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真相
    “你怎如此笃定?”赵郁抬手撑开他,轻声问。
    徐风堇忙道:“因为,因为她是你娘亲啊,虽然我从小没娘,但也见过有娘的孩子,平时连打一下骂一下都舍不得,怎可能会害你!”
    赵郁见他额角急出汗来,弯弯眼睛帮他擦了擦道:“是这样吗?”
    徐风堇道:“没错的,不信我们打赌好不好,若是我输了......”又猛地摇头道:“我绝对不会输的!”
    赵郁戳戳他的鼻尖笑道:“那就不赌了。”
    八月十三,澄空万里,鸟雀鸣啭,秋叶白苹,郁王府今儿个热闹,除了赵徐两个闲人,全都忙的脚打后脑勺。铺红毯,贴喜字,角角落落都藏了一小捧桂圆花生,尤其是余三娘嗓门嘹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南馆门口吆喝“客官里边请。”
    人若是熟悉之后,也就不太在意身份地位,她瞧见赵隽在外宅东溜达一圈,西逛荡两步便走过去道:“六王爷没事做?”
    赵隽道:“啊,余老板有什么让我做的?”
    余三娘环顾四周,正好瞧见岑灵踩着梯子挂红灯,便道:“要不您去跟着挂挂灯笼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赵隽应了声“行”,迈开大步便走了过去,岑灵自他进院便开始心不在焉,此时见他过来更不知如何是好,慌乱之中竟忘了自己还站在梯子上,脚下不稳直接载落下去 ,赵隽大惊,纵身一跃,便被岑灵捧着红灯笼压在身下。
    四目相对,赵隽瞧他那副呆傻样儿笑道:“还不起来?压我身上挺软和?”
    软和?常年操兵训练,胸膛都快赶上石板硬了,但岑灵哪里还管得了软硬,忙红着脸挪开身道:“对不起对不起六王爷,是我笨手笨脚。”
    赵隽也跟着坐起来,勾着他肩膀道:“你只会说对不起?”
    岑灵怔了怔,摇头道:“不,不是......”
    赵隽道:“那说点别的听听?”
    岑灵几根手指扣着压扁的灯笼,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蚊子般地说了声对不起。
    赵隽是从没见过这么扭捏腼腆的性子,军营里各个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爽朗汉子,见他这样,也一时犯难,便拽他站起来道:“行了,挂灯吧。”
    过了晌午徐风堇便得去宸贵妃安排的院落等着,待第二天辰时赵郁八抬大轿的去接,他没带旁人,只带岑灵跟着一起。
    宸贵妃买的房子跟郁王府仅仅隔了两街,四方小院干净整洁,与普通人家相比没有不同,一路上徐风堇便觉岑灵垂头丧气,进屋放下喜服玉冠,问他:“你怎么了?”
    岑灵轻叹一声,对徐风堇道:“阿堇......我真的很羡慕你。”
    徐风堇皱眉:“怎又说这种话?”
    岑灵除了他也无处可说,便结结巴巴把自己对赵隽的心意说了出来,徐风堇不是没有察觉,也不觉震惊,但瞧岑灵这幅样子,看来是没有进展,便道:“你若喜欢他,便去告诉他,他若答应那皆大欢喜,他若不答应,你若还想,便去追求他,你若不再想,那便换个心境,等个有缘的。”
    岑灵道:“可我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他?”
    徐风堇道:“我跟你有什么不同?不一样和郁郞在一起?”
    岑灵摇头:“这,这不一样,阿堇本就是个顶好的人,而我......”
    徐风堇凶道:“你怎么了?你是比人缺个胳臂还是少条腿?我比你那里强?你多少还读过书,往后没准儿还能考状元,我就会跳个舞再往后几年胳膊腿僵了都不见得能蹦跶起来,你如今只会羡慕我,怎不想想如何去改变自己,人都有长短,你就真这样一无是处?”
    岑灵抿着嘴低下头,觉得他说话有理,便小声道:“我......我知道了。”
    徐风堇说完坐下想给自个儿倒杯茶,却突然想到才来这所院子,屋里甚都没有,所幸有先见之明带了糕点过来,便让岑灵烧了壶水,两人简单吃了些后,各自休息,岑灵当晚想着如何让自己改变一些,最起码不能像现在这样连话都不敢跟赵隽讲,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而且徐风堇却始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像是等着什么,却又不停得希望今晚无事发生。
    但往往事与愿违,更夫披星戴月穿巷而过“咚咚咚”敲了三声,示意此时到了三更天。
    门栓从屋内扣住,寒光刀片顺着门缝轻轻拨动,“嗒”得一声,便轻巧地让房门四敞大开,接着走进两位黑衣蒙面的壮汉,四处观察半晌,见无任何异样直奔床榻将似睡梦中的徐风堇绑了起来,徐风堇猛地睁眼,并未挣扎,只是问:“什么人?”
    黑衣壮汉粗声道:“老实点。”说着便将徐风堇拖到门口,再次打开紧闭的房门。
    原本寂静无声的院落早已灯火通明,来人并不算多,仅有十几名侍卫,看服饰,像宫内带刀,侍卫中间有一人身着锦缎黄袍,纹蟒绣龙,正是当朝太子,赵燮。
    赵燮略瘦,双目凹陷,颧骨突出,眼中无神,满是戾气道:“你就是老七那位待过门的王妃?”又道:“长得确实不错,但也不至于国色天香,哈哈哈说到底还是个男人,这般女相不知道带没带把?”
    徐风堇翻个白眼道:“你有的我全有,你大可脱了裤子瞧瞧自个儿是不是带把,自然也知道我带不带把了。”
    赵燮大笑:“哎呦,瞧这厉害的,也不知道我那位表面温文尔雅的七弟,能不能驯服了你。”
    徐风堇心中烦闷,懒得跟他废话:“不知你深更半夜找我何事?”
    赵燮走近几步猥琐道:“深更半夜来找你能做甚?不然你也甭嫁老七了,跟了我多好,待我日后登基,赏你皇贵妃当当如何哈哈哈哈?”
    徐风堇冷哼了一声:“你也觉得这话好笑?我瞧你这模样还有命当皇帝?阳气都快被吸干了罢?”
    赵燮最是不爱听旁人说他当不上皇帝,当即便怒气冲冲走到徐风堇跟前要抬脚踹他,却没想驾着徐风堇的那两位大汉竟稍稍后退,让赵燮落了个空,赵燮大怒,吼道:“大胆!退什么退?!给我拉过来!”
    两名大汉并未有任何动静,徐风堇道:“太子为何前来为难我?又是谁告诉你我今晚会住在这里?”
    赵燮道:“为何为难你?这你得好好问问你的夫君,我与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与冯竟的纠葛凭甚拿我开刀?面上游手好闲不争不抢,最他娘不是东西的便是他赵郁!哈哈对了!说道他娘,也是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都是心肠歹毒的东西!”
    徐风堇蹙眉道:“与宸贵妃有何关系?”
    赵燮却如冯竟所说略显疯癫,讥笑道:“有何关系?这就轮不到你问了!来人给我压走!我就不信老七的宝贝夫人在我手上,他还敢撼动我一丝地位。”语毕甩袖转身,却见院门正中已站一人。
    赵燮大骇,颤颤抬手:“你,你何时来的?”
    那人正是一身白袍的赵郁,他眼眸深沉,冷淡道:“比太子早些。”
    赵燮双晴圆瞪,才知踩了陷阱,忙抽过侍卫配刀,要去将徐风堇擒来,却见方才那个二位黑衣大汉,早已将人挡在身后,随之无数侍卫涌进,将太子众人包围起来,赵郁站在台阶之上负手而立,说道:“这院里全是郁王府的人,我是不能伤了太子,但若将今晚的事情告诉父皇,不知他那则已经拟好的废储诏书,能否盖印了。”
    赵燮惊道:“你,你别想威胁我!”
    赵郁道:“是否威胁,还是到父皇跟前去说吧。”
    赵燮当即乱了方寸,语无伦次地吼道:“父皇父皇!你现在用得上父皇便想起他了?你这人自私自利!父皇疼你爱你,你却因为自个儿的仇怨不如他愿安心做个太子,好了,你不愿做,他才不情不愿让我来做,父皇偏心!竟让我捡你剩落?你活该!等你哪天知道真相哭死也是活该哈哈哈!”
    赵郁并不管他疯癫行径,而是道:“太子之位本就有能者居,我且唤你兄长,你儿时聪慧好学,并不比我差到哪里,若不是位高虚飘,沉迷声色,怎会落得如此地步,你且这般,父皇还在犹豫是否废你,你若说他偏心,也枉费他良苦用心。来人,将太子送回宫里。”
    赵燮挥手吼道:“我看谁敢碰我?!”又神神叨叨念叨许久:“我没错,我不过是想威胁你让你罢手,你揪着我有什么用处?你该去找冯竟!去找你母妃!你还不知道吧!你母妃当年为了后位亲自命人刺伤你又派人毒害你,陷多少后妃不义,对,这次也是她,也是她给我出的注意,我去找她,她便怕我将这事告诉你,说要保我太子之位让我来绑了你王妃啊.......”他这厢话没说完,白眼一翻,人已倒地,赵郁抬眸,只见徐风堇不知何时找来一根木棍,怒气哄哄地将赵燮一棒子敲晕。
    闹剧终了,侍卫将太子送上马车,院里只剩赵徐二人,赵郁许是早有准备,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不敢亲自去查明的事情,终于通过旁人的嘴知道了答案,也是意料之中,到不觉有甚,他见徐风堇依旧气郁难平,走过去淡淡笑道:“手劲儿可真大,一下子就把人打晕了。”
    徐风堇盯着他,怔怔地松了手上的木棍,眼圈泛红。
    赵郁笑道:“吓着了?”说着把他搂在怀里哄:“不怕,为夫定帮你好好教训他。”
    徐风堇趴他怀里安静许久没有出声,赵郁还当他已平复下来,却猛然听他大喊一声,接着便是声嘶力竭地哭喊,赵郁忙问他怎么了,徐风堇却仰着脸任泪水滚落,大哭不止,赵郁忙着帮他擦净,不禁难受道:“乖,别哭,我早有准备,不觉得怎样。”
    徐风堇哭得毫无形象,只觉得心疼不已,又替赵郁委屈万分,他话也说不利落,还安慰道:“没,没事,以后有我陪你,谁再敢碰你一下,我便拿棍子打死他。”
    赵郁欣然笑道:“好好,日后有你在我身边,没人敢欺负我。”
    第56章 远行
    太子如此大闹一通不能平白送回去,赵郁连夜进宫,次日的婚事也只得推迟,徐风堇肿着眼眶回府,余三娘以为他出去走了一遭被赵郁抛弃了,当下就要扯着人回临安,徐风堇瞧她火冒三丈的模样不禁问道:“你不该恨我吗?若我真被郁郎抛弃,你该高兴才是。”
    余三娘叉腰:“我是瞧见你就不顺眼,谁让你长得像春娥?但无论如何也勉强算看着你长大,我辛辛苦苦一把将你拉扯起来,无论你混得好坏,都不能让人白欺负了去。”
    徐风堇听她说完越想越气,连余三娘个拉皮条的跟他非亲非故还带些仇怨都能留些人味,怎宸贵妃六宫之主差点母仪天下的人竟能对亲生儿子下如此重手?
    他这厢郁气难消,过了午时想回房小歇半晌等赵郁回来,却见那日来过的林姑姑再次登门,岑灵昨晚也被惊醒知道个大概,想拦着徐风堇别去,徐风堇却将府里的家丁召集起来当众道:“今儿个是宸贵妃宫里的林姑姑请我去的,来回路上无论是我自个儿不小心摔了跟头还是双腿一蹬就此归西,全都跟林姑姑脱不了干系,知道了吗?”
    赵徐二人向来恩爱,虽说今儿个没如时成亲,可徐风堇说的话依旧分量十足,众人听了,便齐声应着知道。
    二进宫门,徐风堇心境大不一样,想来宸贵妃已知漏了馅,不是像他打听经过,便要与他对峙。
    果不其然,才迈进门就见宸贵妃靠在锦塌上眉头深锁,手上紧攥佛珠不停捻着,徐风堇按规矩行礼,宸贵妃停下来笑道:“堇儿来了,快坐。”
    徐风堇站着没动,直白问道:“不知宸妃娘娘今日找我有什么事?”
    宸贵妃起身笑道:“堇儿这是怎么了?怎才一天不见就跟娘亲生份了?”
    徐风堇道:“您自然知道。”
    宸贵妃见他不愿迂回, 也就开门见山,笑问道:“你和郁儿是如何料到了昨晚的事?”
    徐风堇未答,而是道:“听王爷说梅贵妃生前与您势不两立,仇怨积多,您每月雷打不动都会去佛堂清修,但却在梅贵妃死前那一月着手处理宫内事务激化了两人矛盾,梅贵妃怕您出来争权更是不敢松懈,最终患病,疲劳致死,可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身子,就算积劳也要长年累月,怎么死得如此突然?据说太子也是从那时开始疑神疑鬼,满心嫌弃他母妃娘家没人,日后不能助他登基,但是这些且都是他们东宫的事情,怎您一个与东宫老死不相往来的贵妃宫里,会出现东宫内侍的木牌?”
    宸贵妃笑道:“梅妃去了几年,跟这事有何干系?”
    徐风堇道:“您说有何干系?当年郁郎已经确认儿时被刺杀那事不是梅贵妃所为,却为何待她人死之后不再追查?还不是他发现梅贵妃那层纱后,所有证据都指向他的亲生母亲!您还说跟这事没有干系?”
    宸贵妃脸色有变,皱眉低喃:“他……那时就有所察觉了?”
    徐风堇道:“不然您认为以他那般聪明,会事后十几年查不到真凶?”
    宸贵妃道:“这都是他跟你说的?”
    徐凤堇未开口,便算默认,宸贵妃再次端详他道:“看来郁儿确实待你真心,对你无话不说。”
    又走近他道:“你如今也算我的儿媳,本宫便直说了,我跟郁儿是亲生母子,再是打断骨头也还连着筋,我不愿与他心生隔阂,有些事情我也十分内疚,若是堇儿能从中帮娘亲.......”
    徐风堇抢道:“帮您说说话?让王爷继续与您母子齐心?”
    宸贵妃道:“堇儿果真是个聪慧的。”
    徐风堇冷哼:“绝不可能。”宸贵妃嘴上说着内疚却没有半分懊悔意思,他气道:“您大可不必怕郁郎对您如何,他不会,也不能会,虎毒还不食子,您竟舍得对十月怀胎生下的亲儿子动手!这凶手若换个人,他还是能以牙还牙,可这凶手是他娘亲,您让他找谁报仇?这份委屈又跟谁说?他唯独能做的就是算了。”
    宸贵妃怒道:“你说得什么话?什么叫算了?那是我儿子!”
    徐风堇同怒道:“你现在把他当儿子了!派人拿着烧红的剑往他肉里扎时,想过他是你的儿子吗!你不想算了还想他能原谅你?简直笑话!就算你是他亲娘,三番五次拿他的命对付旁的后妃也不可原谅!”
    宸贵妃颤颤抬手,指着他道:“你大胆!一个贱民也敢这样对本宫说话?”她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道:“母妃嘴里的贱民正是我的夫人,我与他和如琴瑟,若他是贱民,我也算贱民一个。”
    宸贵妃不想赵郁会来,慌忙看向林姑姑,林姑姑蹙眉摇头,显然不知赵郁怎会出现,这会儿该是在御书房焦头烂额,莫非是解决完了?可太子出了这等大事怎能解决的如此快?
    徐风堇闻声扭头,忙走到赵郁跟前牵住他的手。
    宸贵妃哀道:“郁......郁儿......你怎来了.......”
    赵郁无任何情绪道:“许多事情不可双赢,贵妃既然走到如今地位,就要舍得一些,你我之间母子情谊也算尽了,既然先前拿我的命当做儿戏,那如今便狠心到底,别再把我当做儿子。”
    宸贵妃悲苦道:“不,不郁儿我是你娘亲,郁儿,我那时也非常内疚,我真的非常后悔非常害怕,所以伤你之后每天都在佛堂诵经礼佛,想洗掉我的罪孽......”
    赵郁淡淡道:“贵妃是怕父皇知道这事吧,父皇爱你,前皇后薨逝便想立你为后,但这么多年过去,你为何还仅是位贵妃?”
    宸贵妃怔了怔,反应过来震惊摇头:“不会,他不会知道的......”
    赵郁道:“父皇日后不会再来,贵妃日后也不要再跨出这道宫门,他本要传旨,我念你生养过我,便亲自过来说一声,给你留些颜面。”
    宸贵妃尖厉道:“他凭甚不来!是他负我在先!我哪里有错!他身边女人众多,我不能得他一人,难道还不能享有权势护身吗!”
    赵郁半句不想多说,拉着徐风堇便走,宸贵妃也知自个儿没沉住气,忙追上道:“隽,隽儿是不是回京了,你让你哥哥进宫来,咱们母子三人许久不曾一起了,明日就是中秋,还有,还有堇儿,咱们邀你父皇一同赏月好不好?”
    赵郁背对她道:“兄长私自回京母妃也知道?看来太子那般胆小敢勾结夏人,也是母妃怂恿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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