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未遂 作者:作者:钱塘路
    钱塘路小说全文(39)
    夏炎进大厅时领略过进站口的兵荒马乱,不是拥抱告别的最佳场地,正想着,陆周瑜说:你别进去了,里面人多。
    没事,我送送你。夏炎坚持道,抬手去拉行李箱。
    就在这儿送吧。陆周瑜抖开手里的报纸,四开的大版面竖在两人面前,正好遮住视线,油墨香扑鼻。
    夏炎只看到一句新闻标题,再闯新路看西部,接续奋斗开新局,早上娄瑞在院子里读的似乎也是这一篇。
    再然后,像是预判错位置,也像是试探,脸和下颌交接的地方被吻住了,冬青叶和油墨混合的味道萦绕周身,报纸上的小字都像在附和音乐旋转。
    夏炎犹豫了一下,侧了侧头把吻拉回正轨。
    这个突发情况耽误了点时间,导致夏炎没能按原计划完成一个离别的拥抱,但他坚持送到进站口。陆周瑜带走了那份报纸,还有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第57章 想你
    火车停靠敦煌站时,接近下午三点。
    陈文开着一辆军绿色越野车等在站外,见陆周瑜出站,降下车窗冲他摇了摇夹烟的手。
    怎么还特地来一趟。陆周瑜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坐上副驾驶。
    其他人都去景点参观了,我没什么事儿干。陈文把烟咬在嘴里,发动车子,要笑不笑地问:我以为你昨天会跟他们一块儿坐飞机来,怎么单独坐的绿皮?
    去见个朋友。陆周瑜说。
    陈文是陆周瑜在大学时的同学,比他高一级,两人常在一起上课做项目,关系还算亲近。但这两年陈文的消息渐少,陆周瑜回英国时尝试联系他,才得知陈文早已回国,并且跑到西北搞文化建设,这次与海城合作是他牵的线。
    这样,陈文笑了笑,没多问,坐绿皮不好受吧?
    陆周瑜是生平第一次坐这种火车,一开始觉得新鲜,后来由于座位狭窄,腿脚伸展不开,身体不太适应。但前半趟行程因为有所期待,所以也不觉得难熬,后半程又一直在看报纸,他说: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昨晚得知陆周瑜不坐飞机而是乘火车来,陈文特地提醒他,绿皮火车又慢又乌烟瘴气,一小时像一辈子那么长。
    陈文听完大笑起来,拍着方向盘推测:我觉得你是去追人了。
    陆周瑜侧头看他一眼,干脆地承认了,中转的时候见了一面。
    原来你也会追人啊。陈文食指敲了敲,开出一段路后,他说:我前年第一次来这里遇到一个女孩儿,回去之后就总是想起她,干什么都在想她,有天晚上突然觉得一分钟也等不了了,就跑去火车站买票,晚上没有高铁,只能坐绿皮,十二个小时的硬座。
    当时一点儿也没觉得难熬,甚至还上瘾了,后来又坐了好多趟呢。他吐出一口烟,眼角眉梢都挂着柔和的笑,下个月结婚。
    陆周瑜看见他无名指上戒指,由衷道:恭喜。
    陈文把烟咬在嘴里,空出手拍拍他的肩,多跟哥学着点儿。
    后面一连两天的会议与参观,时间排得很满,每晚的总结会结束后,要从厅里回酒店,打车大约半小时的路程。
    最后一天,会议进展顺利,傍晚便提前结束了。和陆周瑜同从海城来的几个人想要到当地一家知名餐厅打卡,陆周瑜第二天一早赶火车,就没有参加,陈文顺路把他捎回酒店。
    路上,陈文的手机响了,他带着蓝牙耳机,向陆周瑜解释我老婆,接通后说自己大约四十分钟到家。
    车轮碾过沙石,即便是性能优越的越野车也难免颠簸。陆周瑜无意听他通话,望向窗外。
    这段路宽广空旷,离戈壁滩很近,视线里枯黄蔓延,像一张展开的羊皮纸。夕阳垂垂,液体般沿着地平线倾泻流淌,几欲点燃整片沙漠。
    陈文还在电话里和女友聊家常,说晚上吃什么菜,用不用给狗狗买罐头。陆周瑜降下车窗,单手把手机探出窗外录像,似乎这样能把风沙飞石也一并录入。
    想起夏炎的形容,说沙子像粗糙的雪。陆周瑜盯着那片平静的沙面,联想到雪后清晨,大地白茫茫一片,觉得这个形容贴切得特别。
    他录了一段十几秒的落日视频,发给夏炎,信号时有时无,近十分钟才发出去。
    又往前开出一段,沙丘上出现一排骆驼,仔细听似乎还有铜铃声遥遥传来。
    陆周瑜忙着录像与拍照,一直没注意陈文具体在聊什么,快到酒店时,他合上车窗,听到陈文用十分可疑的语气,说可我想你怎么办,一分钟也等不了,那你亲我一下,嗓音又腻又长,和他平时说话的格调大不相同。
    等挂断电话,陈文丝毫不显窘迫,甚至扬了扬眉,怎么追女孩儿学会了吗,哥这是现场教学。
    什么?陆周瑜把一张框有骆驼剪影与半颗落日的照片发进对话框,信号又断了,进度条一直转,他极有耐心地等,一圈,两圈。
    这些天都是这样。
    陆周瑜把好看的自然风景,震撼的飞天壁画,日出日落,骆驼野花,通通拍下来发给夏炎,也会问他在干什么,吃饭没有,夏炎回复一串葡萄的照片,说是他刚摘的,过了几秒又说太酸了,不能吃。
    这些对话之间有时会间隔大段空白,可能因为陆周瑜在洞窟中参观,信号薄弱,又或是夏炎窝在吊椅里睡了过去。
    但无论多久,总能收到回复,聊天记录和通话时长累计了许多。
    进度条卡顿一下,终于发了出去,
    装可怜啊,陈文侧头看他一眼,讳莫如深道:男人要学会偶尔示弱。
    想到他撒娇一样的语气,陆周瑜没说话,手平放在膝盖上,看着道路前方影影绰绰的楼房,半晌,他突然问:很有用?
    当然有,陈文说,你肯定是兜一个大圈子,又是中转又是坐绿皮车,折腾得不行,见了面还说不累,顺路过来一趟的那种人。
    太阳向下坠,悬在一线沙丘上,陆周瑜把车窗又降下两寸,风吹进车里。
    你是谈恋爱,不是拍英雄电影,陈文的声音正经许多,说句我想见你比顺路有用一百倍。
    陆周瑜把手机翻过来,看到夏炎两分钟前发来好几条消息。
    竟然有骆驼。
    一分钟后,又发:院子里有土拨鼠!
    接着是一段视频,陆周瑜点开,先是混乱的画面,而后镜头对准墙根的一个洞,有半条毛茸茸的尾巴露在外面,夏炎的声音同时传来,带着兴奋,看到了吗,刚钻进去。
    视频只有十多秒,声音也就那一句,音量不大,但在车内回响。
    对象是男的也一样,跟性别没关系啊。陈文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捻灭,缓缓地踩刹车,停在酒店门口,突然掐着嗓子说了句想你,回去练练,明天见面就这么来。他说完,自己先靠着椅背笑个不停。
    陆周瑜给他右肩来了一拳,推门下车。
    想你。
    两年前陆周瑜参与过一次主题是想你,想你。的展览。
    想是千姿百态,艺术家的职责是将感情和思想实体化、具象化。他们试图呈现任何想的载体,一个拥抱,两张票根,聊天记录里一千零四十三条在干什么,甚至盛满风的粉色塑料袋。
    唯独没有这两个字本身,就像电影台词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示爱句子一定不是我爱你。
    因为太直白,不够婉转,不够悱恻,也平凡到人人可讲,毫无辨识度。
    陆周瑜靠在酒店外的石柱旁,放空地站了会儿。直到夜空低垂,星星渺小,人也渺小。电话拨出去,只响一声就被接通了。夏炎声音很轻地打招呼,像怕惊扰到什么,陆周瑜问他:还在看土拨鼠吗?
    对,它出来了。夏炎问,你想看吗?毛茸茸的还挺可爱。
    陆周瑜说想,他就切了视频过来,接通的第一秒,两边都是前置镜头,陆周瑜看到夏炎似乎蹲在一面墙边,仰视的角度,画面里是他半张脸和头顶盘错的葡萄藤。
    夏炎的视线先在远处,卡了一下才移到镜头里,你忙完了?
    嗯。陆周瑜把手机拿远,展示了一下酒店的招牌,而后又把屏幕挪到眼前。他们对视了几秒,大概都有些不习惯,一时没人说话,夏炎也没把镜头转过去拍土拨鼠。
    吃饭了吗?陆周瑜低声问。
    吃过了,还是面。你呢?
    陆续有外出参观的旅客回到酒店,陆周瑜举着手机走远,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下他下颌的位置,还没有,开了一天的项目会,刚回到酒店。
    还顺利吗?
    嗯。
    那你们接下来什么安排,敦煌的人文景观很多吧?
    他们想明天去玉门关看看。
    挺好的,正好放松一下。夏炎说,给你看土拨鼠,好像睡着了。
    他的镜头晃了晃,切换到后置,画面中央是黑乎乎的一团生物,一动不动,陆周瑜又把视线挪到旁边同样黑乎乎的夏炎的影子上,心里泛上来一些微妙的渴望。
    夏炎。他叫了一声。
    嗯?
    我明天上午到你那,陆周瑜说:还是上次的车站。
    不是要去玉门关吗?影子动了动。
    是其他人想参观,我不去了。
    怎么不去啊,夏炎说:我只在诗里听过玉门关,还没去过,应该很壮观。
    话没说完,他忽然嘶了一声。
    怎么了?
    没事,蹲太久腿麻了。
    影子摇摇晃晃地伸展、拉长,动作有些滞缓,陆周瑜只能通过屏幕,看他一步一顿的动作,艰难地把自己挪到吊椅上。
    陆周瑜也跟着他一步一步挪,走到一处空旷的沙地,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上去。酒店迎来第二波景点返程的旅客,吵嚷声不绝,但他又离热闹很远。
    风大了起来,头发和衣服被覆了层薄沙,他也无所谓了,干脆向后仰躺在石头上。
    夏炎的摄像头还没转过来,仍对准已经远成一个黑点的土拨鼠,但他能看到陆周瑜,就带着笑问:怎么还躺下了,看星星啊?
    这里的星空确实比在任何地方看到的都美,陆周瑜把手机举到面前,遮挡住夜空,想看你,他说,夏炎,把镜头转过来吧。
    隔了大概十秒,夏炎把镜头切成前置,他的头向后枕在吊椅的靠背上,整张脸露出来,不做声,但身体随着吊椅前后摆动,一下一下地荡,看起来轻松随意。
    直到他没话找话地继续劝说:来都来了,你要不还是去玉门关吧,反正我可以在这儿等你。
    这个项目以后会常来,你想去的话下次我们一起。
    陆周瑜在会议上讲报告的时候,起草方案的时候,总是平静、沉着、满而不溢,具有漩涡中心一般的话语权。
    但他此刻就卧在大地之上,如同任何一粒微不足道的沙,说最直白炽热的话。
    他说:但我想见你,等不及了。
    第58章 满载
    朋友要来啊,是上次你去车站见的那个吗?
    夏炎单手端起玻璃杯,喝了口豆浆,透过杯沿上方看向对面的娄瑞,她正在低头剥鸡蛋,像只是顺嘴问了句。
    抿掉嘴边的泡沫,夏炎放下杯子,说是,他到敦煌做项目,正好路过,待几天我们一起回海城。
    这样的啊,娄瑞点头,咬了口蛋白,你小时候也喜欢带朋友回家住,五岁那年过生日,叫来十多个小朋友,又是吃蛋糕又是看动画片,疯玩到晚上,拦着门不让人家回家,非要睡一起。
    她像是陷入回忆,笑起来,眼角几道细纹被挤出深刻的、上扬的弧度,问:还记得吗?
    记得,夏炎听完也笑了,那次是他有记忆以来,唯一一次有父母参加的生日,你们送了我一盆仙人掌。
    后来还是家长找上门来接走的,你哭了大半夜。娄瑞把剥下来的碎蛋壳归笼到一起,又拿起一枚鸡蛋在桌面上滚,吃个鸡蛋吧?
    妈,夏炎从她手里接过来,你去读报吧,我自己剥。
    娄瑞手边是今早的新报,她没去拿,两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突然叫了声宝宝。
    嗯?夏炎抬头看她。
    我最近在想,是不是不应该再留下教书。她不笑的时候,眼角的纹路没那么明显,细细的几道,平添几分柔软气质。
    妈。
    不然让你爸自己留这儿,我跟你回海城。为国家工作这么多年,也该在家给孩子做做饭了。
    跟你两个字被说得很重,像在说服自己似的,她继续畅想:你不是一直想养只狗吗,回去就养,你工作忙我就每天早晚带它遛,还能去看你的展览妈好像还没看过呢。
    想看还不简单,夏炎轻松地说,寒暑假的展览最多,你放假了跟爸一起来。
    娄瑞还想坚持,你喜欢什么狗,大一点的?
    妈,夏炎叫她,嗓音拉长,撒娇似的,我现在养鱼,给你看看,特别好看。
    他找出手机里的视频。
    半晌,娄瑞才从手机里抬头,宝宝,你是不是一直怪我和你爸,她的嗓音有点紧,你的第一场展,我们本来答应要去。
    鸡蛋壳剥干净了,夏炎伸长胳膊放到娄瑞盘子里,妈,再吃一个。
    八点多钟的太阳还不够热烈,但色泽浓郁,在桌面上铺开大片的橙,娄瑞的手背也被染上一小块颜色,夏炎握了握她被晒暖的手。
    要这么说,那你和我爸的科研成果,我可一个字都看不懂。夏炎抬眼跟她对视,笑着问:你们怪我吗?
    我们怎么会怪你?
    我也是一样的。
    这些年里,夏炎不是感受不到娄瑞和夏正炀对他的愧疚,掺在略显生疏的关心里,偶尔令他无所适从。
    小时候确实怨过他们的缺席,但这并不影响他无忧地长大,心智健全,懂得许多成年人的无奈,也懂得为人父母同样拥有对人生的选择。
    妈,不要为我,为你自己。你喜欢做科研,那就继续做。夏炎绕过餐桌,坐到她旁边,像孩童依偎在妈妈的肩膀,我支持你所有决定。
    娄瑞没了声音,手放在夏炎的后颈,一下一下地揉,在夏炎想抗议她像在揉小狗的时候,她的肩膀隐隐地开始抖动,而后几滴水砸在夏炎的手背上,溅出一片水渍。
    水渍扩大,夏炎才意识到娄瑞在哭。
    妈。夏炎从她肩膀上起身,还没看清那张哭泣的面孔,娄瑞用掌根一把将泪和悲伤抹平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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