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面雨 作者:作者:吴百万
    分卷阅读吴百万(50)
    现场情况比赵助理了解到的还要更严重些,江弛予到的时候,三一工程的大门口围满了人。
    人群中混迹着不少江弛予熟悉面孔,打眼望去都是建哥的得力干将。想必是建哥狗急了跳墙,不管死马活马都一起上,已经无暇去掩饰这群闹事之人的身份了。
    郁铎的脑袋在棠村被灭火器开瓢之后,江弛予其实明里暗里敲打过建哥几次,前段时间棠村的风波平息,他原想是自己警告起了作用,没想到这个老鬼笨得像头驴,听不懂好赖话,压根就没有听明白江弛予的意思。
    刚刚在路上江弛予了解到,最近这几天,建哥完全扯下了遮羞布,将老本行的风采展示得淋漓尽致。除去刚开始带人堵门示威,建哥又加上了恫吓中伤那老一套。现如今郁铎公司的大门外贴满了黄色的传单,传单上的内容不堪入目,绘声绘色地 介绍 了郁铎这些年来的种种恶行,极尽造谣羞辱之能。
    听说那个李启东看了一眼,就忘了之前在拘留所里对郁铎做下的保证,二话不说,逮着建哥派来发传单的小弟狠揍了一顿。
    结果就是人也揍了,警察也叫了,但是建哥的手下人数众多,头一波被逮进派出所,下一波又冒出了头,像是打也打不完的苍蝇。
    江弛予将车停在人群外,打算再试着给郁铎打个电话,交待他先等在公司里不要出来,外面的事交给他处理。
    毕竟对建哥而言,江弛予现在是最重要的人,不得不顾及。他卯足了劲这么对付郁铎,其中也有讨好江弛予的意思。毕竟郁铎和江弛予之间的恩怨,已经人尽皆知。
    今晚只要江弛予出面,建哥的手下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这通电话还没拨出去,郁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二楼的窗户前。
    郁铎的露面,让人群瞬间就沸腾了起来,这些人像是闻到了血腥味水蛭一般,一股脑儿地往大门涌去。其中不少人的手里都拿着臭鸡蛋烂菜叶子,一旦逮着机会,就要往郁铎身上招呼。
    除此之外,人群外的摄影录像设备已经准备就绪,时刻准备着为明天的本地新闻增添一些吸引人眼球的素材。
    看来建哥最近不知和谁取了经,赶了趟时髦,也想从网络舆论方面入手。
    大门外响起了侮辱性极强的口号声,郁铎却视若无睹。他低下头,不知在捣鼓着什么,脸上挂起了浅浅的笑容。
    几秒钟之后,江弛予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条信息。
    原来他是在回复江弛予不久前发出的那条信息,面对着逼到公司楼下的臭鱼烂虾,郁铎在短信里语气轻快地回复道:【挺好的,你呢,明晚回来吃饭吧?】
    江弛予看着这条信息,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个巴掌,待他再次将目光转向二楼时,窗前已经不见了人影。
    就在下一个瞬间,公司的大门洞开,郁铎在李启东和几名彪形大汉的护送下,从门里冲了出来,他们手里都架着强光手电,一出现就把涌上前来的人群逼退了一步。
    芊芊和几位同事紧随其后,他们手里撑着伞来到郁铎身边,将他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
    江弛予搭在门把上的手,又收了回来,他坐在车上,看着郁铎的同事们一路将他安全地护送上了车。
    郁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开,可把在门外蹲了一整夜的流氓混混气坏了,窗外的场面一片混乱,人们拥挤着,推搡着,叫骂着,闪光灯接连不断地亮起,衬托出了一种荒诞的喧嚣色彩。
    江弛予在人群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到这时他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不再是他们俩相依为命的时候了,那段相互扶持的日子,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一去不再回头。
    过去的郁铎孑然一身,尚且能独当一面撑起一个家。后来公司遭遇危机,他也能一个人东山再起。现在他的事业上了正轨,身边围绕着那么多关心爱护他的人,更是不再需要他。
    江弛予终于愿意相信,郁铎说得对,是他将自己摆在了太重要的位置。于郁铎而言,他确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江弛予想,是不是无论自己跑得多远,站得多高,都不能跟上他的脚步,也无法站在他身旁,更没有能力为他撑起一把伞。
    既然郁铎这边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江弛予悄无声息地离开,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建哥的人见讨不到好处,也不敢上前造次,只是远远地围绕在四周虚张声势,眼睁睁地看着郁铎扬长而去。
    车子缓缓开动,郁铎坐在车里,像是福至心灵一般,越过成片的人群,突然回过头看了眼江弛予的车刚刚停过的地方。
    怎么了老板? 芊芊顺着郁铎的目光望去,什么都没看到: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郁铎收回视线:走吧。
    第81章 你一直都是这样
    晚上江弛予如约来到郁铎家里吃饭,晚饭后,郁铎在阳台上接一个工地上的电话。
    电话是棠村居民代表打来的,最近他们不知道收到了什么风声,排着队要来和郁铎道歉。
    这几天郁铎照常去上班,数日以来围堵在公司门外 维权 的人群,一夜之间像退潮一般消失干净,甚至连遍地的狼藉都被人清理打扫过。
    那晚那么一大群人冒着被逮进局子里的风险,架着长枪短炮拍的视频,到最后也没发出来。
    建哥毫无预兆地突然收手,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发现郁铎根本不吃那一套,不再做无用功。第二就是有人在背后敲打了他。
    至于这个人是谁,郁铎心里不做他想。
    看着江弛予坐在沙发上,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上八点档家庭伦理剧,郁铎愈发不想听电话那头的人废话了。
    行了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撩下这句话后,郁铎就匆匆挂断电话,回到客厅,来到江弛予身边坐下。
    事情发展到现在,棠村风波的始末,算是已经明晰。郁铎必须承认,骚乱刚开始爆发的时候,他确实怀疑过江弛予,后来顺藤摸瓜查到建哥,他就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
    见郁铎接完电话后一脸凝重地回来,江弛予随口问:怎么了?公司最近有事?
    没什么,都挺好的。 郁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第一反应就是否认,随后就把心里在想的事说了出来:棠村的事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郁铎总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笼罩在江弛予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但江弛予的表现,却像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甚至没有将注意力从婆媳大战中分出来一点,而是继续盯着电视画面,平静地说: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那时他和杨幼筠刚回 H 市不久,为了考察王建明和金石,特地去了趟棠村。恰好碰上钉子户闹事,两人就停下看了会儿热闹。
    会在那里遇见郁铎,是他没想到的,更没有料到郁铎会把这事儿算在他头上。不过当时他和郁铎的关系闹得正僵,也就没有去解释。
    见江弛予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郁铎没有多问。如今他吸取了前几次不欢而散的教训,时刻谨记着自己的立场,不说不该他说的话。
    但江弛予并不领这个情,就在郁铎站起身,准备倒杯水过来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拽住了郁铎的手腕,一把将他拉回到沙发上,动作利索地扯开了他的衣领,露出了衣服底下的肩膀。
    郁铎的肩胛骨重重硌上沙发靠背,一下绷不住了:江弛予!
    你的肩膀怎么了? 江弛予没有理会郁铎的气急败坏,按住他的上半身,目光向下游移。
    郁铎今天在工地上滚了一身泥,回家之后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江弛予进门后不久,就发现他手臂的动作有些不大利索。
    就在刚刚,郁铎往他碗里堆菜的时候,江弛予无意间瞥见他的肩颈处有一大片淤青。
    见郁铎不回答,江弛予不客气地将他的衣领又往下剥了些,暴露出大片胸膛,他的目光也如有实质一般,在淤痕上扫了一圈。
    对上江弛予的眼神,郁铎一个灵激,半边身体开始发麻。
    这片淤青比隔着衣服看见的严重许多,从锁骨开始,一直延伸到前胸,中间颜色偏深,四周渐浅,显然已经伤了好几天了。
    怎么弄的? 江弛予问,那一大片青青紫紫的伤痕,不断刺激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郁铎这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他垂眸瞄了一眼受伤的地方,满不在乎地说道:哦,前几天在工地上不小心碰到的,不碍事,你要不要吃水果?
    这个说辞忽悠不了江弛予,他已经过了郁铎说什么都信的时候了,这明显是打击伤。
    是不是王建明那伙人弄的? 江弛予松开手,声音冷了下来。
    郁铎的紧张稍微有些缓解,他抬手理了理被拉扯得变形的衣领,起身坐了起来,心想江弛予真的是越长大越精,这都能被他猜出来。
    棒球棍,铁锹,钢筋,还是其他什么? 江弛予今天没打算轻易让郁铎唬弄过去,继续追问。
    郁铎看了眼江弛予脸上的表情,总算如实回答道:铁铲。
    那天王建明手下的那群混混挥着铁铲恐吓公司的实习生,郁铎出面阻拦,肩膀一不小心就被伤到了。
    听郁铎简述完事情的经过,江弛予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拍在郁铎肩上的那一铲子,就像是直直抽进了他的心里,整个胸腔连烧带燎,火辣辣地疼。
    王建明最近都干了什么好事,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江弛予不想再假装若无其事,连声质问郁铎:他连续招惹了你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来找我,甚至到现在都还想要瞒着我,你明知道他现在最忌惮的人是谁。
    江弛予回来这么久,在面对郁铎的时候,不是阴阳怪气话里藏刀,就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直截了当地发过脾气。
    一时间,郁铎也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没有找江弛予帮这个忙,郁铎自然是有他的考虑,但他有预感,在这个时候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势必会火上浇油。
    又是为了我好? 看着郁铎的反应,江弛予含义不明地笑了一声,先一步说出了他的答案。
    既然江弛予已经想到了,郁铎把心一横,索性就往下说:毕竟你们现在有利益牵扯,我不想把你牵涉进来,况且现在问题已经顺利解决了。
    江弛予看了眼郁铎青紫的肩膀,心想,这就是你说的顺利。
    江弛予自小就不是一个情绪波动激烈的人,况且眼前这个人还是郁铎,怒气仅在他的心里停留了一瞬,很快就被他控制了下来。
    郁结在心里的那口怒火散去之后,留下的心疼更是让人坐立难安。
    也对,我从来帮不上你什么忙,你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事情。 江弛予很快恢复了平静,看向郁铎,又补充了一句:你一直都是这样。
    不是这样。 郁铎看着他,心里有话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苍白的说:况且王建明这事,最后还不是你替我解决的吗,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快善罢甘休。
    那是我多事。 江弛予冷静说:你并不需要我做什么。
    这人是哄不好了,郁铎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朝江弛予伸出手。
    刚开始的时候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覆上了江弛予的手背,轻轻拢在掌心,像是一只尚未习惯撒娇的猫,笨拙地在向主人示好。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郁铎长着薄茧的指腹,无知无觉地擦过江弛予的虎口。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江弛予再一次陷入了自我厌弃,郁铎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他完全没了脾气,连一张虚张声势的冷脸都没法再对他摆。
    归根结底,这从来也不是郁铎的错,他不应该把自己的无力感迁怒在他身上。
    对不起,最近是我的情绪不好,你不要介意。 江弛予不想让郁铎瞧出什么,将自己的手从郁铎的掌心抽出,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小赵的电话:我让赵助送点药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比较忙,你自己多保重。
    没过多久,江弛予身边那个沉默寡言的助理就把药送上了门。过去郁铎的手就算只是破了一个小口子,江弛予都要亲自帮他处理好才肯罢休,但今天他只是把药送到郁铎手里,就和赵助一起离开了。
    这天之后,两人之间略有起色的关系,也随着深冬的到来,莫名其妙地降了温。
    郁铎这边的事态算是平息,但是圈内又有流言四起,说是建哥不知怎么触了江总的霉头,瑰湖毫无征兆地突然中止了入股金石的计划,金石寻求瑰湖的合作失败,现已无力回天即将宣布破产。
    这一传闻虽然没有得到双方的证实,但是金石手里几个在烂尾边缘徘徊的项目再无复工迹象,大半高管跑路,已然可以窥见一二。
    金石倒下,棠村的拆迁工作毫无阻碍地顺利开展下去,足以证明此前的 民怨沸腾,都是建哥从中挑拨鼓动。
    短短的一个多月里,有老项目竣工,也有新的项目启动,时间也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来到了年底。
    年底诸事繁多,是工程人一年中最忙的时候,郁铎接连几天在工地和各种各样的应酬中来回奔波。
    这天一直到下午快下班,郁铎才有时间来公司一趟。他刚在自己的桌前坐下,芊芊就拿着一只信封敲门走了进来:老板,这个刚刚瑰湖那边让人送来的,寄件人是 她看了一眼落款,道:总经理办公室。
    郁铎身上的外套脱了一半,闻言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问:里面说了什么?
    芊芊听郁铎这么问,正准备把信封打开,又听郁铎对她说道:把信给我,你先下班吧。
    信封里装的是一张邀请函,邀请函上说月底瑰湖要举办年会尾牙,邀请郁铎前来赴宴。看着邀请函上那排机打的字,郁铎那颗不知什么时候高高跃起的心,一下子踩了个空。
    瑰湖十分重视他们的年会,每年都会请合作的公司参加,这封来自总经理办公室的邀请函,不用想也知道只要是和瑰湖有关系的人,人手皆是一份。
    就在上个星期,郁铎自己的公司也办了尾牙。他们的年会没有瑰湖那么讲究,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郁铎将过去在棠村叱咤风云的村宴大厨请来坐镇,在公司的架空层摆上几十桌宴席,公司上下所有人齐齐聚在这里,其乐融融地吃了顿饭。
    郁铎也给江弛予送了邀请函,其实他能感觉得到,那天到最后江弛予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里其实依旧憋着一口气,等着他去哄。过去江弛予闹别扭,郁铎有的是办法,保证药到病除。但时过境迁,时移势易,很多事他已经不适合去做,很多话,他也再说不出口。
    那天晚上江弛予没来,郁铎没有让任何人看出他的沮丧,喜气洋洋地给员工们一人封了一个特别厚的大红包。
    所有人都很高兴,芊芊和李启东两活宝更是表演欲旺盛,当场献唱一首换腔走板的《感恩的心》送给老板,逗得在场的所有人笑成一团。
    郁铎早早放话说今晚不要拘谨,众人自然放开了手脚撒欢儿,就连平日里最内向的同事,喝高了之后也没大没小地追着郁铎要红包。
    郁铎置身在热闹喧嚣的喜庆氛围中,却莫名觉得有些孤独。
    就这么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当时他的怀里还揣着一个红包,是留给江弛予的。不过今年看这情形,应该是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 * *
    受邀出席瑰湖尾牙的公司不止郁铎一家,郁铎和几位相熟的老总都默契地回信表示感谢,没有真的去参加。本来么,年会就是人家自家员工聚在一起辞旧迎新的,他们一群外人杵在那里,怎么看都怪破坏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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