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 作者:作者:冉尔
    小说全文作者鹿时眠(69)
    他想,自己大抵是睡糊涂了,要不然,瑞雪好端端的,怎么会改口叫他皇后呢?
    但瑞雪很快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绷着脸将所欢从床榻上扶起,一边吩咐坤宁宫的侍女去给陛下报信,一边絮絮叨叨地将近日来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她先说楚王殿下得了禅位的诏书,成了大周名正言顺的新帝,又说凤印在坤宁宫中好生存放着,您早就是大周人尽皆知的皇后娘娘了。
    皇后?所欢闻言,不禁失笑,怎么可能
    他本能地不信:父王如若真成了大周的新帝,定会娶肱股大臣之女巩固皇位。我不过是个用来冲喜的世子妃,他怎么会
    世子妃已经身故了,瑞雪轻声打断所欢的话,一字一顿道,在您入宫的那天。
    桌案上放着的药碗毫无预兆地被所欢打落了下去。
    侍女忙不迭地拿了帕子去擦流得到处都是的药汁,一时不察,让他挣扎着爬下了凤榻。
    所欢浑浑噩噩地冲到屏风后,赤裸的脚在柔软的地毯上蹭出一片红印。
    但他毫无察觉,只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曾经,他就跪在坤宁宫里,向新后行礼,被新后刁难,再仗着父王的宠爱,得意地转身而去。这里的一切都和新后在时不一样了,却又奢靡更甚往昔。
    皇后娘娘。
    安静立于各处的宫女见了所欢,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行礼。
    他又惊又喜,头晕目眩,忘了纠正那个用于自己身上颇有些奇怪的称呼,而是小心翼翼地拎着衣摆,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梳妆台前。
    独属于他的凤袍挂在那里,黑底金纹,耀眼无比。
    哪怕所欢已经被赫连与寒娇养出来了不少见识,一时间,也没办法寻到辞藻来形容这件凤袍。他只痴痴地抬着眸子,里面水光隐隐,波光粼粼。
    皇后娘娘,您身子虚弱,别着凉了。瑞雪抱着衣袍追出来时,所欢已经将凤袍披在了肩头。
    他久病未愈,眉宇间满是病气,但再浓重的病气也遮掩不住骨相里带出来的艳丽。
    连雍容华贵的凤袍都压不住所欢的美,只能任由那丝丝缕缕的撩人劲儿顺着裙袂散落出去。
    您得当心着点身子,瑞雪脚步微顿,偷偷将怀中的衣袍放下,跪在所欢脚边,替他整理凤袍,您如今
    她的话语微妙地顿住。
    所欢有孕之事,她也是后来才知晓的,惊讶过后,就是数不清的欣喜了。
    瑞雪是所欢最信任的侍女,荣辱与共。
    她不是所欢,看不明白,又或许是不愿相信帝王之爱能持续经年,只信母凭子贵一说。
    所欢若是诞下皇子,即便失去了陛下所有的宠爱,亦能在宫中长久地立足。
    然而,这样让人欣喜的事情,不该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瑞雪沉吟片刻,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如今已是八月末,地上凉,您就别让奴婢为难了。
    沉浸在喜悦中的所欢猛地愣住:已经是八月末了?
    他迟疑地询问:那我岂不是睡了
    所欢没有将话说完,抚着心口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与父王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太顺畅,以至于他忘了,自己的身子与常人不同,是靠药物一点一点地喂出来的,就算短时间内有了起色,也很有可能一落千丈。
    眼瞧着所欢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瑞雪赶忙安慰:您睡得久,可身子也在变好。
    您瞧,要是没变好,您也不会醒呀?
    此言当真?他半信半疑地按压着眉心,对了,云家那个二小姐
    云家早已被满门抄斩。皇后娘娘,您就别烦心了。瑞雪扶着所欢回到床榻边,当初陛下听闻您被云柳推下台阶晕厥后,直杀入宫中,拿着禅位的诏书登基称帝。
    陛下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册立您为新后,再抄了云家满门。
    就就这么抄家了?
    可不是吗?瑞雪不以为意,陛下震怒,株连九族,连当初那个耀武扬威,不将您当回事的皇后,都在宫中畏罪自裁了呢。
    要说所欢在试风袍时,还有几分迷茫,那么在听了瑞雪的一番话后,就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并没有被赫连与寒的雷霆手腕吓住,反而觉得父王做得不错。
    古来帝王,皆杀伐果断。
    更何况他从不是良善之人,云家姊妹想要他性命之心不假,那么他害人之心就不会掺杂半点水分。
    正想着,屋外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所欢循声回头。
    暑气未散的风吹起了他肩头披散着的青丝,那些绣在凤袍上的金凤也开始翩翩起舞。
    他笑颜如花:父王!
    第110章
    所欢还没跑几步,就被秦毅带着太医拦下了。
    皇后娘娘,容臣给您诊脉。秦毅语气谦卑,动作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劲儿,身后两个弓着腰的太医更是直接上前,半拉半拽地将他按回了风榻。
    所欢不快地挑眉,但他并没有多想,只用含水的眸子望着赫连与寒,嗔怪道:父王来了,也不同儿臣说句话吗?
    该改口了。
    赫连与寒照旧着一袭黑袍,目光沉沉,唯一的变化,大抵是衣摆上的金色蟒纹变成了龙纹。
    所欢的视线在威风凛凛的龙纹上滑过,心脏兀地加速跳动。
    瑞雪同他说赫连与寒大业已成时,他还没有什么实感。父王的野心,他一直心知肚明,但亲眼面对大周的皇帝,感觉终究不同兴奋与战栗并存。
    所欢迟疑地伸手,苍白的指尖犹犹豫豫地落在赫连与寒的衣袖之上。
    这是他昔日的父王,也是大周万人之上的陛下。
    父王所欢顿了顿,电光石火间,心一横,小声唤了声,父皇。
    赫连与寒闻言,锋利的眉猛地挑起,挥退了凤榻前的太医,撩起衣袍,大马金刀地坐在所欢身侧:叫朕什么?
    所欢鼓起勇气,垂眸柔柔地道了声:
    父皇。
    满殿寂静。
    须臾,赫连与寒忽而叹了口气:你们都退下吧。
    秦毅立时领着一众太医以及侍女毕恭毕敬地离开了坤宁宫。
    偌大的宫殿内一时间只剩他们二人。
    所欢不免紧张起来。他故意唤赫连与寒父皇,为的不过是印证自己的身份罢了,现下赫连与寒认真起来,他倒是先打起了退堂鼓。
    不喜欢那身凤袍?
    谁料,还不等所欢认错,赫连与寒先一步开了口:如若不喜欢,为父再命人给你做一身新的。
    他不仅语气温和,连自称都换回了所欢习惯的为父。
    所欢紧绷的心弦不知不觉地松了下来,靠过去仔仔细细打量着赫连与寒的神情:
    父王父皇。
    您真要册立儿臣为皇后?
    赫连与寒屈起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为父早已昭告天下,那个嫁入楚王府,给世子冲喜的世子妃已经故去。如今,宫里只有一个嫌弃凤袍的皇后。
    儿臣才没有嫌弃。所欢本能地反驳,继而反应过来,不不是儿臣。
    他咬住了下唇,怯怯地瞥了一眼华贵的凤袍,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嗫嚅道:臣妾
    赫连与寒失笑:不习惯就不必改口,为父喜欢听你叫父皇。
    所欢面颊微红:父皇真是不讲道理!
    那便是喜欢了?赫连与寒话锋一转,既如此,待你的身子好了,便穿着凤袍行册立礼吧。
    身子说起身子,他又焦急起来,父皇,儿臣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
    赫连与寒见所欢满脸担忧,连薄薄的唇都咬出了深深浅浅的牙印,话到嘴边,罕见地犹豫了。
    若说有了孩子不欢喜,自然是假的,可这一胎,不一定留得住。
    假如留不住,所欢现下就算是知道此胎的存在,日后也只是徒留伤感。
    父皇?
    赫连与寒回过神,收回了伸出的手:
    你可是觉得不适了?
    儿臣没觉得,他皱眉,无意识地捂住小腹,可瑞雪要儿臣喝药,刚刚秦毅也带着太医来给儿臣诊脉儿臣不傻!父皇,儿臣是不是要死了?
    所欢怕得要命,一把抱住赫连与寒的小臂:定是如此!儿臣晕过去之前,还在王府里和云家的二小姐吵架呢,这一睁眼,却已不知今夕何夕是不是儿臣命不久矣,就在这几日了?
    他一口气说了半响,换来的,却只是赫连与寒的低笑为父还没见过哪个将死之人有力气说这么些话。
    所欢气结,甩开赫连与寒的手:儿臣急成这样,父皇还逗儿臣,当真是不疼儿臣了。
    他眉头微蹙,连带着眉心的青莲花纹都收拢起花瓣,楚楚可怜:那便任儿臣自生自灭吧!
    赫连与寒又是一声叹息:我大周的皇后如何能自生自灭?
    你不过是身子孱弱,气急攻心,多躺了些时日罢了,不要多想。
    所欢如何不会多想?
    他太了解自己的身子了。
    他可是被药喂大的药人!能活到今日,一方面是老天垂怜,一方面是靠从父皇那儿得来的珍稀药材吊着。
    所欢本来都以为自己真的好了,可这么一晕,又把他晕怕了。
    哪有身子好的人,一晕就晕个十天半个月?
    他定是要死了!
    所欢念及此,怕得要命,把赫连与寒已经成了皇帝的事抛在脑后,腾地扑到对方的怀里:儿臣不要死!
    如此一来,饶是赫连与寒心中有万千愁绪,也被所欢逗得忍俊不禁:父皇不会让你死的。
    父皇骗人!
    为父不骗人。
    儿臣儿臣
    为父何时骗过你?
    无意义的争吵直到所欢疲累睡着才停下。
    他歪在赫连与寒的怀里,一条纤细的胳膊挂在父皇的脖颈上,另一只手已经无力地垂在了锦被之上。
    赫连与寒见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唤秦毅入殿。
    陛下,秦毅跪在凤榻前,尽量放低了声音,臣已为皇后娘娘诊了脉。
    如何?
    这
    但说无妨。
    陛下,皇后娘娘的身子您是知道的,秦毅思忖片刻,谨慎地开了口,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稳定了很多,依臣之见,此胎还是留着比较好。
    不会对他的身子有什么伤害?赫连与寒还是不放心,大手滑到所欢的小腹上,轻柔地抚摸。
    陛下,臣先前便说过,皇后娘娘身子特殊,此胎无论保与不保,都会伤及根本,只是轻重不同罢了。秦毅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将当初在楚王府中说过的话,又详细地解释了一遍,此时拿胎,皇后娘娘必定受不住,恐有性命之忧,不如连带着胎一起养着,或许日后反而能大好。
    赫连与寒听得频频皱眉,强忍怒火道了声那便如此吧,继而示意秦毅退下。
    陛下秦毅犹豫一瞬,在离去前又提起一事,赤辉殿中那二位
    他们耐不住了?
    是。
    正好。赫连与寒眉宇间戾气渐浓,朕的皇后刚醒,是时候给他找点乐子了。
    秦毅会意,静悄悄地退下。
    第111章
    待所欢再醒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他恹恹地起身,见到身边的父皇也没有很惊讶,还当自己在王府中,直到瑞雪低声询问他是想在陛下上早朝前用早膳,还是等陛下下朝再一起用膳,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皇后了。
    先用吧。所欢微微坐直了身子,展开双臂,由着瑞雪为自己更衣,父皇什么时候去上朝?
    还有小半个时辰。瑞雪微垂着头,一边替他披上外袍,一边回答,您昨日歇得早,现下天还没亮呢。
    所欢撩起眼皮,看着殿内明亮的烛火,了然颔首:既如此,不必点那么多灯。
    他心道,父皇还睡着,虽说凤榻前有金丝软缎的床帐遮着,但太亮了,总归不好。
    奴婢知道了。瑞雪将手背到身后,对着侍女们比了个手势,殿内很快就昏暗了下来。
    所欢也起了身。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殿前,抬头望向青灰色的天幕视线所及,是蒙着夜色的晨曦,赤金色的朱墙,映着零星日光的琉璃瓦。
    不久之前,他立于此处,满心都是忌惮,全然不像现在,除了安定,便是欣喜。
    所欢扶了扶松散的发髻,自言自语:
    还没戴过凤冠呢
    他捻着手指,眼光流转,目光比那最清澈的晨光还要清澈。
    怎么醒了?
    所欢循声回神,转身盈盈行礼:
    父皇。
    赫连与寒伸手将他拢在怀里,大手顺着瘦削的肩肆无忌惮地摸到腰腹以下,随意抓了两把:今日瞧着精神不少。待为父下朝,一同去御花园赏花吧。
    父皇所欢被捏得双腿发软,顺势依偎在赫连与寒的怀中,儿臣陪您去。
    他倒不是真对御花园感兴趣。
    天地良心,他巴不得歪在凤榻上老老实实地喝药!
    可话头是赫连与寒挑起的,所欢隐约察觉到这话里还藏着别的意味。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时辰不早了,父皇陪儿臣用早膳吧。
    赫连与寒由着他安排,待用完早膳,直接在坤宁宫中换了龙袍,领着秦毅上朝去了。
    而大周的新帝前脚刚走,已经成为坤宁宫一等侍卫的赵泉,后脚就来到了所欢面前。
    许久没见你,看着精神不少,吃饱喝足的所欢斜倚在贵妃榻上,眼睛盯着瑞雪奉上的首饰,心不在焉地夸赞,这身衣服衬你。
    赵泉被夸得面颊通红,不由挺直了腰背:多谢娘娘夸奖。
    属下、属下他结巴了两声,被瑞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后,磕磕巴巴地说,属下来给您送招财了。
    哎呀,所欢闻言,猛地一拍腿,怎么把它给忘了?
    快快,把招财抱来给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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