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食记 作者:作者: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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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勰在前日里接风宴上已经见识过提州兄弟们的热情,在路上见谢沣紧张指节发白,拍了拍他肩膀,鸣苍,我......我不说什么了,你自求多福。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说这句。谢沣听完更紧张了,白他一眼,裹乱。
    说话间到了寻府门口,不出所料,那寻家大门估计是连夜换了,外头包上了铁皮,瞧着就结实,硬闯是决计不能成了,听里头人声攒动,纷纷杂杂,还不知道堵上了多少人。
    谢沣下马,几乎要眼前一黑。
    听见里头人问:新姑爷曾经中过探花,做些催妆诗总能成罢?
    林勰本来想着塞几个封红进去,但这大铁门的建制快赶上城门了,严丝合缝无处让他发挥,只能凑上去回话:好说好说,都好说。
    紧接着寻峥在门里头回:那先来个六十六首听听。
    门里面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好,六十六,这数吉利。
    林勰发觉自己说错话,默默站到了后头。
    六十六首催妆诗压在头顶的谢沣:......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始作诗。可便是如曹子建七步成颂,六十六首这也得走上快五百步。
    更何况,谁也没要求曹子建做六十六首啊。
    林勰暗道一声坏了,真将这六十六首做成,拜堂不得明日,洞房不得后天?!更何况,真做了六十六首,估摸着谢鸣苍那厮也就被榨干了,还洞哪门子的房?
    他当即张罗:来来来,哥几个一块来,编一首是一首。
    谢沣心实,本还想着这样是不是算作弊、是不是会耽误他娶媳妇,见里头人应了才知舅兄本就是想着这样。
    一时间,声音缭乱,雅俗共赏,不同风格、水平的催妆诗透过门缝传入
    既有七言,如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1);又有五言,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2)。
    既有骈句打油诗,今日天晴好,出门娶媳妇;也有不骈句的打油诗我问夫人嫁不嫁,夫人说嫁......
    谢沣属实也没有想到,本来该庄重大气的迎亲之礼,竟成了弟兄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场子。
    不过好在人多力量大,六十六首很快就作够了,他终于得以进门。
    寻月棠一身与他相配的喜服,在喜娘的搀扶下出了闺房。此时寻峥已不复堵门时的嚣张模样,与郁白梅坐在正堂上首,见妹妹持扇而来,徐徐跪别,一向阳刚的汉子,只开口说了句去罢,竟就掉了泪。
    郁白梅上前低声提醒,棠儿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
    可已是来不及,寻月棠抱着扇子的手抖个不停,眼泪哗哗往下掉。谢沣在旁边站着,局促无比,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寻峥擦干泪,上前蹲身,背着妹妹往花轿上行,盘儿,快将眼泪水擦哥哥背上,别让人瞧见了。
    这话一出,寻月棠的泪算是擦不干净了。一直到行到谢府下轿,眼圈都还是红通通的。
    谢沣下马,却没如习俗一样踢轿帘,这意味着夫主与新嫁娘立规矩,他觉着自己无什么规矩要给寻月棠立,便只轻轻叩了叩轿子,低声提醒了句:王妃,到了。
    寻月棠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这样叫自己:是了,自己今日起就是定北王妃了。
    她在轿里头轻轻敲了敲宝瓶,回谢沣我已知晓。
    王妃,出轿罢。谢沣又道。
    有婢女上前打帘,寻月棠一出轿就被谢沣背到了背上。
    外面围观的弟兄见谢沣溺妻如此,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口哨、呼声、叫喊不断,一路随着两位新人到了正堂。
    谢沣坏规矩的地方还不止这些。
    旁人家黄昏行礼,走的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而后将新娘子送入洞房,新郎自回前厅待客,犹过许久才得以回房。
    谢沣带着寻月棠拜完了堂,就牵起她提着杯子满堂敬酒。
    在场的多是他的同袍,大家当日北地得胜,与寻月棠的支持离不开。今日总算是与人修成正果,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寻月棠与他一道站到弟兄面前,让所有人知晓,这样卓越出色的女子,是他谢沣的妻。
    席间的称呼也是五花八门,王妃、将军夫人、弟妹、嫂子......叫什么的都有。
    寻月棠一一应下,举着白水杯子回敬。
    走完一圈后,两位新人去后头换下了更为简便的红衣,一人乘黑骑,一人乘白马去了城外。
    凉州大营外有一条河,二人在河边倒酒,说完祝词,后对着河水连敬三杯这是敬那些在北狄一战中牺牲的弟兄。
    再携手往回走,谢沣道:盘儿,我给你看样东西。
    嗯?
    前日,陛下遣人送来了我二人成婚的贺礼。
    寻月棠循着他手看去,见他启开了一个嵌宝漆盒,里头是无数文书,再凑近些看,发现是自己当时押给裴家的田产房契还有大额的借据。
    想到谢沣与天子的别扭,她抱住谢沣问:三哥你这算是收了?
    谢沣点头,嗯,收了。
    太好了,那我后半生就不用当裴家人了。
    只做你谢沣的人。
    作者有话说:
    (1)李商隐所作
    (2)陆畅所作
    宝贝们,儿童节快乐呀
    第106章 大婚(2)
    从城外大营回了府, 谢沣与寻月棠站到院内,发现喜房外头已经围满了人
    这里头咋没动静呢?不应该啊。
    他俩不是早早就走了?按说这会儿早该办正事儿了啊。
    你真是个夯货,真办正事儿咱还能看?闹洞房是在办事儿前闹的!
    哦哦这样, 我没成亲,没经验......
    本应该在办正事儿的俩人, 此刻就在这些鬼鬼祟祟贴墙偷听的人身后站着, 一时间都有点脸热。
    咳咳,谢沣清了清嗓子。
    老娘诶,前面那些人回身, 被他吓了一大跳, 将军,你咋在这?
    谢沣没回答, 指了指房门, 要闹洞房?
    林将军家里还有幼子, 喝了没几杯就回府了, 寻总兵惦念家中已有身孕的妻子, 妹妹方立场他便也跟着离了席, 王敬将军说自己年纪太大, 再闹洞房显得为老不尊, 让这些与谢沣算是相熟的半大小子自个约着闹去就是。
    今日席上的菜色全是寻味小筑的招牌,平日里总得提前订桌才能吃上, 这些人为了闹洞房,连口腹之欲都舍下了, 结果等了半天, 人压根没在......
    闹洞房这事儿就是这样的, 偷着听怎么都行, 真闹到正主面前, 那就不太好了。
    没有没有,哪儿能啊?一群半大小子慌忙摆手,作势要走。
    寻月棠叫住他们,去屋里端出来满满一盘喜糖,拿下去给弟兄们分分。
    谢谢王妃!一群人大喊。
    糖还没吃,嘴就这样甜,谢沣笑着点了为首一人的脑门儿,蹲这好久了吧?若未吃饱,就去前头,今日酒菜管够。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伙人进了屋,甄婆婆等人马上闻讯而至,唱了撒帐歌,上了合卺酒,笑吟吟说了一筐吉利话,才又退下。
    时辰已至戌末,外院酒过三巡,正是热闹的时候,划拳的声音在房里都能隐隐听到。但今日卯时便起身的寻月棠这会儿是真的不成了,便是嫂嫂曾与她讲过成亲之日颇是累人,已经有了准备,可真真自己体验过一遭才算知道到底有多累。
    屋内燃了地龙,又氤着淡淡馨香,困倦疯狂地来袭,她径自跑到床上,低低叫了声三哥。
    谢沣一下子紧张起来
    早前,子修曾与他讲过:男子这第一次,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仓促的,十有八九要草草了事,但快了不要紧,只要自个儿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何况寻家妹妹在经人事儿上也是头一回,兴许觉得理当如此。你也不必紧张。
    经他这么一说,谢沣就越发地焦虑,整日都在想辙。思来想去,他觉得行敦伦该如领军队,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
    故而,今日夜里他特意少饮了酒,就怕掉链子,还打进门就开始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
    只是他这劲儿还没鼓好呢,盘儿竟然就急匆匆地上了床。嗐呀嗐呀,她这般迫不及待,若自己辜负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盘儿,谢沣叫叫她,盘儿。
    三哥,我先睡会儿......寻月棠迷迷糊糊说完这句,竟然就真的睡着了。
    谢沣:?
    方才的心理建设全不作数,谢沣站在床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端了水,拿了帕子来,一点点给她卸了晚妆,摘下发饰,脱了红袍。
    这么多东西在身下,不嫌硌吗,怎么睡着的?
    谢沣摇头,将人挪开,把褥子上那些什么花生桂圆大红枣的都捡到了桌上,看着这些早生贵子的寓意,心里又泛起一阵无奈。
    虽然说她二人肌肤相对亦久,但总归是没有破了底线,那些看得见吃不着的日子曾经如何难熬,今夜里就还更难熬百倍千倍。
    但看着寻月棠睡得这样香,他是决计不会狠下心来将人叫醒。
    将被角给人掖好,落了喜帐,又熄了离床较近的几柱粗柱,谢沣仍还存着些侥幸
    数到一百,若盘儿醒了,我就不出门了。
    九十九,九十九,九十九......算了,一百。
    外面人正喝得起劲,见谢沣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写着他不洞房,来这干嘛?
    谢沣恍若未见,自顾自撩袍坐下,王妃守礼,言说大家都在,府上需有人主事,叫我出来作陪。
    哦,哦哦,原来如此......
    大家击掌赞叹,高呼王妃厚谊厚谊啊,心里想的却是:你这么说话了让我是喝还是不喝?这真的不是赶客吗?可转念一想:大好的日子,王爷都喝上了,咱们就尽兴呗。
    一直到亥时末刻,前院才散了席。
    谢沣送了醉醺醺的同僚下属离府,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回去洗洗睡,明早还得给祖母敬茶。
    至于同房,顺其自然罢。又不是此生只有今日可活,且有着长长来日呢......
    这么想着往回走,外面小风嗖嗖刮,谢沣莫名地觉得,自己就像是这北风里头的一颗小白菜。
    也是奇了怪了,喝了这么多酒,怎也不见醉。
    回房又见鸳鸯红帐严丝合缝,谢沣的心里就像外面的小风一样凉,索性直直往盥室走。
    三郎。帐里人突然叫了一声。
    谢沣顿脚:!
    而后见帷帐开了一条缝,寻月棠头发披散着,凑出头来,眨巴着眼睛瞧他,三郎,我睡好了。
    唔。
    谢沣发觉,这话不太好接。
    然后见寻月棠快速拉开了帷帐,接着马上合上,又叫一声,三郎。
    虽说她动作极快,但是谢沣是如何的眼力,只那一瞥,就窥见了帐中所有的景色寻月棠穿着一袭红色蝉翼纱制成的齐胸襦裙,雪白春光坦露大半,被盛放的海棠刺绣托着,更为晃眼,外头虽也有件同款的大袖衫,但随着动作,袖子已落到了肘处,露出一双细细白白的腕子......
    谢沣感觉自己彻彻底底进入了火海,一下子就燃起来了,但理智犹存,我,我先去沐浴。
    稍后,一起,不行吗?
    寻月棠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踩在织金地毡上,然后跃到眼前人身上,盘地严严实实,手上开始解他前襟襻扣。
    三哥,别忍了,我都发觉了。
    谢沣失笑,托着她往床上走,这可是你说的。
    红烛摇曳,人影幽幽,寻月棠颤抖着给谢沣解去腰间犀带,直面之下,突然怂了,慌不迭往床头爬,又被谢沣一下子拉了回来,虽是跪在床脚,却仍有居高临下的姿态。
    怕了?
    寻月棠不断踢蹬着被抓住的脚脖子,义正言辞:对!
    那刚刚又是谁拦住我的?
    寻月棠直视着他,理直气壮:是我!
    谢沣被逗笑,又俯下身慢慢亲吻她,从通红的耳垂,昳丽的面庞,到修长的脖颈,再到细细系带之内,海棠盛开之处......所经所到之处,是温柔变向,是热烈陡生。
    海棠艳红之上又添艳红,繁丽一片。
    寻月棠难耐,双手勾起谢沣的脖子,自己亦如行人溺水,以渴望被救赎的姿态,去靠近他。
    腰间瞬间堆上了许多布料,寻月棠心想,还是来了。但先于异感而来的,是足够令人放松的温暖溽热,像是夏日午后泼灌的一场太阳雨,小丘正中一山洞,温湿裹风而至,带来无限熨帖。
    唔......
    这样的熨帖,让人沉溺,又让人无措。
    啪啪,清脆的两声过后,听见他说盘儿,放松,寻月棠便当即顺从了指令。
    后知后觉,寻月棠嘟着嘴问:你怎么打我?
    哪儿是打你,分明是疼你。我又何曾用力?
    就这一个打岔的功夫,寻月棠分神,被谢沣虽不彻底但亦算小捷地占有,当即大声呼痛。
    祖宗,别扭了,谢沣忍得满头大汗,真当我受得住?
    寻月棠痛地大叫:那你先停一停!
    好好好,都依你......
    果然如谢沣所料,此事真如行军。他已经用过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眼下就该伺机而动,先缓缓出兵,查看对方反应,少顷见对方并无反抗之意,接下来就是全军出击,大开大合,直捣内城。
    寻月棠没有他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自己如今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完完全全地属于眼前这个名叫谢沣的男子。
    他可以令自己瞬间达到极致的欢愉,也可以骤然离开,让失落与空落一息占满自己的心;若他故意按兵不动,自己还得红着眼圈求他句,三哥你来啊;若他缓慢行军,自己又得说了,不要这样。
    谢沣一颗汗珠落在寻月棠脸上,发了坏问:不要哪样?
    明知故问。真是坏死了。
    寻月棠使了劲,在他后背留下一道道抓痕。为了成亲之日能涂蔻丹,她已经好久没有下厨了,如今指甲盖儿长着呢,能当武器使。
    谢沣笑得更开心,马上按她说得做,快速活动起来。接着见人眼角滴下泪,眼神愈发迷蒙,抱住自己的手也骤然发力。他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盘儿,一起?
    寻月棠不明所以,嗯?
    谢沣吻住她,喉头一紧,闷哼一声,而后长出了一口气。
    寻月棠感觉到一阵要将她活活溺死的欢快直达天灵盖,同时又清晰地感觉到弹动几下后,一瞬热意喷薄。
    她喃喃:呼......竟似心动的感觉呢。
    听人这样讲,谢沣当即抱她在怀,盘儿,此生此世,只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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