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弄巧不成拙 作者:作者:史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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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惊受怕了十个小时,廖清杉才终于接到她回过来的电话。
    也是在这个时候,廖清杉忍不住对她发了火:应如是!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不让你去!那么远,你们一群学生,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你能不能懂点事!能不能不让我这么操心!
    没有人知道,失联的十个小时,他在怎样的胆战心惊中度过。
    但他不知道的是,应如是当时已经到了他公寓门外,本想给他一个惊喜,但她也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吓得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站在那儿,平复了下心绪,调整好笑容,正准备进去,完成自己从天而降的惊喜。
    可是,就在她想要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没有任何预兆地,传入她耳朵,一计响亮的耳光。
    她没听错,是一计耳光。
    紧跟着耳光而来的,是一阵近乎嘶吼的自责声:艹!我他妈跟她发火干什么!我为什么要跟她发火!
    是廖清杉的声音。
    应如是定在那里,然后,有些意料之外地,听到了汪施靖的声音。
    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汪施靖怕他撑不住,特意飞到英国来看他。
    汪施靖看着他那副样子,于心不忍,宽慰道:你这叫哪门子的发火啊,你担心她,说话的语气凶一点,怎么了?
    怎么了?廖清杉冷笑了声,语气里都是自嘲,我凭什么跟她发火,我自己诸事不顺,是我的原因,我凭什么迁怒于她,跟她发火?
    廖清杉,你能不能把自己当个人啊!汪施靖忍无可忍,对着他喊。
    前一段时间,廖敬远突发脑溢血,动了一个大手术,廖清杉几天几夜没合眼,现在,终于渡过危险期,廖敬远身体逐渐恢复。
    他又赶紧接手公司事务,片刻都不带喘息。
    因为他知道,这是廖敬远一手创造的商业王国,他不能让它砸在自己手中。
    除此之外,他肩上扛起的担子还有太多。
    他的学业、他的梦想、还有他的爱情。
    廖清杉,你以为你是变形金刚,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管公司,管你爸,管学业,还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电视梦;除此之外,还要顾着谈恋爱,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你不是就怕你睡觉的时候,她那边出什么事,给你打电话你听不到?
    廖清杉,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在枫桥揭露你的心思,不该鼓励你去表白。
    汪施靖比谁都清楚,廖清杉当初对这段感情迟疑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他承担不起喜欢过后的责任。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个画面,在枫桥的院子里,廖清杉当时站在他面前,语气涩然地自问自答:
    用什么谈?
    八千多公里的距离,无数个失眠的夜,还是,我的手无寸铁。
    如今,他凭一腔孤勇抛在脑后的顾虑,一个个找上门来了。
    那次,从伦敦回来,她跟我说应书郡看着廖清杉,用声音把他从这场回忆中拽了出来。
    廖清杉抬眸:说什么?
    仅仅三个字,他的声音却像趔趄的老人,问得格外颤抖。
    她说应书郡低头,有些涩然地笑了一声,回忆着应如是当时的语气,说道:
    他爱我,爱得好辛苦。
    第73章 不成拙 我们不说对不起,只说我爱你
    我们不说对不起, 只说我爱你。
    《敢梦人》
    他爱我,爱得好辛苦。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被漫长的时间线一传递,瞬间四两拨千斤。
    廖清杉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刹那, 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语言表达能力。
    他在这个盛夏的末尾, 却反季节地, 感同身受了几年前她徒劳而返的那个冬夜。
    也是在应书郡对他说出这句话之后, 廖清杉才恍悟
    原来, 她当初对他提分手的原因, 不是雨天未送达的伞;
    不是生病时未走至身边的陪伴;
    不是因距离、时差、忙碌引起的她对他的任何不满, 抑或是不甘。
    而是源于, 她的温柔,她的心疼,她的爱。
    与此同时, 他对这次久别重逢的所有疑问, 也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这一刻,廖清杉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他们久别重逢时, 他预想的所有困局, 通通没有发生。
    她对他, 没有刁难、没有疏远、没有排斥。
    除外之外,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她的家人得知他们又在一起时,对他没有任何恨意,只有那些理所应当的表情。
    南栖的城市规划很有人情味,环境清幽的咖啡馆外,是一条烟火气十足的小吃街。
    廖清杉在应书郡的这句话里, 沉浸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眸。也就是抬眸的瞬间,他用余光,无意地捕捉到窗外那条人来人往的小吃街。
    看着这副热闹盛景,他忽然想起一个月前,朝大西门,那个同样烟火气十足的小摊。
    四年半未见,他就那样,没有任何预兆地,于漫天的人间烟火里,垂眸撞上了她的视线。
    那个夜晚,路灯昏黄,倒映在她眼中,像是一轮晕开的月亮。
    与她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廖清杉眸中闪过片刻的怔愣。
    因为,他从她隔着雾气望过来的眼神里,没有看到陌生、没有看到憎恨、也没有看到讶然。
    她的眼神,给他一种感觉,那就是她一直都站在原地,等着他来。
    对她来说,这是一件一定能等来结局的事情。
    廖清杉忽然猜想,如果不是那次城管的突击检查,她或许还能自然而然地问他一句:你饿吗?饿了也来吃点儿。
    其实,上了大学之后,应如是听过不少故事,知道很多原本感情好到令人羡煞的师哥师姐,最后因为异国、甚至异地就分开。
    拨不通的电话、总是错过的关心、远距离造成的陌生与疏离,这些悉数,成为他们分手的理由。
    但这些问题,从前没有在她和廖清杉之间出现过。
    所以,听闻那些被迫分开的故事后,应如是在遗憾之余,觉得她和廖清杉还挺幸运,至少没有被所谓的距离打垮。
    直到那年的跨年夜,应如是才意识到。
    不是他们幸运地躲开了这些问题。
    而是他辛苦地接住了这些问题。
    然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把这些问题解决了。
    异地或是异国的远距离,原本是滋生猜疑、寂寞、疲惫的培养皿。
    但在他手上,却被他用成了保护罩。
    他用这个保护罩,罩住了他所有的压力和疲惫。
    如果不是为他准备的这一次惊喜,应如是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肩上担了那么多的担子。
    可明明......
    可明明,她拨过去的每一通电话、发出去的每一条朋友圈、跟他分享的每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到了他及时又郑重的回应。
    伦敦的跨年夜,张灯结彩,热火朝天。
    路上行人摩肩接踵,穿梭如织。
    她就站在这片盛大的热闹里,拨通了他的电话:我们分开吧。
    廖清杉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结局,凝神片刻,说了声好。
    说完,那边便挂断了电话。
    他跟在后面的那句新年快乐,只能消散于一阵沉寂。
    他那个时候就想,他这个男朋友做的是有多失败,才会让她连多一句的话,都不愿意再听。
    那时候,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当时给他打那通分手电话时,两个人竟然近在咫尺。
    她孤身一来人,携着满心欢喜,本以为能拥有一个难忘的冬季。
    最后,却孤身一人走。
    想到这儿,他心脏就像被人捶了一下,狠狠地往下坠。
    咖啡馆的墙壁上,有一个欧式风格的挂钟,秒针一圈一圈地往前走着,从来不曾回头。
    应书郡却用一句话,牵着时间的手,拨正了他们错失的那个夜昼。
    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件事么?应书郡看着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宽解道,不是为了让你愧疚。
    廖清杉在一阵浩瀚的茫然里,听到他接上一句: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值得等候。
    廖清杉本来想回话,可听到他这么说,喉间像是哽着什么,一时间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以,孩子,你得学会放下,应书郡语重心长,将他勤于担责的肩膀松绑,昨天,我还听悠悠跟我撒娇,说我做的太好了,给了你压力。
    当然,我知道这压力是好的压力,这话也是对我的一种夸奖,但把年轻的我放到你现在这个位置上,我不一定有你做的好。
    咖啡店的门关了又开,一阵风走了又来。
    应书郡坐在那里,问他:廖清杉,爱情又不是竞技场,你非要争做个全世界第一好的男朋友干什么?
    被问到这个,一直沉默的廖清杉终于出了声,他抬眸,看着应书郡,毫不犹豫地接上一句:
    因为她全世界第一好。
    应书郡也没犹豫,回他:
    可你在她心中也是。
    可你在她心中也是。
    就是这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廖清杉心头一热,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又多了一张底牌。
    所以,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应书郡熟练地将语气置换成轻松,我闺女看上的人不会差,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廖清杉听着,再一次陷入沉默。
    他从小就力争做到最好,尤其是来到廖敬远身边之后,因为他的高标准,他也早就习惯用最严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为了满足他人的期待,他甚至可以无限度地将自己逼向墙角。
    他热爱创作,有太多奇思妙想,处女作一经上市,就收获如潮好评。
    后来,他羽翼渐丰,瞄准时机投资的几个文化项目均取得可观收益。
    他也在岁月的沉淀里,于电脑上敲下了一个个立于俗世、却又不落俗世的作品。
    可没人知道,旁人以为他天马行空的梦,都是于逼仄的角落里长成。
    所以应书郡抬眸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孩子,不要总觉得你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就是亏欠了我女儿,知道么?
    你总给自己背负那么重的枷锁干什么?
    应书郡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桌面,你放心,我这人别的不敢说,但对悠悠,我向来是宠得很,要是你的出现,没有让我姑娘成为一个更好的人,都不用你说,我早就把我闺女带走了,带走之前还得打你一顿,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那种。
    可我应书郡说着,忽然温柔地笑了下,他也尝过百味人生,但有一份柔情,独因女儿而起,可我看到,她在你的喜欢里,满心雀跃地迈入十八岁;看到她兴致盎然的长大;看到她满怀期待的与更大的世界交手;听到她跟我说,她谈了一段全世界最好的恋爱;听到她跟我说,你的存在,让她觉得,原来梦想是有形状的。
    你的存在,让她觉得,原来梦想是有形状的与昨晚海边的那句你的存在对我来说也是一道光,指引着我,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了一个和梦想交手的地方像是两块遗失的拼图,在此刻被完美地拼合在一起。
    廖清杉看清这张拼图的全貌,不由地怔了一下。
    把要说的话说完,应书郡没有再停留,动作利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这次过来是顺便出个差,合作公司有人过来接我,我就先走了,对了,别跟悠悠说这件事。
    廖清杉听到,立刻随他站起。
    少年的脊背,宽阔平直,挺拔有力。
    应书郡看着,抬手拍了拍,笑着说道:堂堂廖家大公子,年轻有为的商界精英,眼光精准的文化创投人,有才华、有实力、有信仰、有不屈服的意志。
    廖清杉。
    哪一个身份,不值得你挺直腰杆?
    哪一份品质,不值得你收获尊重?
    应书郡走后,廖清杉又独自一人在咖啡馆坐了好一会儿,坐到面前的咖啡彻底凉了下来,才拿起车钥匙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降下车窗,湿润的海风,肆无忌惮地灌进。
    感受到吹在脸上的凉意,廖清杉忽然想起她昨晚在海边厉声质问的那一句:廖清杉!你还想让我再跟你提一次分手是不是!
    他在此刻,才后知后觉地读懂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揭开了深意,他便再也等不及,脚踩油门,将车速飚至测速范围内的最快速度。
    半个小时后,他打开家门,迎接他的,却是一阵纯粹至极的静谧。
    正纳闷着她今天怎么能这么安生,然后,他就用余光看到了,那个在白色餐桌上趴着的圆圆的小脑袋。
    因为背对着,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廖清杉轻手轻脚地换好鞋,脚步极轻地往餐桌那里走。
    走到她身边,先是低头看了她一眼,果不其然,是睡着了。
    又低头看了餐桌一眼,忽然就笑出了声。
    盘子里的菜肴,都被她摆成了一个心的形状。
    廖清杉看着这一幕,仿佛能想象,她低着头,拿着小勺子在那比比画画的样子。
    心思忽然就放得特别软。
    耳朵捕捉到他那一阵极浅的笑,应如是坐了起来,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嗓音娇糯地说:你回来了......
    嗯,廖清杉竭力克制着嗓音里的哑意,在这儿睡,也不怕着凉?
    好像是有点着凉说着,应如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戏感说来就来。
    她张大嘴巴,做出一副要打喷嚏的样子。
    然后,廖清杉就半蹲在她身前,看着她极为做作地说了一个特别假的阿嚏!
    打喷嚏时,应如是以手掩唇,打完,看着自己的手心,忽然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天呐!我怎么咳出了......
    怎么了?廖清杉被吓个半死,拉过她的手一看。
    手心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廖清杉:......
    小计谋得逞,应如是乐得不行,笑他:阿杉杉,你说你怎么又被我骗到了啊。
    廖清杉看着她弯起的眉眼,也随她,笑出了声。
    他发自内心地笑着,唇角眉梢都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可是,笑着笑着,看着眼前这个总是润物细无声地给他快乐能量的人,廖清杉眼眶,却控制不住地泛湿。
    想起那个跨年夜,她应该也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穿着红色的小裙子,带着他想都想不到的小惊喜,满怀希望地登上了去往英国的航班。
    他不敢想象,回程的航班,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去的。
    他用一路的时间,都没能消化这两幅画面的重叠。
    时间和世事将其打磨,他迎难而上,顶天立地,不惧风雨。
    却在这个夜晚,红了两次眼眶。
    应如是看着他泛红的眼,很快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一脸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廖清杉半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下,张口道:
    对不
    他想说对不起,毕竟,这就是他当下最真实的心绪。
    但正要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喉间重重一哽。
    这份哽咽,不为别的。
    只是,他忽然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苍白,也太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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