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国永看出了她的歉疚,他微笑着丝毫不在意地宽慰:“没什么,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就是衣服弄得更脏了啊。虽说凑齐了红白, 可是一直这样的话,也不能让人惊讶了吧……!”
    见他还有心情说笑,唐姬有些生气地看了他一眼,在鹤丸国永面对少女指责的视线一头雾水时,她拉过他往房间拖去:“先去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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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
    “……”
    “喂……”
    “……”
    “我说啊——嘶……疼疼疼。”手臂上的伤口被少女缠绕绷带时不知轻重地系紧后,鹤丸国永终于语速极快地打断道,“主、真的非常感谢,但是为了我的性命着想,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唔……”
    唐姬见刚缠上的绷带有细微的血迹渗出,她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举起,诚恳地说:“对不起,我不是很会包扎。”
    因为就算受伤也能很快恢复的关系,少女的应急技巧堪称拙劣。
    “没事没事。”鹤丸国永满不在乎地安慰着,将手臂上的像是木乃伊身上布条一样缠绕着的绷带慢慢解开。
    她是怎么系得这么紧的,明明没看见她打死结啊……不,这已经不是只是打了死结的程度了,而是用了强力胶。
    嗯,等会本丸后,也建议其他人试试主君的包扎技术吧。
    鹤丸国永暗自佩服着,正想将她支开,好处理身上伤口时,埋头反思的少女忽然问:“我长得很像你的主君吗?”
    鹤丸国永:……等等,他暴露了!?
    他不自觉地停下手中动作,诧异地盯着少女瞧,直到唐姬微微蹙眉问了句“怎么了”,他才回过神来,回忆着自己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称呼,心虚又强装镇定地笑着问:“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啊……坏了,他该怎么圆场?
    “刚才你发了‘主’这个音,加上不久前你才提了自己主君,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我和你的主君有相像的地方,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她认可着自己猜测一样地点了点头。
    “说得通?什么?”鹤丸国永不动声色地舒口气,顺着这个话题接下去了。嗯,很好,她还没发现他说漏嘴了的样子。
    付丧神乐观地想着,目前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把她的思路带跑偏!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威胁了你吧?”她稍稍歪着头,凝视着鹤丸,似乎在分析和研究着什么,认真地回答,“但是在我昏迷后威胁就不成立了,你大可将我扔在那里被人抓回去,但你没有,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退一万步,就算你乐于助人,面对我这样一个不客气、不讲理,还威胁过你的陌生人也能施以援手,在我离开后你没必要还来找我的,更不用说这之后的帮忙和关心。”
    “如果我们有什么联系,我能想到的,只有我和你口中重要的主君有些相像了。”她顿了下,“难道不对吗……?”
    “诶?不不不,完全正确~”鹤丸国永点了下头当机立断,他看着面前一本正经地剖析着却露出了茫然目光的少女,付丧神弯起了唇语气轻快地胡说八道着,“嘛,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的确被吓到了。”居然会这么凑巧,刚到这个时代就遇见目标。
    “但是没能让你感到惊喜,我总觉得有点可惜呀,”他一副很遗憾和失落的样子,“早知道会用那种方式与你见面,我应该再准备特别一点的出场方式的。”
    然而——看着无精打采的鹤丸国永,虽然才认识他不到一天,唐姬还是斩钉截铁地将付丧神认为的“惊喜”翻译成“惊吓”。
    “……你的主君是怎样的一个人?”
    唐姬本来是不打算问的。她并不想和其他人牵扯过多,所以也不想涉猎他人的过去。但是,她微微张口时那句话还是脱口而出了。
    主从,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她从没将过去的式神看做仆从,因为桃花酿时常来她家中喝酒的酒吞童子却在一日端着酒碗望着院里捉迷藏的萤草和日和坊时,忽然道:“酒治百病,只要一起喝一杯,就能知道对方是什么器量,但有些妖怪,即使不喝酒,也能看出,那是个无聊透顶的家伙。我说你——那种不听话的手下还是赶快处理掉吧!”
    他说的是匣中少女。
    彼时阿匣站在她最喜欢的宝箱上面去摘树上的花,她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留意到唐姬的视线后,匣中少女回过头来巧笑嫣然,笑容纯粹干净得像是枝头盛开的白樱花。
    茨木童子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没想过将式神作为仆从驱使,但或许,正是如此,才有了后来的梦魇。
    不过,话说回来,这都是其他的问题了,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很好奇,能让面前的付丧神用那样温柔的语气谈论的主君,会是什么样的人?
    “主君啊……”他意味深长地道,微微挑眉反问,“你想知道?”
    “是不可以说的话题吗?”她虽然好奇,但并不打算强迫他说。
    “不,”鹤丸国永否认着弯起了唇,“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说。”
    “是呢,主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苦恼地沉吟了会儿,见少女听得认真,便轻笑了一声,将不曾告诉主君的事情,在过去的她面前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坦白地说,我最开始遇见她时,在明知道那些事情与她无关的情况下迁怒了她,做出了很过分的事情。现在虽然对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很后悔,但是重来一次的话,总觉得当时的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行动。”
    那是现在的主君仍然不曾知晓,被付丧神们不约而同地埋藏于记忆深处的事实。
    主君和第三代辰十很像。
    同样给人以温柔的印象,同样初来本丸时显得游离局促的模样。
    三代辰十出生于源远流长的阴阳世家,她的家族枝繁叶茂,而她只是家族繁茂树枝上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与才气过人的兄长和姐姐们不同,分家出身的少女,被家族视若无睹。
    因为姐姐不愿接手本丸,才被家族想起,被赶鸭子上架般来到本丸的少女,温顺唯诺的外在下是自卑又自傲的内心。
    她想要被人记起。
    时之政府建立在时空的夹缝里,唯有各个本丸在特定的时间能打开通向时政的通路。
    该如何被人铭记呢——如此深思的三代辰十做出了联合时间溯行军破坏本丸侵入时之政府的决定。
    刀剑被破坏。
    溯行军大肆入侵。
    那时,还不知晓……或者说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从未怀疑过自己主君的鹤丸国永,他清晰地记得躲在他背后的少女将利刃送入他腹部的触感。
    “一直以来谢谢了。”
    即使到了最后,三代辰十也没有彻底撕下脸上温和的伪装,仿佛那已经成为了她生存的本能。
    ……鹤丸国永其实有点后悔,如果那时候他早点反应过来,至少能在她将事情闹得更大前,将其斩杀——即使那样做有可能使他暗堕。但比起全员被【破坏】,还是要好得多吧?
    当然,最后还是留了几把刀下来,三代辰十被突然而至的时政监察人员押解带走。
    这也是后来来了不少审神者,都被他们赶走的原因。想要分清他人的真情假意不是简单的事情,既然如此,不如彻底拒绝。这无疑是饮鸩止渴,本丸由审神者的灵力维持着存在,失去了审神者的本丸早晚会瓦解坍塌。
    那个时候,在狐之助的带领下,出现在岌岌可危的本丸前的,是现在的主君。
    “……不过,她的存在,让本丸有了其他的可能性。要知道,一成不变的生活是会让人无聊死的。”他含糊地带过了这个话题,轻快的语气在对上少女询问的目光时变得认真。
    “要问我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其实不能确信,和之前的主君一样,她或许也有着隐藏起来的一面,”鹤丸国永微笑,“即便如此,她给予的温暖不是谎言,这便足够。即使有一天她选择了离开,其他的刀也不会忘记自己曾拥有这样一位了不起的主人吧?计较太多,变得患得患失,就没有意义了。”
    她愣了愣,总觉得,那番话……像是对她说的一样。是错觉?
    “听你的描述,我和你的主君明明完全不像。你说的相像,指的其实是‘脸’吧?”唐姬不假思索地道,“和她相比,我自私自利又睚眦必报。让你误会了还真是抱歉。”
    她这么说着就要起身。
    “嗯,确实不太像,”鹤丸国永认可地点了下头,少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地站起身就要离开,付丧神终于将手臂上绷带解开,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道,“但是,也有相同的地方。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像这样评价自己,不过,如果你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冷漠自私的人,大可不管这宅邸中的人和绫子小姐,不是吗?”
    “……”
    “你……”远比自己所以为的要温柔啊。
    鹤丸国永想了下到底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时爻。”
    “嗯?”乍然听到一个名字,正在敷药的鹤丸困惑地抬起头。
    “我有名字。”唐姬——或者说时爻站在障子门前,背对着月色,纤弱的身形像是包裹在一层薄纱里,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我不是你的主君,我的名字是时爻。”
    “……”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阿时就被自己打脸了23333
    这里鹤球视角其实是将过去的阿时,和现在的阿时当做两个人处理的x
    或者说,不能完全划等号的一个人_(:3」∠)_
    第86章 这是个假的“修罗场”
    翌日清早, 鹤丸国永从地保口中得知唐姬已经离开了府邸——她在房间里折叠整齐的被褥上留下了一封书信, 字迹娟秀,撰文简练, 上面没有落款, 地保后知后觉自己还不知晓那位姬君的姓名, 只能用“和阴阳师大人同行的那个小姑娘”这样含糊的措辞描述情况。
    鹤丸国永收到她留下的纸条后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毕竟从昨天白天起,她就一直想要单独行动的样子。
    无论是这个时代的主君, 还是已经成为审神者的她,在落落大方的外在下,都是如走钢丝般,谨慎又敏锐的性格。她谨慎小心地与他人保持着距离, 既不会过分远离,也不靠近任何人。
    不过, 她会留下书信,多少给了鹤丸国永一丝宽慰。但可以的话, 他还是希望她能当面向他道别啊。
    因为目标“逃走了”, 加上地保附中妖怪作乱的事情已经解决,鹤丸国永认为自己也应该和加州清光他们汇合了。所以虽然地保苦口婆心地劝告他说“京都出了大事!听说某一位对朝廷心存不满的术士放出了一群妖怪在京都胡作非为,现在京都已经变成了地狱!”, 鹤丸国永还是不管不顾地糊弄了地保的请求, 借了匹骏马离开了村落。
    鹤丸国永踏上京都的土地时,他发现地保还真没夸张。他借来的马早在半路上被埋伏在草丛里的妖怪俘获,他斩杀了偷袭的妖怪,但马也救不回来了——啊啊, 只能步行了。
    有些苦恼的鹤丸一路上发现了不少倒塌的房屋和青石地面上斑驳的血迹,他甚至看见小鬼光天化日里出现,口里叼着一截还在流着鲜血的手臂。
    生灵涂炭,满目荒芜,京都已是地狱。
    这个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
    鹤丸国永怀揣着疑问,他在约好的地方见到了久等多时的同僚。
    “来得太慢了,鹤丸。”压切长谷部神情严肃地责备着,鹤丸国永虽然认错态度良好,但那句“是是”怎么听都有种敷衍的意味,尤其是,作为同伴的压切长谷部深知对方“知错不改”的本性,便将这件事暂且放下,说着“跟我来”,将鹤丸带去了落脚处。
    其他人已经到齐。
    鹤丸国永到的时候,倚靠着窗台的加州清光最先注意到他们站直身体:“鹤丸,长谷部。”
    “哟,加州。抱歉抱歉,我来晚了,久等了。”鹤丸国永笑着应声。
    盘腿坐在木地板上剑玉的今剑抬起了头,他手中剑玉因为走神滚落在了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应,今剑兴奋地道:“鹤丸大人来了!”
    “全员都到了,审神者的事情,狐之助也该告诉我们了吧?”大和守安定颔首招呼后直接切入了正题,他们这次之所以在没有审神者的协助下出阵,是因为狐之助的警示。
    这次的特异点与过去时代的审神者有关。
    “是,请看这里。”众人就绪后,狐之助拨动铃铛,虚拟屏幕上出现了目前平安京的三维图,它抬头望了望付丧神们,有条不紊地解释,“京都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八岐大蛇的出现。审神者大人的式神联合反对朝廷的阴阳师打开了阴界大门,想要复活八岐大蛇。能阻止这一切的就只有审神者大人了!按照原本的历史,审神者大人在这件事之后处决了叛徒,并且封印了阴界大门,但是因为时间溯行军的干涉,审神者大人目前下落不明,现在阴阳寮里的阴阳师和武士、卫兵们都在寻找审神者大人。”
    鹤丸国永直觉事情不像狐之助说得那么轻松。和他猜想的一样,追杀主君的果然是官府。她式神独断的行动被误以为是她的授意了吗……?还是说,别有隐情?
    “等等,主人的式神……?”加州清光迫不及待地问出了他的猜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审神者大人本来就是术士,拥有式神也是自然的事情。”狐之助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种程度的事情他多少还是能猜到啦。虽然或多或少还是有点失落,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倒不会纠结这种事。
    加州清光瞟了狐之助一眼,他薄唇抿紧,顿了下才说:“我指的不是这个。背叛是怎么回事?主人的式神……”欺骗了她?
    “审神者大人没有向我提过这件事。”狐之助歪了歪头,如实道,“但是根据时政观测装置的结果,审神者大人过去的式神之一联合其他的阴阳师解放了八岐大蛇,被审神者大人连同阴界之门一起封印了起来,这件事是无疑是事实。审神者大人在这段历史中是作为保护的一方出现的,那么,可以推测的也只有式神叛乱这一个选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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