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妖时 作者:作者:瑾上蓝
    by瑾上蓝(135)
    顾鸢把雪球放在手下,啪一下合掌,把雪球打碎。
    好啦,我也该去宫里了。他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雪:你要照顾好大白,别让他进煜都城。
    沈非欢抬起头,本是有话要说,却被突如其来的风雪卷去了视线。
    等风雪散去,面前已经没了顾鸢的身影也。
    第170章 镇魂
    先皇驾崩后的几天,宫中一片静寂,以昭阳传统,死于妖祸者被视为不净,需是镇魂代替守孝期,顾名思义,便是尸毁魂散才算真正的安息。
    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因为忌讳妖祸,太子继位要等到守孝之后,这期间由皇后垂帘听政。
    顾萧的镇魂由蔚凌亲自进行,本以为这会是一个苦差事,却没想到整个过程都安详平静,待到雪停之时,冬阳再起,被妖气渗透的魂魄才同城里安静的白雪一样,悄然无声地融化去了。
    蔚凌从未见过如此安宁的亡魂。
    镇魂结束后,他花了一些时间,在庙里闭目养神,直到发梢被微风吹动,睁眼时,见夏洲正站在金色的骨灰盒前,黑发散落,烛光沾染他的侧脸,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张英俊面孔竟是比往常看着都要柔和。
    你什么时候来的。蔚凌轻声问他。
    我一直在。夏洲回过头,他温和的笑容更加清晰地映入蔚凌眼中。
    镇魂期间不能受干扰,这座安魂庙受太历院层层结界封闭,就算是夏洲也不可能进出自由。
    皇后让你来的?蔚凌想到一种可能性,于是问出了口。
    夏洲看着他,慢慢朝他走来:是啊,挺方便的,太历院为了放我进来,还把这结界给停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
    让你进来陪我?
    我想陪着你。夏洲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把蔚凌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
    他的头发可真软。
    捏在手里怎么玩也不会腻。
    蔚凌抬手挡了夏洲一下,光影错落在眸间,那种若有似无的生疏感再次覆上他漠然的神色。
    夏洲觉得好笑,他贪恋蔚凌身上不温不热的气息,每当这种时候,都会想到他欢爱时被微红缭染的诱人模样。
    既然来了,正好问你几件事。
    夏洲欣赏着他的脸:好啊,问吧,随便问。
    蔚凌:酉王府里那只妖怪是什么身份。
    夏洲:不一定是妖怪,也可能是神仙。
    你没看穿他身份?
    没有,也没兴趣。夏洲盘腿坐下,胳膊垫着腿,手掌拖着脸。
    这世上也有你梼杌看不透的事?
    可多了。夏洲笑笑:比如我永远看不透你的心。
    蔚凌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庙里镇魂,香火味闻得难受,也许是因为夏洲出现了,好不容易沉淀在心底的情绪又翻腾了起来。
    顾萧如此简单便死了,他从未料想过。
    那些恩恩怨怨又该怎么办,是会如烟散去,还是会如火肆掠。
    蔚凌站起身来,镇魂已经结束,他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
    现在煜都城里是什么情况,妖阵还没褪去,平民该如何安抚?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夏洲连忙起身,跟在他背后。
    三天后就是祭天大典了,留在城里的招妖阵到那天之后就会散去,现在城里的平民都被太历院的妖术安眠入睡,等他们一觉醒来,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罢。
    你之前不是说妖门结界重振,以前的招妖阵都废了?
    夏洲沉吟:倒也没全废。
    蔚凌斜睨了他一眼,无意纠结,接着问:城外的妖怪呢?
    夏洲:城外不只是妖怪,还有东境亡魂混淆其中,太历院到底是皇帝手下的人,他们的结界暂时还能抵挡入侵,但是,随着祭天大典越来越近,招妖阵也会越来越强大,招来的邪祟自然也会越来越棘手,要是能熬过这一劫,自然是最好的
    顾萧已经死了,皇后却没有废掉招妖阵,她想将煜都蔚凌顿了一下,低声道:变成第二个东境。
    夏洲不置可否,顺他而道:无非血债血偿,何况妖怪都是冲着皇帝来,如今人死了,他们就成了无头苍蝇乱撞。
    蔚凌回头看他:招妖阵在哪儿,可破?
    夏洲对上他的目光,温柔一笑:可以。他稍微往前倾了倾身子,往自己心口拍了下:杀了我,再杀了她。
    蔚凌一愣,以为夏洲在开玩笑,可那眼神里毫无戏谑,夏洲讲的都是实话。
    他总是讲最关键的是轻描淡写全盘托出。
    蔚凌以为自己早晚可以适应,但却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思绪的漩涡。
    夏洲:你是不是突然明白,为什么皇后想让我留在妖域?
    如果这一切皆无虚假,夏洲真的该被留在妖域,那么这个招妖阵就成了无解之阵。
    不,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撑过祭天大典那天,让招妖阵自己散去还得煜都太平,虽然这样的做法实在太过冒险。
    夏洲的话
    与他为敌不知胜算几分,一旦他死了,皇后那边肯定也会采取行动,草率下手也不是良计。
    蔚凌垂下眼,他被胡乱窜起的思绪搞得心烦意乱,转身往门外走。
    阿凌,你舍不得我。夏洲对蔚凌的纠结很满意,好像天塌下来他都无所谓:别提我有多开心。
    你倒也说说别的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煜都沦为死城。蔚凌没好气。
    夏洲嘿嘿道:咱俩合作还怕守不住这破城?
    那得看夏大妖有没有什么坏心思了。
    蔚凌把手放上门把,正要推开,却被身后的夏洲按住。
    我有坏心思何必还跟来人间?夏洲靠近他,气息碰到他的耳廓:别把我想得那么坏。
    夏洲紧紧握住蔚凌的手,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轻声说道:我这条命给你也行。
    *
    雪没有停,寒冷渗透在每一寸空气里。
    法阵的咒文交织成网,缓慢地盘旋在天空中,整个煜都都在沉睡。
    蔚凌沿着蜿蜒的石阶往下走,两边沾着侍卫,被雪落了一身,却□□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远处,顾煊承握着伞静候,见蔚凌走来,他稍微扬起伞,眼角弯弯,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蔚凌先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顾煊承往前倾,将伞挪到蔚凌上方:镇魂之事劳累伤神,母后让我接师尊先好好休息。
    神奇的是,夏洲没来捣乱,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目光认认真真打量着周围的侍卫。
    蔚凌道:休息不必,我去一趟城门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顾煊承也不意外,继续道:城门有太历院把守,师尊放心吧。
    蔚凌没说话。
    顾煊承像是会了他的意,凑近了些说道:我知道,煜都城里的人是无辜的,从一开始我边没想要让他们遭受牵连让太历院费尽一切心思守住城门的也是我,师尊,你可以信任我的。
    他说得轻巧,理所当然,从始而终不作改变。
    蔚凌微微侧过脸,薄雪间熄落的火光描落他的眸间,顾煊承正好与他的目光撞上,那是一如既往的漠然,好似自己努力解释的东西空虚无形,落在蔚凌心里,不起半点涟漪。
    我与母后他要把话继续说下去,在这件事上本来就有些分歧,如今顾萧搞这一出很多事都被打乱了,是对是错我不知道,但是只要能与师尊你站在一起,我总能找到办法来化解现在的困境。
    听完他有些结巴的一席话,蔚凌问道:你觉得顾萧是故意的?
    刚才顾煊承说了很多,但他想表达的是自己的决心,他希望能让蔚凌认同他、理解他,但蔚凌似乎并不在意,反倒从他话语间捉出一根刺。
    失望的情绪在顾煊承眼角一闪而过。
    是啊。他没有及时收敛情绪,只是顺着心思接着说:事到如今,我也不做遮掩了,东境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陪着母后这般折腾,早在许多年前就不少人擅自谋划想要杀死顾萧,但顾萧身边不知道藏了些什么神魔鬼怪,别说杀他,就连接近他周围都难上加难。
    夏洲跟在两人背后,他的听力比凡人好,顾煊承说的话他都听得清楚。
    谈话间,三个人已经走下石阶,沿着长路往前,厚雪铺满的路面一直延伸到山下,从这里起便没了侍卫,只余静寂缭绕,落雪纷纷。
    顾萧的镇魂非常平静,他死时应该是了无牵挂。蔚凌道:我本以为他是一个强欲之人,要满足他比登天还难,现在看来,直到最后我也没搞懂他的心思。
    顾煊承道:他的疾病是天生的,本以为活不过而立,却硬撑到现在,师尊你可知,顾萧的死最可怕的恶果不是妖祸四起,而是此时此刻还在边境与蛮人征战的百万铁骑,一旦消息传到他们耳中,我们就只能
    死路一条。夏洲在这个时候插嘴,说得幸灾乐祸:无论谁在现在拿下煜都,塞外大军都是横在胸口的一根利刺。
    顾煊承目光暗了下,似乎不太乐意夏洲出声。
    蔚凌: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顾煊承迅速调节神情,他笑了笑,声音低低地道:我是太子,只要等到我亲政之日,这一切倒也没成死局对吧?
    *
    沈非欢是被刺耳的嘶吼声惊醒的,废庙里火堆已灭,碳木潮湿又黑乎地黏在一起。
    他嗅到了血腥味,再看身旁空荡荡的杂草堆,屋外嘈杂不断,还有诡异的黑色气流,震得屋上瓦砾碎落。
    他动了动手指,撕碎的痛苦还没完全消失,伤口正在愈合,肮脏的血液止不住,又被新生的血和肉替代。
    白烈逐渐失控,他想过阻止,但失败了,他被白烈杀死不止一次,每次都干净利落,一剑毙命,死的时候不会太痛,但活过来却变得无比艰难。
    天亮了。
    沈非欢揉着手臂上粘糊糊的血,机灵的桃花眼里印不出光,窗外暗淡黑白,世界混沌不清。
    他不是急性子,腿还没完全恢复,就算心里担心,也只能乖乖等着,他在想一些可能性,想着一直以来自己所做之事的意义,可是越想越是空洞,越是把那喘不过气的压抑往心上堆,匪夷所思,明明是无用功,却固执到从未想过放手。
    过了一会儿,破门被撞开了。
    沾着血的白烈往屋子里走来。
    沈非欢抬头看他,见他淡灰的眸间似乎寻回些光泽,眉目沾染神韵,动作也有了踟蹰。
    醒了?
    醒了?!
    二人异口同声,触目时,沈非欢笑了起来。
    我这不叫醒。沈非欢动了动腿:叫死后重生。
    白烈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对不起。
    沈非欢眨眼:你都记得?
    白烈轻轻颔首,并未多言。
    沈非欢:你现在能恢复神智,难道是因为天亮的关系?
    不是。白烈专注地看着沈非欢腿上诡异愈合的伤口,道:是血,刚才外面来了不少妖怪,我也杀了不少,也许是他饿了,就像很久很久没有进食一样。
    白烈说的他,是指混沌。
    失去神智的那段时间,白烈脑海里不断浮现混沌的声音,他像一头被禁锢的兽,对血肉的渴望过分饥渴,那份饥渴一分不差地传递给了白烈,把白烈的意识磨得一干二净。
    沈非欢道:混沌的失控只是开始,他来人间没有契约,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一团庞大又无主的妖力。
    他平时说话油嘴滑舌,此时稍有凝重,都让人觉得奇怪。白烈抬头看他,好似听出了沈非欢话藏有没说完的东西。
    沈非欢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涩:要不把他放出来,灰飞烟灭,要不他把你侵蚀掉,再灰飞烟灭。
    白烈:怎么放?
    沈非欢觉得自己绕了个死胡同,但面对白烈,他还是只能诚实回答:需要仙法厉害的人把他化作妖丹,再取出来。
    但是,要把混沌炼成妖丹可不是简单的事,也许妖力还没封印,凡身的白烈会承受不住法力
    再说,真炼成妖丹,要取出来就是生割活剥的酷刑,后果会怎样,沈非欢不敢细作设想。
    只剩最后一种可能性。
    沈非欢迟疑了片刻,见白烈依旧盯着他没动,心里无奈,接着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混沌的妖性与你融合,就像吃掉妖丹一样。
    要白烈向妖怪屈服,沈非欢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之后再说吧。神奇的是白烈并没有多纠结,他拍了下沈非欢的头:趁着现在稳定,我想去外面看看情况。
    沈非欢被他揉了一下,反而平静了下来:最好别去,你失神这几天,煜都已经一团乱,皇帝驾崩,妖怪侵城,太历院
    皇帝什么?白烈脸色一僵,打断了沈非欢。
    沈非欢一把抓住白烈的手,凑近道:你先冷静听我说完。
    冷静?
    白烈脑子里杂乱不堪,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眼中好不容易寻回的光芒再一次涣散开来。
    白将军。沈非欢翻身起来,晃了晃白烈:你先听我说。
    白烈恍然一怔,稍微回过神来:谁干的?
    没有谁,皇帝病重,本来就熬不过冬天。沈非欢十分肯定地解释道。
    白烈不太相信:陛下是病故?
    是。
    你从何得知?
    张太医说的。
    白烈盯着他:张太医?
    沈非欢点头。
    白烈又问:你找了他麻烦?
    沈非欢实话实说:太医署不清白,我已经掌握了他们企图陷害你的证据。
    白烈看着他,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一声闷响,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人就在下面。沈非欢撇撇嘴,眼神里带着一丝被发现了小秘密的无奈:可惜他已成了弃子,我捉走他这么多天,没见谁来找过。
    *
    第171章 骸浪
    自从上次与紫菀儿察觉了太医署的蹊跷,沈非欢一路追查,查到不少东西。
    当初,薛源在看到白烈的记录被加进去以后,故意让张太医回来换药,理由是薛源说自己发现有人调包了千月草,其实药柜里装的真的是千月草,张太医换的才是百血草。
    薛源以此嫁祸给了张太医和采药人。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让百血草的毒性侵蚀白烈的身体,让他意志薄弱,更容易被混沌主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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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瑾上蓝(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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