人穿着沉绿色的衣袍,面如冠玉,器宇轩昂,且还杀人如麻,哪里会像个孩子了,她抿嘴一笑:“知道了,母亲,您放心去晋县罢。”
    用完饭,她送老太太上了马车。
    男人要去衙署,殷络拉住他,低声道:“你委实都部署好了吗?”
    “自然。”
    “那我做什么?”殷络问。
    “你不用做什么,当初我答应你的,必会让你如意,但这趟浑水你就不要趟了。”
    言下之意,只让她杀曹国公,殷络眉头拧了拧:“如此大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你莫非瞧不起我?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虽然我一心是为报仇,但若皇上真如你所说,将来会是个明君,能使得百姓安居乐业,使得大梁繁荣昌盛,我便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阮直看了她一眼:“那日定会非常混乱,我恐怕顾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殷络冷哼了声,“论武功,我未必不如你。”
    “是吗?”阮直笑起来,“倒不知是谁被我绑在椅子上。”
    “那是我疏忽。”殷络柳眉倒竖,“不若你现在再试一试?”
    “算了,我不与你争。”阮直正色道,“你非我属下,我不会派遣你做任何差事,而我答应你的,也一定会做到,仅此而已。”
    这时候,男人固执的毛病就出来了,他不愿意的事情,便无法勉强,奈何殷络又非他真正的妻子,不然哪怕撒娇一下,或者还能叫阮直听从。殷络心下恼火,问道:“你是怕我受伤不成,我早说过……”
    “是,我怕你受伤。”阮直盯着她道,“你但凡受一点点伤,就好似伤到我心口上,所以你不要去了,曹国公的命,我会亲自送到你手里。”他说完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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