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翅 作者:作者:清淳
    by清淳格格党(18)
    当然没有!知道自己情绪低落说错了话,叶瑾道歉。
    逗你呢,我没生气。楚楚放下帕子,嫣然一笑,并不在意。
    叶瑾松口气。自从那日两人将话说开,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真正亲密起来,楚楚算是她在此世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毁掉两人的情谊。
    你啊,什么都敢说,楚楚目光扫过门口,压低嗓音道,当心回头她们给你在顾筠那里告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犯的错已够多了,也没见他将我如何。左右也就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她,而她即便不犯错,这些也少不了。
    那你现今要如何,就这么一直拧着?
    叶瑾对着女子淡淡扯了下唇角,没有言语。
    没错,用楚楚的话说,她又和顾筠拧上了。
    大约是过了小半年的自由日子,再次被关进来,叶瑾只觉比上次入府时还要难受上许多倍。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以前她在府里,顾筠几天才来一次,而自从这次回来,顾筠竟然开始每天都来,有时候不做那档子事,也要搂着她睡觉。
    她打他,被压制,讽刺他,对方也不恼,他可以整晚不睡觉,和她对着来,有时候对着对着突然来了兴致,便按着她来上一次甚至几次,反正只要她不累,他就能奉陪到底。
    叶瑾发现,顾筠变了。以前她做这些,他还会恼,如今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一副满不在意的包容模样有一次,叶瑾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狗东西,他竟拉着她的手,眸色深深地问她,他是狗,那和他同床共枕的她又是何物结果当然不用想,两人又在床幔中滚了无数圈,而她在他肩上留下一圈深可见血的齿痕。
    顾筠此人,脑子多半有什么大病。
    叶瑾想。
    唉,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瑾娘你何必如此。
    这日,太阳落山前,楚楚叹息着告别,口中低低劝道:男子这东西,你越拧着,他只会越来劲。
    我何尝不知,叶瑾看着窗外,喃喃道,可不拧着,又该如何呢?
    远方天边,一群大雁朝南振翅飞过,有树叶被风卷着离开自己栖息了一夏的枝头,打着旋轻盈而落寞地飘入泥土中。
    秋天来了。
    ***
    一场秋寒,叶瑾忽地病倒了。
    古代的医学条件简陋,前世几颗感冒药就能解决的事,结果她躺在床上,硬是捱了半月都不见好。
    彩云她们担心得整夜难阖眼,叶瑾自己倒是心态平稳。长期的精神压力,郁郁不得舒的情绪,她的免疫系统大约终于不堪重负了,不过,她还年轻,一场感冒还打不垮她,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终于不用伺候顾筠了,也算因祸得福,不是吗?
    叶瑾接过丫鬟递来的药,一饮而尽,然后躺回去闭目养神。
    她面上一派平静,却不知旁边丫鬟们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消瘦的脸,只觉心惊肉跳。
    女子体弱,深宅后院之中从不缺郁郁病死的美人,而夫人自从被侯爷抓回来,便再不见半分笑颜,她该不会也
    几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敢将心中担忧说出口。
    同一时刻,正院书房中,头发花白的御医正和顾筠说着那位夫人的病情。
    肝气郁结、心阴不足、寒气上扰,种种拗口的形容,最后汇成一句:总要让夫人自己想开了,不然如此下去,怕是
    说到这里,御医叹了口气。他在宫中以擅治风寒闻名,此次前来乃是顾侯爷求了圣上恩准,要说方才那位的模样,他其实见多了,风寒根本不为要紧,心病才是关键。
    多谢赵院使。顾筠接过对方写下的方子,示意管家送客。
    到此,正屋内重新归于安静。
    外面是个阴天,滚滚乌云遮蔽了阳光,压得人心口发闷。
    支起的轩窗前,顾筠对着宣纸上的白纸黑字,看了好半晌,然后将方子递给一旁的丫鬟。
    送去林曦院,叫她们按照新方子抓药,他道,以及,叫后院的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方才继续道,叫楚氏来见我。
    收到正院的传唤时,楚楚正抱着自己的妆匣,不厌其烦地清点着里面的各色珍宝首饰。
    唉,怎么连颗最小的东珠都没有,哪怕只一颗呢。她叹息着,咽下了喉咙里的那句真小气。
    夫人!夫人!正想着,贴身丫鬟突然小跑冲进来,满面喜色连声道,侯爷传您去正院!
    顾筠,传她,去正院。
    每个词都染满了丫鬟的狂喜之情,染得太多,以至于溢出到变了形的地步。
    分明是件足够令人开心之事,楚楚面上的温软笑意却猛地停滞了。
    夫人要穿哪件衣裳?戴什么首饰?奴婢昨儿个刚给几件褶裙熏了新香,别提多好闻了,夫人定要挑一件穿去!
    丫鬟欢快的叽叽喳喳中,楚楚缓缓将妆匣合上,然后平静道:不必换了,给我拿件披风来,咱们就这么出发。
    时隔一年,楚楚终于再次迈过正院那高高的门槛。
    内里布景未如何变,依然是她记忆中简洁又不失高雅的模样,她在堂中站定,朝着窗边身姿挺拔的男子屈膝行礼。
    起罢,顾筠回身,冷淡眸光投在她的身上,我听人说,你有法子让叶瑾转变念想。
    一室寂然,浓烈的压迫感从顾筠身上发散而出,楚楚紧紧掐着手中帕子,低声回答:回侯爷,妾身确有法子。
    果然,他找她,只是为了叶瑾的事。
    这一刻,淡淡酸涩从心中泛起,却被楚楚置之不理。
    几日前,她领着丫鬟在花园赏菊,正撞见管家从月洞门外经过,便微抬了嗓音,谈起了病中的瑾夫人。
    她那性子我还不了解吗,定是钻了死胡同,只恨侯爷不懂女子心,不然我也有法子劝解一二,好教她换个念想。那时候,楚楚便是这般说的。
    她当然是故意的,不然以她在失宠后还能安然立于侯府一年的心机,如何会让这番话传入顾筠耳中。
    屋内,几步之外,男子看着楚楚淡声道:说。
    在对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楚楚轻缓吐出溢满心胸之气,然后松开手中的帕子,抬起头来朝着他微微一笑。
    她道:法子其实简单得很,只需侯爷给妾身一笔丰厚的银钱,然后将妾身遣出侯府便可。
    ***
    这日,叶瑾迎来了探望自己的楚楚,并且毫无准备地听到了一个消息。
    我要离开侯府啦,楚楚拉着她的手,笑容欣喜,侯爷给了我好大一笔银钱,还准我将以前的赏赐统统带走,我正让丫鬟收拾东西,打算明日一早便离开!
    真的?叶瑾又惊讶,又为对方高兴,这也太突然了,顾筠怎么会答应让你走?
    谁知道,可能彻底腻了我呗,楚楚满不在乎道,管他呢,反正我是达成所愿了!等出了侯府,我要去扬州,开家脂粉铺子,再雇上几个粗使婆子给我看家护院!
    说到后面,楚楚望着某片虚空,眼见着痴了,显然对于那副场景已憧憬了许多年。
    嗯,叶瑾用力点头,微笑道,真好。
    真好啊。
    瑾娘
    分别时刻,楚楚拉着叶瑾,笑着落下泪来,她轻柔地替榻间单薄消瘦的女子掖好被角,脑海中突然划过在正院的最后一幕。
    机关算尽,她终于达成了多年来的念想,顾筠让她退下,再不理她。
    心中的酸涩在男子背身的那一刻再难以压下,她终是轻声开口问了一句:侯爷可还记得妾身的名字?
    她问得唐突,男子侧头,微微皱起了眉,显见有些不满,偏还要指望她做事,于是大发慈悲地思索了片刻。
    他思索的那一阵,时间仿佛已过了一年。
    然后,在楚楚渐渐灰败的目光中,他摇了摇头,淡声道:不记得了。
    三个月的缠绵,到头来,他竟连她叫什么都记不得,这样的男子,这样的男子活该他爱上一个不会爱他的女人!
    泪珠从桃花眼中落下,楚楚最后抚了抚叶瑾苍白消瘦的面颊:瑾娘,照顾好自己。
    不要放弃离开的念头,那个人配不上你。
    如今,我终于踏出一条可以离开侯府的路,我不知将来是祸是福,亦不知这路你愿不愿走,能不能走。
    若有一日,你脱离苦海,我们得在扬州相遇。
    届时,如果你能原谅我对你的利用,还愿和我做朋友,那我们就做一世的好姐妹。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三更奉上!
    谢谢云巅之上、AZQing、昒昕的地雷,谢谢狗润、四季奶青的营养液,比心!
    改一点点描写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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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楚离开侯府时,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旭日初升,万里无云,叶瑾坚持让丫鬟们扶着她坐在半支起的轩窗前,遥遥看着府门的方向, 直到夏荷小跑进来, 道是楚夫人的驴车已驶离府外,叶瑾方才点点头, 示意众人将她扶回床榻。
    她躺在榻上, 似是因为友人的离开而低落, 看着帐顶的绣纹, 半晌,郁郁吐出一个闷字。
    将那尊红宝石梅花盆景搬进来, 我想看看。她发了会儿呆, 忽然侧头吩咐彩云。
    彩云愣了一下, 忙不迭跑出去, 隔了不久, 粗使婆子搬着那座精美绝伦的盆景, 放在她床榻的不远处。
    阳光透过轩窗照进来, 正好照在盆景上, 白玉通透, 宝石生辉,原本有些昏暗的屋子霎时都变得明亮起来。
    丫鬟们露出赞叹的神情, 而叶瑾安静端详着美丽的盆景,淡淡说了句:这么看着, 倒有些意趣。
    盆景就这样被留在了屋内, 或许是它带来的美好寓意,亦或者御医新换了的方子起了作用, 总之自此之后,纠缠了叶瑾半个多月的病终于有了起色。
    身上一天比一天轻松,叶瑾渐渐也能自己坐起来了。秋凉风冷,屋内虽点了火盆,丫鬟们却只敢将轩窗打开一道不大的缝隙,她便坐在榻边,赏赏那个漂亮的盆景,每每有阳光照上去都格外好看。
    夫人甚是喜爱此物呢。
    每每见到叶瑾赏盆景,彩云都会在心里暗暗松口气,有喜爱好啊,像之前夫人万事万物不过眼的模样,才叫人心里不踏实。
    这日,叶瑾闲来无事,叫人将盆景搬到手边轻抚赏玩,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彩云在一旁跟着说些吉利话,气氛很是融洽。
    原本一切都很好,谁想说着说着,叶瑾忽地没了笑影。
    将它搬下去吧。她收回放在玉枝上的手,道。
    彩云以为自家夫人是累了,喊了春兰来两人合力将盆景放回原处,却听夫人在身后不太耐烦道:放回库房去,别搁在这里碍我眼。
    这彩云微愣,不知所措地去看自家夫人,夫人不是喜爱此物吗?
    突然腻了,成日连个新鲜都没有,死气沉沉的,叶瑾摆手道,快搬走。
    彩云压下心中不解,叫来粗使婆子搬走盆景,然后对着陷落于床榻中玉雕般面无表情的叶瑾,不知为何,一时间竟有些害怕起来。
    夫人的性子,似乎有些变了。
    当日,入夜时分,顾筠从府外回来,去了叶瑾的院子。
    今日如何?他坐在榻边,问一边的彩云。
    还能如何!左不过还没死!
    以往都是彩云回禀,叶瑾沉默,结果毫无征兆地,叶瑾突然变了脸色发作起来,话语说得好不客气。
    彩云早白了脸,软着身子跪倒在地,然而,顾筠面上却不见分毫不悦。
    不仅没有不悦,他还伸手替叶瑾掖了掖被角:好好的,又有谁惹着你了。
    你还有脸问,叶瑾不耐地将盖好的被子掀到一旁,指着入夜后紧闭的窗子,反问道,我快被闷死了,你竟不知么?
    那也得病好了再出去。顾筠道。
    叶瑾沉了脸,翻身背对来人,留给对方一个单薄瘦削的背影。
    病这一场,她是真的瘦了许多,里衣贴在身上,可以见到清晰到过分的蝴蝶骨。
    顾筠没再说话,替她盖好被子,出了屋子。
    今日发生了何事?他问悄声跟出来的彩云。
    彩云便从早上服侍吃药说起,一直到方才顾筠进门结束,中途提到叶瑾让人撤下去那座红宝石梅花盆景,当然也将叶瑾当时所说一字不落地转述。
    知道了,回去罢。
    顾筠若有所思点头,挥手让彩云退下。
    第二日,一大清早。
    几个粗使婆子哼哧哼哧从外面搬了好多座盆景回来。
    水仙湖石,腊梅花树,幼鹿戏蝶,骏马奔腾各色以玉石、珊瑚、翡翠和玛瑙等制成的盆景摆满了叶瑾的屋子。
    都是侯爷叫人送来的,彩云笑着,站在一旁小心翼翼问,夫人,咱们怎么摆呀?
    叶瑾从昨日开始便变得恹恹的神色,在见到满地的琳琅奇珍时,肉眼可辨地好了不少。
    那个水仙的放在我床头,腊梅放那边桌上,骏马放在我练字看书的那边她指着地上的盆景,语气漫不经心地将几个下人使得团团转。
    几息之后,对着满屋琳琅,叶瑾皱起的眉头终于完全舒展开了。
    还是新鲜的看着顺眼。她吃着丫鬟喂来的肉粥,说了句。
    新鲜的。
    彩云用帕子替女子擦去唇边的些许粥渍,忍不住在心中问:那要是,不新鲜了呢?
    眨眼间,五日过去。
    叶瑾已能自己下地走动,精神头也渐好,可惜今早来复诊的御医说她还不能出门,需得再待上几日再说,于是这场为期已有一月的禁闭只能继续。
    日头高照,彩云轻手轻脚地从外面提了膳盒回来,将内里精致又不失清淡的饭食摆放在桌上,然后语气轻柔提醒道:夫人,该用膳了。
    坐在窗前的女子正抚着桌上那座小巧的腊梅盆景,闻言未动。
    彩云只得站在桌旁,和春兰她们互换眼色,等到桌上饭菜热气渐少,依然谁都没敢吭声。
    一室寂静,时间仿佛停滞了般,丫鬟们的呼吸声已轻不可闻,周遭半空中,依然有某种物什越绷越紧。
    直到某刻,绷紧的物什骤然断裂,窗前女子猛地站起身,然后将腊梅盆景用力推到了地上。
    玉石碎裂的清脆声响中,丫鬟们跪了一地,耳边只有女子急促的呼气声。
    一天天的,尽拿些死物糊弄我!叶瑾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头顶,语气又急又气,眸中深处却一派平静,去,给我去问顾筠,他是不是终于烦了我,巴不得我早死,好教他出气?!
    彩云几人哪里敢传这些不要命的话,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磕什么磕,都等不及给我上坟了?叶瑾斥道。
    丫鬟们一缩,不敢再磕了。
    滚!都滚出去!
    被赶出去时,彩云眼角余光扫过地上的盆景碎片,苍劲的染铜枝干被拦腰折断,露出内里鲜红的珊瑚,远远望去,好似在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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