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的家人陪葬吗?”

    梅疏影坚毅俊朗的面容有一瞬间的灰败,看见那截褪色红绳时一丝隐忍的痛苦色浮出在瞳孔深处,嘴巴张了张,几经挣扎,终是发出没有任何声音。

    “十年了,我在你的身上找不到梅子的影子,我也不再是当年弱小的乞丐秋儿了,秋儿喜欢梅子,秋凤越却是拿梅疏影当朋友,如果是这样……”,秋凤越蓦地抬起头来,水光敛艳处,决绝森然,“梅疏影和秋凤越将会是永远的朋友,可是我留着红绳,心里不甘心,如今我来找你,只是想知道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秋凤越松开梅疏影的裤角,慢吞吞爬起来,把红绳抵到他的鼻子前,黑亮的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一簇火。

    梅疏影哑然,凝视着他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错乱的脸,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冷寂的墓室里响起,显得薄凉:

    “十年前,梅子与秋儿缘起情生,梅家灭门之后,梅子与秋儿殒,梅疏影与秋凤越生,缘终情灭”,梅疏影看着自己的手拿回了那截红绳,焚烧殆尽的内心终于成灰,“秋凤越,你是我梅疏影永远的朋友,此生不悔”。

    如同宣誓一般,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秋凤越的身子不为所察地抖了下,震惊、迟疑,嘴巴动了动,像是徒做死亡前的挣扎一般道:“其实你不用……也可以……的,你回答这么干脆,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后悔,其实早该如此。该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我本就是朋友的宿命。如今话说清楚了,也好”,梅疏影突然直视秋凤越的目光,眼神锐利如手中的孤雪剑,语气坚决:“如果有下辈子,我绝对不会再犯当年的错误,绝不允许”。说罢绕过秋凤越离开,不曾回头。

    本就无法回头,当年书香世家梅家为一己私立掺和了江湖争斗,一夜间被屠杀满门,从街头巷尾无意中听到消息的秋儿翻进梅家在一片刀光剑影中死拉硬拽救出了朋友梅子,两人死里逃生。梅子却大受刺激,迁怒秋儿,甚至持剑砍伤幼小的同伴,自此两人之间心生间隙。

    就在百年前,白观与萧雪歌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被人挑拨离间,白观圈养了萧雪歌为床上禁脔,事后两人和好,萧雪歌富可敌国权倾天下,白观则一直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守护,然后两人再无故事。

    秋凤越扭头看着寒玉棺里冰冷的尸骨,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侧腰处的伤疤越发隐隐作痛,被他砍杀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么疼那么痛,秋凤越突然仰起头捂住自己的眼,一丝颤抖的哽咽流泄出来,不似人声:

    “我给过你机会,你不要……是你不要的,不能怪我”。

    梅疏影离开时不曾知会他人,苏吟却偏偏看出了端倪,大晚上前来送行。

    “我要出趟远门,不知道要多久回来,你也不用担心。就此别过!”

    “出去走走也好,这里我脱不开身,你倘若回来了就到古兰王城找我们,王城那么小的地方总能遇到。”

    于是梅疏影孤身一人踏上了寰朝的国土

    临行前苏吟特意送了他一张□□以防不测,然而梅疏影一路走来并未看到通缉他们的皇榜,虽然疑惑却并无探究的念头。梅疏影寻访故地,当年梅家被灭门属于江湖仇杀,官府匆匆结案未曾细究。如今梅家庄园早已荒废,梅疏影身处其中,找不到任何一处与记忆中重合的影子。

    寰朝九皇子旧疾复发,帝王张贴皇榜寻求能人异士,大街小巷一时间议论纷纷,连宫廷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旧疾还有谁能医治得了?不少民间巫医跃跃欲试进了皇宫都再也没有出来。

    梅疏影心念一动,便动身去了帝都金阙。

    梅二当家“离家出走”的消息不胫而走,秋大当家怅然若失,整天烂醉如泥抱着酒坛度日。苏吟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就随他去了,倒是雪姬经常陪着他,无忧不知为何一直被萧慕白等人围追堵截经常好一阵子见不到人,突然出现了也是使鬼点子支开雪姬不让他们相处。

    灾难过后的有匪岛村民也从中得了不少乐子,大家整装待发,总算到了古兰的王城蟠龙,期间居然意外遇到了老爷子、虎子等人,他们居然被安置在一方城隅安然无恙,一时间又哭又笑,生活有了念头,也有了盼头。

    老爷子的身子骨不比从前,经历了这么多反倒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一把老骨头只管着享清福了。

    “剑客出了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有匪岛的事彻底了了,我也要出去一趟,老爷子您的身子骨可得撑着点儿,可得等到我们仨一起给您老儿送终的那天”。

    苏吟说这话的时候天气刚刚转凉,老爷子裹着一层又一层躺床上陪小孙子玩儿,秋凤越抱着坛酒进了屋里,眼睛红红的。

    帝都金阙尽是繁华处,仙人阁与锦乐坊并称双璧,梅疏影本就是随意走走,便进了仙人阁。

    仙人阁的首席上一青衣男子正捧着一盆兰草修剪,眉目清俊,看到梅疏影进来,赶忙抱着兰花迎上去,一脸歉然道:“仙人阁今日休沐,不待客。公子可否明日再来,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男子眉目之间颇有几分秋凤越的神韵,梅疏影不免多看了几眼,才道:“告辞”。

    这几眼看在男子眼里,神色越发冷了几分。

    仙人阁虽然以“舞”惊城,但也有你情我愿的皮肉买卖。不少人愿意一掷千金换得良宵,但凡你情我愿,仙人阁也从不干涉。梅疏影多看了几眼男子,其中冒犯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梅疏影察觉到男子的愠怒,更离开得干脆,哪知刚迈出仙人阁,一白衣绝艳的男子堵住了他的路,勾唇间正若春风中牡丹芍药花开娇艳,玉蕊吐芳。梅疏影稍一晃神,暗叹冤家路窄。

    马车上很快又下来一个蒙有白纱的锦衣男子,清冷的嗓音不似真实,分明给人疏离遥远的感觉:“七哥,怎么了?”

    “无事”,白衣男子唇角含笑,拉住胞弟的手,“只是这位公子瞧着眼熟,九鸢觉得呢?”

    隔着一层薄薄的□□,梅疏影怀疑对方看出了破绽,可是不至于猜到自己的身份。来者不善,梅疏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没有做声。

    “确实看着眼熟”,那个声音里透露着愉悦,像是沉郁的水流突然欢快起来,“仙人阁今日休沐,公子来得不是时候。若是悠闲得空,可让枕秋收拾几间阁楼,公子权当歇脚”。

    梅疏影只得道:“公子才是客气,只有我一人而已,不敢打扰”。

    这时有小厮拥着之前的青衣男子迎出来,白衣男子叹了口气,像是一下子困倦的模样,强撑着眼皮道:“这位是仙人阁管事的,枕秋,你俩打个照面,下次来的时候你可要仔细招待,切勿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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