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凌檀一阵哭笑不得,这二人怎么回事?一个怀疑自己伤到心脉,一个怀疑对方伤到脑子……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虽然难以置信,凌茴还是相信小叔叔不说谎的,那到底是怎么了?
    凌茴回到房间里,百思不得其解。
    ——这瓶药赠你,你知道什么时候吃下。
    师父的话冷不丁的在凌茴脑子里冒出来,压都压不下去。蓦然间,凌茴产生了一个极可怕的念头,小叔叔和哥哥没问题的话,那么有问题就是她咯。
    这不可能,季家船王何其神通,怎么会……
    渐渐地挣扎着,纠结着,凌茴的心慢慢冷却了下来。她向来对别人狠,对自己比对别人还狠,不然如何震慑四方漕运。
    那粒药丸含在嘴里的时候,她依旧仍未后悔。
    脑海中闪现一片乱相,凌家的,季家的,渤海的,尚都的,小时候的,长大后的,一幕幕的飞过,唯独没有那个叫蔺镜的少年的。
    凌茴摩挲着玉瓶,瓶身用小篆刻着“梦回丹”三个字。从初尝第一缕苦涩到咽下最后一丝苦涩,她早已泪流满面。
    多么可笑,简直可笑至极,她爱的人只存在于一颗药丸中。
    玲珑塔第九层——逃出生天,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要闯的是情关,凤显是玲珑塔第九层的长老,他给了自己黄粱三生梦,替她用药致幻,编织了一个情深如斯的少年。
    那个为她焚骨燃香引路,轮回转世重生,爱她护她十余年的哥哥只存在于梦境里。
    而现实里,他从未见过她,刚刚那是平生第一次相见,多残忍啊。
    她所谓经历的与他相关的事儿,都是不存在的,虚构的。
    难怪她从尚都惹了那么大一个祸端,他都从未找过她呢,即便她被凤显软禁在岚山上,凭他的本事怎会找不到,从未找过才会找不到……
    凌茴手里紧紧攥了攥梦回丹玉瓶,为什么要叫她做这个梦,为什么要让她醒来,她的委屈无处可诉,她的哥哥再无处可寻,生死尚可期,可她呢?
    凌茴心内冷的发抖,明明是炎炎夏日,她竟无故生出许多冷汗来。
    她于他来讲,只是初初见面的陌生人啊。
    “当当当”,门外传来一阵清越和缓的敲门声。
    凌茴心内猛然一缩,连忙拿袖子擦干泪水,清了清喉咙方道:“进!”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未见其人先闻到一股清冽的冷香,凌茴抬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人悠悠而来,极其闲适洒脱,带着一股莫名的云淡风轻。
    “打扰姑娘歇息,是在下冒昧了,我听凌刺史说姑娘生母是御医之女,想必姑娘也懂些医理。”蔺镜缓缓说道,“不知姑娘能不能给在下看看,我今天心跳的有些不正常,莫名快了许多,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凌茴翻了个白眼儿,心中的气越发不顺了,对此只敷衍道,“我才疏学浅,不足以解决世子的问题,世子不妨另请高明。”
    那人不言语,竟自坐在旁边的檀木椅上吃茶,两两静默了半刻钟的功夫,他突然开口道:“姑娘怎地哭了?”
    “有人喜欢哭,有人喜欢笑,这很正常。”凌茴真的心累至极,不想回答。
    “不知怎的,就是见不得你哭。”那人喃喃自语了一句,便闪身离开了。
    好啊,见不得就不要见,谁稀罕?!
    不多时,凌茴红肿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时,有人不厌其烦的把她摇醒,她还没顾得睁眼,嘴里被塞进一颗蜜饯儿,是软蜜金丝小枣。
    凌茴蓦然睁眼,便见床头坐了一个样貌极美的木桩,她陡然惊醒,连着往床里退了好几下,太骇人了,他不是走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蔺镜有些无语,这个姑娘怕他,甚至有些不乐意见到他,身为并肩王世子,从小要雨得雨要风得风的他,头一次感到了挫败。
    “世子,你……你快去休息吧,明天就要赶路了。”凌茴找不到更好的托词赶他走,只好这样说。反正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他。
    凌茴心里默默念小鱼儿,最好凤显跑得更快,别被她逮住,否则她跟他没完!!编她跟谁不好?偏偏编她跟这个人!简直有火没处发,憋死人了。
    “我将蜜饯儿放这里了,你记得吃。”蔺镜不放心的叮嘱道,委屈的看了她好几眼,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多谢。”凌茴回道。
    “不必客气,左右也是借花献佛。”蔺镜道。
    “……”献你大爷的佛!凌茴恶狠狠的盯了一眼蜜饯儿,有气!
    转眼一日过去了,凌檀已吩咐人将行礼置办好。
    本来云城和燕州虽然接壤,可此去少说也有五百里路程,快马一天。考虑到蔺镜大伤初愈,少颠簸为宜。
    凌茴打算带着他坐大白雕赶过去,哪成想,蔺镜一靠近大白雕,这傻雕一跳三尺远,扭扭捏捏的躲开了。
    凌茴:“……”
    蔺镜:“……”
    他极好脾气的请教道:“它认生?”
    凌茴暗暗清了清喉咙,极响亮的回道:“它害羞。”
    明明是只公雕好么,这么扭捏作态真的好么,她还没羞涩呢,它纠结个什么劲儿啊。
    “姑娘说笑了。”蔺镜干巴巴的自我解围道。
    “这只雕是坐不成了,我们走水路吧。”凌茴提议道,水路她擅长啊,况且水路比旱路平稳一些,只要他不晕船。
    “就按姑娘说的办吧。”蔺镜都听她的,自己是被护送的,毫无怨言。
    “怕是不行。”凌檀忽然插言道。
    “为什么?”凌茴惊然问道。
    “今年燕北大旱,河流枯竭了,水路行不通。”凌檀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今年的军饷岂不难筹?!”燕北已经连续几年收成不佳,若是今年大旱,燕北军必定会座山吃空的。
    “若是我们骑慢马,世子是否可以受得住?”凌茴扭头问蔺镜道。
    “我哪有那么娇气,快马也可。”蔺镜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颇有信心。
    “那便骑马吧。”凌茴只想把这个烫手山芋赶紧扔给并肩王,从此她与蔺镜天涯海角,天各一方,永不相欠。
    作者有话要说:  蔺镜对凌茴不是青梅竹马,是一见钟情。
    ☆、第八十一章
    大尚末年,天灾人怨,流、民、暴、起,群雄逐鹿,皇朝基业岌岌可危。
    并肩王妃因世子失踪一事,与并肩王失和,于云南率三万凌家军,据玉城关临江天险称帝。
    天下诸侯闻之,莫不纷纷出动,搜寻世子下落,欲先屠之而后快。云城刺史凌檀将消息瞒了个透,谁也无从得知。
    不过,出了凌家别院,蔺世子想要回燕州恐怕得穿过重重杀机,是以,凌檀大意不得,只得交给季家船王亲自护送。
    这会儿闻得世子要骑马,凌檀下意识的压了压眉脚,世子先前重伤,身子是见好了,可内力还没完全恢复,动不得武,阿茴一人护送,难免辛苦。
    凌茴何尝在意这些,她只想赶紧把他塞回燕州,眼不见心不烦,遂抬手命人去牵两匹骏马来。
    蔺镜低垂着眉眼细细瞧着凌茴,几番欲言又止。
    凌茴瞧着别扭,便稍稍抬头问道:“世子有事?”
    只见那人极郑重的点点头道:“我虽然不娇气,可到底重伤才愈,恐怕掌握不好速度与姑娘走失了,所以我想……”蔺镜顿了顿,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自觉的将目光移开,耳朵尖儿悄悄的红透了。
    “你想怎样?”
    “与你同乘一骑。”蔺镜一鼓作气说完,又生怕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惹她生气。
    “……”凌茴闻言几欲暴走,又看在小叔叔的面子上将将忍耐下来。
    凌檀眉毛一挑,而后不着声色的落下,笑了:“世子言之有理。”
    “哼!”凌茴冷哼一声,谁怕谁啊,上啊,不就骑马嘛,将门出身的她还惧这个。
    凌茴一个利索的抬身,连登马墩都不用直接翻到马背上,示威似的看了蔺镜一眼,居高临下。
    蔺镜也不犹豫,紧跟着上了马,将她往自己怀中揽了揽,很妥帖,香香软软的一团熨得心里都平整了许多,从她手里接过缰绳,打马上路,轻松快活的什么似的。
    凌茴提着心,浑身不自在,尤其是那股若有似无的清冽冷香,入鼻浸心。
    燕州有并肩王亲自镇守,各路魑魅魍魉不敢有异动,可云城不行,云城刺史是新走马上任的,对城中势力尚掌握不完全,各方得知消息后,卯足了劲儿等着将蔺镜斩杀。
    是以,一路上,凌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本就天生耳力过人,这也是凌檀敢将蔺世子交给她的原因。
    蔺镜倒惬意的很,他越发觉得像是陪小媳妇儿回娘家一般,遂鬼使神差的开口问道:“季姑娘可许了人家?”她给自己做小媳妇儿多好。
    凌茴暗自白了他一眼,只说道:“自然是许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蔺镜声音带了几分轻快欢愉。
    “……”给他个大大的白眼自己去体会吧!他倒是会往自己身上安排好事儿。
    “蔺世子想多了。”凌茴冷声说道。
    “我见你第一面便知你是我的,我带你回燕州,你定会喜欢的。”蔺镜认真的盘算起来。
    “我许的不是你,难不成并肩王府有夺人之妻的爱好?”凌茴沉声讽道。
    他不再说话,周身威压迫得人发麻,良久只听他低叹了一句:“你这小骗子,不许开这样的玩笑。”
    凌茴一阵鼻酸,真不欲搭理他。
    突然她耳尖一动,远处似有上百个高手压轻脚步出动的声音,终于还是来了。她左右打量了一下官道两旁的密林,冷冷一笑,从蔺镜手中抽出缰绳,控慢了马速。
    “待会儿可能要委屈一下世子了。”凌茴话音刚落,便抽出一根黑蛟筋拧成的鹰爪弹绳,迅速出手将蔺镜绑结实弹到桦树顶上去,被茂密的枝叶挡着,不仔细分辨谁也看不出来。
    藏好了蔺镜,凌茴飞速打马朝前奔,手中挽弓落霞,次次三箭齐发,接二连三的哀嚎中,证明凌茴箭不虚发,能射死的,她绝不浪费体力缠斗。
    直到后来,距离这帮刺客近了,无法用弓箭解决,凌茴猛然掏出别在腰间的软鞭,鞭鞭灵活而冷厉的扫过去,数十高手围攻她一个人竟没占了上风去。
    她只觉得近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战他个酣畅淋漓,她左手执鞭右手执枪,速战速决只攻不守,如此虎虎生风的战意竟逼得那群死士无法近身。
    大多习武之人一旦动真格的杀起人来,只擅长用一种兵器,像这样同时用两种兵器的,闻所未闻,一时这些死士竟不知如何应对。
    凌茴唇边噙着冰冷的笑意,切豆腐一样刺人,等这群刺客被她一一屠尽,凌茴才满意的勾了勾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宵小。”
    “你有没有受伤?”身后蓦然响起一声热切的关怀,凌茴讶然回头,发现那人立于她不远之处,望着她,目光深沉,星眸似海可吞江河。
    “你……你怎么……”凌茴哑然,她记得把他弹到桦树尖儿上去了,那么老高,他又没有内力怎么跳下来赶过来的。
    凌茴驱马上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他一番:“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既然把你绑好了,你跳下来干嘛,不知道危险吗?你现在没内力伤着怎么办?”
    面对凌茴的叠声追问,他目光渐渐柔软起来,抬起修长的手指抹去她脸上不经意溅到的血渍,低声笑了:“这样关心我,还说不是我预定的小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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