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哥儿:“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锦姐儿连连保证,一再表明她并没有说谎,还十分遗憾:“也就是娘最近生病,不能靠过去,不然等娘好了你看看我怎么做,照做就好。”她很是热心热肠,要让哥哥也迅速的与娘亲近起来,实在是近来周鸿每每回来,她拿出看家本领去撒娇,周鸿便将小丫头抱起来,使得她有几分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抢了哥哥的爹,可是娘却没拿出来分给哥哥一半,这就有点不讲道义了。
    贤哥儿哪知道小丫头心里的想法,只是被她所讲的吸引,实则也很想亲近娘亲。
    房里,周鸿猜了半日叶芷青的心思,愣是没猜出来,听着外面俩小家伙的笑闹声,还向她卖好:“你听听,俩孩子玩的多开心,早就应该让他们在一起了,咱们一家也好团圆。”
    既有了他这话,叶芷青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到底问出了口:“我听虎妞说,她说……锦姐儿叫你爹?小孩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这些话讲出来,万分艰难,可是到底还是讲了出来。
    谁也不能当过去不存在,特别是那样不堪的记忆,对于周鸿而言,对她而言,都是不能逃避的事实。
    周鸿一愣,顿时笑了起来:“我还当你今儿为着什么事儿不高兴呢,原来是这为这事儿啊。不是锦姐儿胡乱叫的,是我让她叫的,她既是你的女儿,便是我的闺女。”他面是惆怅不已:“若是当年我们未曾分开,没有阴差阳错这么些年,说不定三五个锦姐儿都生下来了,何至于只有一个小闺女呢。”言若有憾。
    叶芷青愣了一般,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是……锦姐儿明明不是你的闺女……”
    周鸿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里满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蜜意:“她就是我的闺女,她也只能是我的闺女!过去的事情都是我不好,若不是为了我,何至于让你受苦?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你也要想想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叶子,生此我只认定了你是我的妻子,我也只有你一个人,你只要一直记得,我是爱你的,而你也是爱我的。”他以食指堵住了叶芷青欲分辩的嘴:“你不必辩解,我知道你想说你心里没我,你早八百年就把我忘记了,如果你忘记了,何至于听到我有事就不远千里跑来安北?你心里只得一个我,我心里也只得一个你,我们好好在一起就好了,旁的什么你都别管!”
    他伸臂将人揽在怀里,是个全然保护的姿态,在她耳边低低道:“有件事情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既然这么在意锦姐儿的存在,我就索性告诉你。三年前,我花了点手段往宫里送了一个人。”
    叶芷青抬头瞪大了眼睛:“女人?你送了个女人进宫?”
    周鸿轻点了下她的鼻头:“我是那样的人吗?送女人媚上,也不是我能干得出来的。我送了个道士入宫。”
    “你送个女人进宫我还能理解,你送个道士入宫做甚?”
    周鸿轻昵的在她额头亲啄了一记:“道士可做的多了,比如炼丹,比如相面,比如传授房中术……总之都是好事儿呢。现如今啊,大魏京中的道士们地位可是水涨船高,一般人都惹不起。”
    叶芷青还是不太明白:“你这是想让道士乱国吗?或者让……学着炼丹?”
    周鸿轻笑:“炼丹……做帝王的哪里会炼丹啊,吞丹不是更好吗?”
    叶芷青脑子里立时便想起历史上野史传言某位辫子皇帝是服食金丹而亡的,虽然历史已不可考,但事实上重金属吞多了“飞升”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么久以来,她心里实则对过去不愿回想,就是因为当时深埋着的怨恨根本未曾消散,却因为力量悬殊,不得不东躲西藏,在周鸿面前也不必掩饰她的恨意:“你是说……让他提前飞升?”
    “飞升?”周鸿搂着她不禁笑倒在床上:“哈哈哈哈,你这词儿用的真妙,就是想让他提前飞升。夺妻之恨不亚于杀父之仇,我保的是大魏边境百姓的安宁,可不是他的江山!”也只有在这一刻,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他才露出了狠戾的一面:“我们夫妻分离八载,你跟贤哥儿母子多年不得相亲,骨血骨肉生生拆散,总不能白受这许多苦,只是让他早点飞升,已经算是我厚道了!”
    周家历代忠心于皇室,等于是大魏江山的脊梁,没想到有一天被逼的对帝王起了杀心,叶芷青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消化了这一切,顿地满心愧疚:“都是我的原因,才让你做出这种事情。”
    周鸿可没认为自己做错了:“此事只有你知我知,那位道长知道。若不是我于他有大恩,他也不会冒险入宫行此危险之事。你不必愧疚,事关男人的尊严,不应该由你来承担此事。”
    两人将心结打开,叶芷青渐渐安心下来解毒,她身子不好,便有连晖从旁照应,过得大半年功夫,总算是回复了正常,只是亏了底子,到底人是很虚弱的。
    等她整个人好了之后,周鸿便带了贤哥儿来认娘,小少年端端正正跪在她面前,说不出的风神秀雅,面容与她有六七分相似,那孺慕的眼光让她热泪盈眶,亲自去扶他:“快起来,地上凉快起来!”
    安北的天气要比江南的天气冷上许多,入了秋之后便一天冷似一天,而贤哥儿被她牵着手起来,便顺势靠了过来。他打小就没有见过亲娘,小时候倒也在脑子里描摹过亲娘的模样,只是没想到终有一天能见到真实的人,而且还能被她用那么慈爱温暖的目光注视着,当真是说不出的欢喜愉悦。
    锦姐儿在旁看的醋意横生,也直往她身上扑:“娘,你别以后有了哥哥就不疼我了,哥哥长大了,我还小呢。”
    小丫头在安北大半年,居然已经晒的皮肤都没以前那么白了,倒是个头高了不少,还嚷嚷着要跟周鸿去学武打猎骑马,整个一个小淘气,叶芷青好几次听虎妞讲她淘气,都觉得这丫头颇有几分无法无天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头疼。
    偏周鸿不知道怎么想的,惯起孩子来没样儿,对锦姐儿也是千依百顺,以叶芷青的经验,总觉得他是对于小姑娘撒娇无可抵御,这才不得不举手投降。
    ——男人对于软萌的小姑娘大抵都是如此吧。
    “我听说你天天淘的不行,可不许欺负哥哥啊,哥哥让着你,你也要敬重哥哥,知道吗?”
    锦姐儿点点头:“娘就是唠叨,我哪里不尊重哥哥了,爹请的先生还教我读书呢,我都是读书识字的人了。”
    叶芷青:“……”你到底哪点像读书人啊?
    小丫头实在让人不在放心,周鸿父子对她都是宽容谦和的性子,可别惯的小丫头上头抓脸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建和十一年秋,京中暑气才尽,宫里的皇帝却直嚷嚷着热,他体内火势呈鼎沸之势,烧的他日夜不宁,唇焦舌苦,只能将张真人新制的丹药再咽一丸,带来半刻钟的凉意舒爽,便又燃烧起来。
    后世大魏史书对建和帝的死因没有个明确的说法,有说建和末年,皇帝好女色,掏空了身子得了马上风;也有传言皇帝吃多了金丹爆体而亡;还有传说太子篡位弑父,总之什么传言都有,而大魏史书只有短短一行字:建和十一年腊月初八,烨皇帝薨。
    一个字囊括了萧烨短短的一生,对他生前功绩并未有任何评价。
    京中朝臣们提起建和帝,无不对他执政晚期宠信道士摇头叹息,也不知道是几时萧烨开始迷上道士,总之等朝中重臣们听说宫里请来一位道士已经晚了,他们向建和帝谏言,却换来皇帝轻描淡写的回复:“不就是请张真人来说说话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历来和尚道士入了朝廷,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更何况这位张真人不但仙风道骨,卖十十分好看,且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更厉害的是炼丹之术。
    萧烨试过他的丹药,一粒就有奇效,不困不倦,龙马精神。
    此后便深深陷进了试吃丹药的大坑,坑了他的一生,再也没爬出来过。弥留之际,他派出去的密探来报,见到皇帝嘴唇焦金,精神亢奋,已经数日未曾合眼,眼睑下面乌青一片,瞧来十分骇人,着实有点发抖,还是硬着头皮向他禀报新近探听到的消息:“……陛下,微臣探得周大将军身边有一女子常伴他左右,据说是周小公子的亲娘。那妇人身边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萧烨瞳孔猛缩,失声道:“你说什么?”
    那密探擅绘丹青,还将一幅丹青呈上,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一对儿女在街边驻足的模样,那少妇只有侧脸,少年郎个头不矮,唯有七八岁的小姑娘正转头看着对面的什么东西,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笑靥,模样颇有三四分与萧烨神似。
    萧烨一口血直喷了出来,将那对母子都喷了个湿透,偏生那小姑娘的一张小脸儿未曾被打湿,只溅了一滴血在她眉间,宛如贴了花钿一般,“朕的……小公主……”最后三个字宛如呢喃,若非那密探身负武功,听力惊人,恐怕都听不清他最后三个字。
    他一句话未完,便气绝身亡。
    寝殿里只有君臣二人,那密探吓了老大一跳,上前去试了试皇帝鼻息,暗道不好,左右看看,一把将那副画团吧团吧揉成一团,扔进了一旁的暖炉。
    那张画原本就是极薄的纸画就,沾火即燃,很快便化成了灰烬,而寝殿里近来因皇帝身体不适,门窗紧闭,空气浑浊,又点了熏香,外加皇帝喷出来的血腥气,倒将那异味掩盖。
    那密探是萧烨心腹,出了名的心思缜密,他受命去查周鸿身边的妇人,原也是个旧差使,从建和三年就开始查,前四年查的很紧,后来发现周大将军一心忙于军务,常年住在军营里,身边并无什么年轻的妇人相伴,便撤出了安北。
    今年夏末的时候,也不知道皇帝是心血来潮,还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又旧事重提,派了他前往安北,再次查周鸿身边的人。
    他得令之后,还对主子腹诽不已,总觉得他这旨意来的奇怪,哪知道一去之后,果然发现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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