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京不由多看了两眼。傅甲会意,上前去问,“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看样子是个小厮模样的,见到傅甲,毕恭毕敬,“麻烦小哥儿给宁六爷递句话,我家老爷邀请六爷过府一叙,有事相求。”
    傅甲看了一眼傅京,“敢问贵老爷是哪家府上?”
    那小厮回道,“我家老爷是城南的毕昇,今早跟六爷约好了见面,却不见六爷赴宴,便遣了小的来问问。”
    傅京今早临走时宁善还睡得沉,怕是睡过了头,忘了吧?
    “六爷兴许是有事耽搁了,我这就找人去问一问。”这个时辰,宁善一般都呆在“群贤毕至”里,傅甲便要立刻打发了门房去,那小厮却是道了谢,“不必麻烦小哥儿,若是六爷在店中,小的自个儿过去便好。”
    傅甲点头应了。
    “过去跟着看看。这个毕昇,我倒是在那张纸上见到过。”傅京也是知晓生意上那些心照不宣的规则,却也总是怕宁善一个不留神被人抓住了把柄,所以时时刻刻耳提面命,奈何宁善却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毫不在意的模样让傅京有些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居然要开月评会?我饿死了好嘛!
    班主任,我要吃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虚与委蛇
    傅甲跟着那个小厮一路尾随,见那小厮到了“群贤毕至”,方才一个闪身,躲在暗处察看。
    不大一会儿,宁善从中走了出来,脸色似不大好看。
    “六爷和那个人没说几句话,便让宁福备了马车,往东郊去了。”傅甲回了傅府,紧赶慢赶的来给傅京回话。
    东郊?傅京有些不解。不少名门富户都喜欢给家里的中公屯些地产、庄园的不动产,但大多数都是买西郊的地,那儿景色宜人,东郊多是一些农户村舍,哪里有备下宴席的地方?
    在大理寺案子审多了,傅京就养成了什么事都要揣摩一番的习惯。
    “东郊那里可有咱们安排的线人?”傅甲略一思量,“有,那出有户农庄,里面的管事是咱们的线人。”
    傅京赶忙写了封信,递了过去,“让他四处打听一下宁善的在东郊的行踪,给我看住了。”傅甲点头称是。
    ——
    宁善随着那个小厮下了马车,“六爷稍等,小的这就去支会我家老爷。”
    做了个“请”的手势,宁善与宁福便负手站在门外等候。
    他们所在的地方,位于东郊一处农庄正门口。据说这家农庄主人姓毕,是个乐善好施的小富户。人品上倒没有多大问题,这次请他来,也不过是想求他关照一下京城的生意。顺带着,还想借着宁善这棵“大树”攀上京中贵族们。
    宁善倒是乐意做这“大树或是桥梁。毕竟他从毕昇这里得到了不少好处,仅是每年的纸张订量,除了皇宫和各处衙门府台,也就数这个毕昇了。
    毕昇一路小跑的出了农庄,肥硕的脸颊随着奔跑而上下抖动。见到宁善,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我的好六爷,怎么才来呀,让老哥一通好等呀!”
    宁善向来是个打蛇随杆上的,立刻笑容满面,“让毕老哥久等了,小弟手头有些事处理,来晚了,给老哥赔个不是。”
    “那一会儿可要多喝两杯,老哥这里可是有上好的梨花醉,保证你喝一次想两次。”
    二人谈笑风生的往农庄里面走。
    “怎样,这处是我平日里用来避暑的农庄。这东郊人人都说景致不如西郊,可是这里可都是未经雕琢的璞玉,不似西郊全是假景儿,看多了就腻味得紧。那一片,才刚刚开始动工,稍加修饰,保管比西郊还漂亮!”毕昇指着一处尚在动工的地方,满面的春风得意。
    宁善哪里懂什么园林鉴赏,西郊倒是有宁家一处庄园,但他常常在商行里呆着,后来又进了傅府,就整日周旋与京城那些人傻钱多的土财主之间,根本没有机会道西郊那出看看。
    嘴上附和着毕昇,心里暗暗叹息,想不到又是一个附庸风雅的。
    宁善有些无奈,他见多了从贫穷小老百姓经商发了小财,摇身一变成了小富户,这个时候他们就总是花了大量的银子去买一些字画或是枯燥乏味的书籍,还有的就是像毕昇这般的,假装对品鉴很懂行的,以此来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
    何必呢!宁善暗地里摇摇头,跟着毕昇的脚步往里面走。
    如今宁善受封皇商,不论是傅京还是宁谦,私下里都明里暗里警告过多次,不许作妖不许兴风作浪……所以宁善还是一如往昔的兢兢业业赚钱,一心一意做生意,唯恐叫旁人挑出个不是来。现在跟这个毕昇一比,自己还是太谨慎了。
    在外头,根本看不出这个农庄有任何异常,进去了才知道,原来这里面的屋舍才是真正值钱之处。地上的地砖据说是掺了金子的,一应用具尽数是银器,就连平常晚上用的夜香壶都是金制的,看的宁善直咋舌。
    这时,宁善就不由好生考虑,这棵“大树”是做还是不做了。
    “毕老哥,您这么有钱,干嘛还叫小弟来给您牵线?直接带着银子去找某个大人府上去不就好了?”宁善心中暗暗有了主意,却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毕昇哈哈一乐,“不瞒六爷,哥哥想巴结的大人,正是六爷的兄长,宁相爷呀!”
    “毕老哥那可真是找错人了,想要攀上我四哥,您也该去找二哥做生意。小弟虽说封了皇商,到底是为傅府效力,真正撑着四哥的是宁家商行的东家,宁俭。”毕昇眼中显出一丝狡黠,“放心,没找错,就是找六爷。您与傅大人的关系,老哥都懂的。这傅大人是相爷大人的人罢?那就没有找错!”
    宁善皱眉,这是把主意打到傅京身上了?眼神一冷,宁善摆摆手,“这我与傅大人的关系,其实并未如老哥想的那般,不过就是京中的人们以讹传讹罢了。这傅大人究竟是不是我四哥的人,我不知政事,并未留意。若是老哥没有旁的事,小弟这今儿还得开门做生意,就不叨扰了。”
    言罢,就要转身离开。毕昇慌忙拉住宁善,“哎哟,六爷怎么就急眼了呢?是不是老哪句话说错了?瞧我,一高兴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六爷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俗话说,“做人凡事留一线”,宁善也是时时刻刻秉记着。都是开门做生意的,把话说死了,以后不利于生意,当下脸色稍缓,“老哥说哪里话,的确是小弟想起有事要去处理,这才失礼要走。”
    毕昇将信将疑,“那不喝杯水酒再走?”
    宁善笑道,“这顿酒就当小弟欠着老哥的,下次一定在登仙楼,小弟亲自回请毕老哥。”
    “好说好说。”
    ——
    “六爷在东郊呆了一柱香的功夫,进去时脸色还好,出来时倒是像在发脾气一般。小的赶去时恰逢六爷从农庄里出来,他们谈论何事,却是无从知晓了。”傅京在东郊的线人,那个小管事毕恭毕敬道。
    傅京点点头,“嗯,还是辛苦你跑了一趟。下去领赏罢。”
    小管事立刻欢欣鼓舞的出了门。
    宁善又回了一趟“群贤毕至”,交代了一些事,才叫宁福回府。二人慢慢走在路上。
    京中越来越繁华,尤其是商事渐多之后,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可谁知道这副景象的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苟且,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宁善想起毕昇那副嘴脸,不禁想到,与人虚与委蛇还真是心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午好~更新来了~
    好困啊,听课果然是催眠的好办法!
    ☆、第一百四十二章 和乐
    傅京暗地里派人查明名单上的人,才一日功夫,比照着毕昇,就全被查了个底朝天。
    “名单上的所有人尽数都是前些日子给六爷送礼,求六爷帮忙的。估摸着是六爷怕忘了,写在纸上好记罢了。”傅甲收了线人的消息,赶紧就来回报。
    事情没有傅京想的那么严重,这本是好事。傅京却是皱起眉头,“既然没什么事,那日他作何藏的那样严实?”
    “可能六爷不想让您知道他收了人家的礼,您也知道,做生意嘛,谁不会从中赚些小头,这种事情,一般不会被旁人知晓的。”傅京觉得说的在理,“这么快就向着他说话了?你是谁的人?”
    傅甲憨憨一笑,“小的也是为了大人着想。”
    “吃里扒外的东西!”笑骂了一句,傅京看着外头的天儿,低沉的可怕,像是马上就要下雨一般。“去看看他们俩回来没有,带两把伞过去,别叫雨浇着。”
    “哎,这就去!”
    ——
    今日是赵安诺三日回门的日子,除了灵霄宫早早的洒扫一新,皇后张氏也吩咐了宫人多备些小点,御膳房此时也是热火朝天的备齐了一桌御宴。
    乾元殿那边凤庆去了坤安宫传话,圣上今晚驾临坤安宫,让皇后张氏准备迎驾。
    皇后面无表情的应了,凤庆却是见怪不怪,“娘娘,若是没有旁的事,奴才这就回去了。”
    “凤公公留步。”张氏叫住了凤庆,使了个眼色给云珠,云珠立刻伶俐的从袖里取出一个荷包,掂着沉甸甸的,压手得很。
    凤庆不解,“娘娘,您这是……”
    张氏摒退了众人,“公公也知,本宫在后宫中无依无靠,除了依靠着圣上的垂怜勉强在这后宫中立足。父兄俱是不中用的,如今得了掌管东西十二宫的凤印也是蒙着皇恩。只恨本宫身子不争气,不能为圣上诞下一男半女,所以本宫就想着能否在皇族宗亲里过继一个孩子。”
    凤庆笑道,“娘娘这事儿也该与圣上去说,奴才人微言轻的,如何到圣上面前说这些话。”说罢就要罢荷包还回去。
    张氏摇摇头,“本宫说的这事儿还就公公能办成。”
    凤庆自坤安宫回来,心神不宁的。他往常与皇后张氏并未有过太多交际。就算遇见,也就是平常的主子与奴才的问安罢了,却从没有像今日这般热络的。
    小声嘟囔了两声,凤庆便要回乾元殿当值去。此时,凤庆身后,有一道身影闪过。看方向,俨然是要出宫去。
    宁谦与赵安诺进了宫,递了令牌便要往乾元殿去。宫门处,一个小太监却是引起了宁谦的注意。那小太监腰上系了一小截红绳,右手上还握着一把折扇。
    赵安诺显然也看见了,“我记得灵霄宫我有遗落的东西,夫君能帮我拿回来吗?”宁谦点点头,“你说,我去帮你找找,就让你多跟圣上说说话。”
    守宫门的侍卫听闻二人的对话,暗自感叹相爷与公主还真是夫妻恩爱。
    见着宁谦下了马车,那个小太监立刻往灵霄宫去。
    赵安诺见着人走远了,才吩咐道,“走罢。”
    “皇后这一阵子不对劲得很,大人多加小心。”小太监说完就跑了。原来他是凤庆的人,腰上一截红绳,手中握一把折扇,便是凤庆的联络暗号。
    宁谦进了灵霄宫随意取过一支簪子,便往乾元殿去。
    皇后?宁谦边走边琢磨。赵安伦刚回京,便着人拉拢示好,如今算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吗?
    ——
    乾元殿内,赵安诺正与圣上说话。圣上问起的无非就是夫妻可还和睦,宁谦私下里脾气如何,宁府的人好不好相处等等,赵安诺尽数答了,还不忘夸了宁谦一通,是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这终身没有托付错云云。
    圣上点点头,颇为满意。
    恰巧,宁谦从灵霄宫取了簪子回来,圣上笑意吟吟道,“能看到你们小两口和和乐乐的过日子,朕心甚慰呀!”
    宁谦微微一笑,“臣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要仗着圣上与公主多多指正。”
    圣上大笑,“你呀你呀,想不到往日在朝上就爱袖着手不说话的宁谦,私下里竟然是个妻管严?这话估摸着又是这丫头教你的吧?”
    宁谦往赵安诺处看去,赵安诺挑眉一笑,满脸的春风得意。
    “这事儿圣上知道自己在心里乐乐就罢了,臣还要留点儿面子在朝中做事呢!”宁谦无奈道。
    圣上看到他们能在一起拌嘴,心里着实高兴,又想起自己后宫中却没有一个女子能这样与自己相处,倒是生出一分凄凉来。
    赵安诺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小盒来,“头前儿不知谁送礼送了个这么一个稀罕物件儿,儿臣觉得好看,就做主拿来给圣上看看。”
    凤庆呈给圣上,一看居然是块西洋表。
    圣上对旁国的机巧物件十分感兴趣,这么一件便让圣上爱不释手,“果然是个好东西,这个,是看时辰的罢?”
    宁谦便与圣上讲了西洋表的计时方法与中原的不同,还教授了圣上西洋表的用法。圣上大赞,龙心一悦,又赏了一堆东西来。
    皇后张氏得了消息,又是一阵心气不平。
    二人在乾元殿逗留了许久,圣上趁着天早,又与他们往坤安宫去,一同用膳。皇后张氏面上大喜,张罗着赶紧摆宴,暗地里却是吩咐云珠,撤了几道菜,语气却是不善。
    “先饶了这一次,总有法子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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