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生怕身边人溜走,总恨不得要用虚无什么东西缠住般,没过多久他们就订婚了。订婚那天,顾玉锵喝了个烂醉如泥,在众人一片或惊讶或不满的目光中踮起脚一搭未婚夫脖颈,示意他抱自己回去。
    撬开顾玉锵的嘴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点点酒精,以及,合适的人。
    她确实摄入了太多酒精,板板正正坐在副驾驶上低垂着头,偶尔含混几句不清的醉话。就连被未婚夫微用些力气强迫张嘴又在舌下含了两片纳洛酮都毫无反应。
    纳洛酮起效很快,她的语句也渐渐清晰。
    “我知道······云潮的牙······是你掰掉的吧?”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在他身边生活了好多年,他又什么都敢教······射猎,下药,偷装监听器······我是不是好卑鄙,很双标对不对?”
    她吃吃地笑起来,笑够了,擦擦眼泪:“只不过是好奇而已······”
    “景云,不要难为他······云潮只是个,是个有点恋母的家伙,气头上什么话都敢说······你不许,胡思乱想······”
    “阿玉,到家了。”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停好车后把人抱出来,“今天爸爸给所有人都放了假,你可以自己洗澡吗?”
    “我会被淹死的,你帮帮我?”
    “那就明天再洗。”
    脚步真稳呢。是了,这家伙,滴酒未沾啊,顾玉锵迷迷糊糊想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他抱在怀里能听得见心跳蓬勃可她就是感觉没有安全感,她仿佛从来没有得到过眼前这个人。
    被轻放在卧室柔软那刻她突然间很想哭,然后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滴下来。也许是酒精的作用,顾玉锵边哭边絮叨着对不起:她说她对不起顾景云,明明那么优秀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被剥夺继承的权利,明明他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争取的却又因为自己被人诟病软饭硬吃······她怎么就忍心把人从神坛上拉到泥泞里了呢?她清楚的知道他不爱自己,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她是顾玉锵,是他养父母的独生,他被迫地接受她幼稚又汹涌的爱意,被迫地背上一切污名,也许,他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其实是有爱人的······她顾玉锵,其实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世魔王啊。
    男人只静静听着,不置可否。
    他知道顾玉锵其实本质上是个外向又内敛的矛盾体,在他面前永远像只兔子不声不响咽下所有痛苦,如果可以,他更想听到她的真实想法,那些,反复折磨她的真实想法。
    “景云,我们做爱吧。”
    “什么?”
    “我说,顾景云,我们做爱吧。”她咬着他的耳朵努力攀住肩颈不让手臂滑下,“我们做一场,我床头的抽屉里有套也有药,都可以的。”
    也许是男人的僵硬更验证了最令她恐惧的那种猜想,顾玉锵绝望地松手然后就开始胡乱撕扯身上那些令她窒息的重迭衣料:“顾景云你有爱人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今天,我今天简直就像是个笑话,你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说出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顾氏董事长的独女,我顾玉锵要钱有钱,要颜有颜,我既不需要谁的怜悯也不需要用婚姻来交易什么。我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一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个包租婆,这个理想从被丢去法国那年就已经实现了。
    “我一早就说过我不会和你争也不会和你抢,你想要的我都会拱手相让,家族里的互相倾轧只会令我痛苦不堪。
    “景云你还不知道吧?爸爸他们很早就立了遗嘱,公司一分股份都不会落在我手上。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来骗我这个边缘人啊······”
    她哭得悲,呜呜咽咽将自己抱成个团拒绝身后男人拥入怀中。
    “没有别人,阿玉。”顾景云用了力气将人从疯狂中制住,握手检查她指缝间微微渗出的红色,“我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心有另属。我愿意和阿玉结婚,没有任何人强迫我,我爱阿玉,我想和阿玉共度余生。”
    “也许每个人对爱的表达与感受方式都是不同的。”顾玉锵刚才恨得凶,胸口处的蕾丝连同布料都被她近乎扯烂,他脱下外套给她披住掩上春光大泄又找了医药箱帮她处理伤口,“于我而言,或许并不太需要过多所谓肉体上的亲密。”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她抽出自己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阿玉想要的是什么?”
    也许是问到了对方的难点,姑娘眼神灼烫了一下便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云潮的话没有说错,我确实是想要个家人,可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的每一次靠近我也并非无动于衷。”顾景云帮她拢了拢衣领又稍离远些苦笑道:“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有七情六欲也有贪嗔痴怨。”
    “从你第一次跟我袒露这种情感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可怜的阿玉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么个老家伙,她难道不知道我会比她先进坟墓吗?’”
    “当时我总以为小姑娘心性是善变的,小时候她们总会说要嫁给爸爸这样的话。没有人会把这当真,因为再不久她们就会度过俄狄浦斯期,继而会一点点转向外界同龄异性。
    “后来我猜我可怜的阿玉或许也不是埃勒克特拉情结,她也许只是害怕被倾轧所以来讨好我呢?小时候从叔叔的葬礼回家你哭着跟我喊了一遍又一遍的‘哥哥我不和你争’,到家时嗓子都哑了。
    “再后来,再后来,我发现我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了,为你,也为我。我们之间无论是谁都必须直面。”
    “阿玉,不是所有的渴望一旦被掀起就必须要被满足,理性使我们终究不会屈从于兽性。”扣住女人不安分试探来的手腕,他无奈摇摇头,深吸口气将人拥在怀中,脸颊轻蹭更像是动物无法言说而独有的亲昵,“情事对于我们来说是容易也是自然的,可那之后呢?假如你有一天后悔了,你厌倦了我的衰老,可你的沉没成本已经过高。”
    “你比我小很多。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有反悔、有说不的权利,无论何时也无论何地。”他吻了吻她的唇角,“我不希望用沉没成本来阻碍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混账话······”也许是心结暂解也许药效渐退,她又疲倦了,醉滑软榻阖上双目却依然撅了撅嘴,“来······”
    这样脆弱又坚韧的阿玉,娇俏又可爱······
    他轻扶住她下巴,端详许久:酡红双颊,睫毛轻颤。终究是一点一点凑过去,鼻腔很快就被一阵浓郁酒精气味所充盈······
    “砰——”一声闷响比柔软湿润的触感要更早传来,小醉鬼扭头酣睡,只剩下个后背留给鼻梁红痛的未婚夫。
    再次帮她掖好被角后,男人俯身落下一吻,吻在侧脸,似蜻蜓点水:
    “晚安,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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