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谋已久 作者:作者:景臣
    景臣分卷阅读(32)
    周公乘船走了,医院冷,我们回家吧。
    倪言倏地睁开眼,瞳孔猛烈地颤动起来。
    这句话,她在三年多以前听过。
    只是那时还没有这声我们,那个沉着声的男人说的是回家吧。
    倪言直起身子,大脑混乱地看向说话的人:以川?
    她知道是他,可那句话不该是他。
    嗯。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他塞到她手心里的一个东西,塑料纸包裹着什么。
    倪言低下头看手心里的那颗糖果。她愣了愣,指尖微微颤抖着撕开一层层的糖衣。
    她抬头问:这是什么?
    他说:一个认识的医生给我的,很甜。
    倪言将糖果放入嘴中,含在舌尖,熟悉的甜味在口腔内蔓延开来,清凉过后是果甜味。
    怎么了?
    季以川凝视她。
    她的神色异常,目光紧紧地盯着季以川看。
    那句话和这颗糖,她都曾在她以为是林则睿的男人那里得到过。
    那个陪着她度过整个黑暗时期的人。
    那时他的嗓音更低,医院也更冷。
    第41章 041 错过
    倪言不懂, 如果那时在医院陪她的人真的是季以川,那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
    你
    倪言欲言又止,对上季以川清澈的眼眸。
    他询问:怎么了?
    倪言摇了摇头:没什么。
    季以川说:那我们回家吧。
    嗯。
    倪言闭上眼跟着他站起身, 手掌撑在他的手上,蹙紧眉头将弯曲的膝盖打直。
    似乎只有闭上眼,她才能用全身心去感受这份熟悉的感觉。
    她慢悠悠地走到他身旁,过了许久问道:你和林则睿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做朋友的?
    季以川的步伐停顿了一下, 抬眸道:为何突然问这个?
    倪言神情自若:好奇嘛。
    你和他在一起后。
    如此说来,在医院的那段时间, 季以川和林则睿还不认识。
    看着她凝重的神色, 季以川侧身问她:表情怎么这么严肃?
    倪言摇摇头:没什么。她抬起手, 露出手心里碎成片的糖衣,这个糖很好吃,哪里可以买到吗?
    季以川垂眸看了一眼:你喜欢的话, 我去向那位朋友买。
    市面上没有吗?
    嗯,他自己制作的。
    倪言将那颗硬糖含在舌下,沉默不语。
    这颗糖确实是有独一无二的特性的,并不是谁都会拥有。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想了许久要不要直接问季以川。她又反问自己,如果他真的是, 又能证明什么呢?证明她可笑地爱错了人?白白错失和浪费这三年的时光吗?
    倪言很清楚,在当时那种绝望的环境下,她不可自拔地对那个未知的男人产生了依赖。
    这很容易移情。
    她正坐在出版社中出神地胡乱猜想时,有一个人找到了她林则睿。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T恤,外面套着针织外套,眼下青黑,拘束地等在出版社的楼底。
    照理来说, 她应当甩脸不见他,可她不自觉地还是走下了楼,因为心里揣着一个疑问。
    阳光正盛,刺眼的光线照得倪言眯起了眼,冷脸问他:有什么事?
    林则睿抿着嘴,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倪言不作声看着他。
    接着他说:我妈生病了。
    倪言垂手:所以呢?
    林则睿说:我带她来浙二看病了,你能去看看她吗?可能要动手术。
    倪言皱起眉头,声音凉薄:我以什么身份去看她?你的同学?还是被你劈腿的前女友?
    林则睿被噎得说不上话来:就,朋友身份。她一直很喜欢你。
    这我知道,倪言看着地面上的沥青,神思飘远,可是我不想和你有瓜葛了。
    她摸了摸口袋,平时她是不带现金的,可今天身上鬼使神差地竟然有钱。
    倪言摸出了两百块捏在手指间,递了出去:给她买个果篮,不用说是我给的。这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
    林则睿看着那两张红色的钱,没有伸出手。
    他的尊严早已被一轮又一轮地磨灭了,但他还不想向她要钱。
    他不要,倪言便收回,神色淡漠。
    林则睿说:好,我知道了。原来我为你做过的那么多事,我的那些付出,都可以因为一次犯错被一笔勾销。
    倪言转身的脚步一滞,眼神骤变。
    她回头看着林则睿,一字一句地问道:当时你第一次来医院看我,是什么时候?
    林则睿疑惑不解地眨着眼睛:第一次去医院这我早就不记得了。过了会儿,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那天你因为眼睛看不见,还问我我是谁我说我是林则睿。
    他仔细端详着倪言的表情,没有看出一丝变化。
    她低着眼,嘴角有用力的迹象,下唇轻轻被咬住,还是淡漠的神情。
    林则睿问: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倪言抬起的目光中含着一丝丝的愠怒:没有为什么。只是想起从前的事,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极。今后请你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言言他上前拉住她的手腕,竟看见她眼角泛起的泪光,一时怔住。
    他轻声问:你是想起从前往事所以伤心了吗?我知道那个时候你过得很艰难,所以我想找到你,安慰你。
    倪言一语不发地摇着头,频率越来越快,拧在一起的眼眉写满悔恨。
    不是你,不是你。
    她喃喃自语着。
    怎么不是我,那天就是我去找的你啊。
    他找到坐在病房门口的她,试图劝说她的父母不要责怪她,被痛批一顿,只好坐到她身边。
    倪言抬起眼,眼神有些空洞无神,睫毛颤了几颤:那天是你,可之前的不是你。
    林则睿摸不着头脑:之前?之前是谁?
    倪言没有回应他,小跑到楼上,把自己埋进办公桌上的文稿里,鼻尖全是新鲜墨水的气味。
    所以,她这三年当真把感谢的对象搞错了,更是移情错了人。
    林则睿不过是在最后的那天陡然出现,却让她误以为从前的那些都是他做的。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堵得慌,面对过去的错误,她无法回去弥补。
    季以川说他从很久以前就喜欢自己,那这三年多,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待在她和林则睿的身边?而她竟然未曾看出一点端倪。
    关闻从办公室里出来敲了敲倪言的桌板:以川来了。
    她从窗外往下看,看见了季以川靠在一根石柱边。
    倪言倏地抬起头,拿起包,脚步飞快。
    关闻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喊出一句:上班时间
    倪言顾不得多:算我请假一天,谢谢。
    倪言提着精致小巧的腋下包飞奔下楼,长长的楼梯尽头是一个长方形画框般的出口,那儿明亮,还囊括了季以川的身影。
    她冲到阳光普照的地上,喘着气,双手撑在膝盖上看他,几缕长发凌乱地飞到她眼前。
    季以川向他走了过来,风衣被向后吹开,他接过她手里的包,说道:林则睿来过。
    倪言盯着他,魂不守舍地说:你怎么知道?
    季以川说:我来的时候看见他在楼下,正要走。
    倪言抓住了季以川的领口,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跳:嗯。
    你们见面了?
    见了。
    他是为什么来?
    你在吃醋吗?
    他垂眸看着她:嗯。
    倪言用力将他拉得弯腰,迫使他与自己之间的距离缩近。
    她晃动的瞳孔扫过他脸上每一寸表情。
    季以川,你连这点醋也要吃?
    她话音里夹杂着一丝笑意,眉头又紧锁,像是看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贵之物。
    季以川的眉梢微挑,伸手箍住她的手臂:嗯,我小心眼。
    他半开着玩笑。
    那你是怎么忍过这三年的?
    倪言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僵。
    她接着说:你怎么早不来勾引我?
    他没吭声。
    她又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时候一直在医院陪我的人是你?
    季以川愕然,恰此时面前开过一辆车,反射的阳光照进他的眼睛。
    你怎么知
    忽然间,他被撞得向后仰去,脚步向后小踏了一步稳住。
    眼前的人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要将他揉进自己的怀里,可她娇小,只能扑进他怀中。
    季以川只能看见她头顶的发旋,看不见她的表情。
    片时,胸口感到一阵湿润和冰凉,紧接着她抽噎的声音传来。
    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那是你,我,我还以为是林则睿。我真的不知道。
    季以川的手悬在离她一公分的位置,背脊硌在冰凉的石柱上。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他的手终于落在倪言的背上,轻轻安抚。
    那时,他以为倪言和林则睿是从学生时代起的两情相悦,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忽然出现的外人。季以川再次回去找倪言的时候,她搀着林则睿的手摸索前进,疲惫的脸上挂着笑容。
    手里的糖果被他捏紧,被手心的温度慢慢侵蚀融化。说那个画面没有刺痛他是假的。
    我
    他话还没说完,倪言便打断他:算了,不重要,我们没有错过就好。
    话音刚落,她脚下一蹬,刹那间跳到了季以川的身上,双腿环着他。
    季以川下意识伸手架住了她的膝弯。她很信任他,双手早已脱离他的肩头,将自己全身的重量交给他。她捧住了他的双颊,火星撞地球似的吻了上去,不经意就咬破了他的下唇。
    楼上出版社内,付编和李芳华走到窗边向关闻汇报工作。哪知关闻转了个身,双臂一展,架住两个人的身体向后推。
    非礼勿视。
    ?
    楼下有小情侣在热吻。
    付编推了推眼镜笑道:现在的小年轻是比我们那时开放了好多喔,我们那个时候哪里敢在大街上这样。
    李芳华反驳道:诶不一定,像倪言那种个性肯定就不好意思这么做。
    关闻用一支笔撩起额前的刘海,嘴巴抿成一条线笑了起来:很不巧,正在楼下热吻的就是倪言。
    第42章 042 被动?
    就像三年多以前一样。那时季以川恰巧离开, 被到场的林则睿顶了身份,一来一回交替,她误会了。在满池不清不楚的感激中, 同意了林则睿长达五年的追求。今天,林则睿与她像是最后一次见面,交代了前尘过往,虽非他本意, 但总算解开了她心中的结。
    末了,季以川来了。
    和三年多以前又很不一样。现在的她是看得见光明的, 不会再认错人。
    细细想来, 倪言掉进季以川精心设计的陷阱时, 她并不知道他和自己那些往日缘分。
    医院里的人是他,在她周围打旋的人也是他。因为是他,她才会不止一次地产生悸动, 这无关乎简单的感激之情。似乎一次又一次地喜欢上他,并不难。
    倪言记得自己看过一个科普视频,女生绝对不会不知道高/点的实际感觉,如果怀疑自己是否到达过,那一定是没有。
    因为在达到的那一秒,烟花绽放, 绝不会再怀疑。
    想来感情也是这样的。
    再遇见那个对的人之前,你可能会遇见许许多多让你产生好感和快乐的人。可当你最终遇见那个人的时候,你很清楚,他有别于他人。
    多数人也许一辈子都达不到高/点,也遇不到那个特别的人,平平淡淡过完一辈子也算得上是奢侈。
    所以遇见了季以川,倪言觉得很幸运。
    唯独一点她无法肯定, 这是否是用安平的命换来的。
    但她不能一直纠结于这个问题,钻牛角尖只会让她一生都活在那天的那一分钟里,无法获得幸福。
    她想自私一回。
    倪言没有选择把季以川在那件事里的身份告诉家人。一来,她怕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生活的父母又陷回了哀痛中。二来,他们对待季以川的感情,一定会变得很复杂。他是恩人,但也会成为睹物思人的中介。倪言不想让他们发展成为这样纠结的关系。
    在这一段时间中,她当着李芳华的助手,翻译了一本当代的英国短篇小说。内容很致郁,而她每天都要来回斟酌用哪个词才能将此情绪表达到极致,这样的生活导致她一段时间都陷在那种情绪里。
    一转眼,已经别过深秋,逐渐入冬。逐渐萧瑟的万物更是勾勒起人心中的郁结。
    李芳华沏了一壶热茶给倪言,拍了拍她的肩:这段工作结束,就该从里面出来了。
    倪言点点头。
    李芳华又问她:你的西语考试准备得怎么样?有信心吗?
    有。
    她为考试准备了很多,不至于没有信心。
    临近下班的时候关闻找了倪言。
    最近天气冷,不是必要的都可以居家办公。
    倪言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会:感觉出来工作更有利于情绪。
    关闻不解:何出此言?在家不是更放松?
    倪言望着窗户外面灰白色调的景色道:我不想一个人在家等他。
    以前的倪言是很习惯于一个人生活的。
    可自从和季以川正式在一起了后,她发觉自己愈发矫情了。她可不喜欢独守在家等他的滋味,尤其家中的墙壁都是冷冰冰的色调。可她又不能无理取闹地要求季以川在家,自然是要出来找些事情做。
    关闻静静端详了她一会儿,淡淡道:嗯,你决定。想来或者不来都可以。
    倪言微笑:谢谢。
    倪言背上包走出门,关闻站在窗边静静俯瞰下方的人行道。
    季以川又在那里等着了。
    她的眼眸逐渐黯淡。
    她很羡慕。
    最近关闻和父亲安排好的相亲对象见了面。某食品集团的大儿子,学历、身材都很优越,样貌比不上韩黎,但也算顺眼。原本关闻都在想,要不就妥协了吧,她不是那种会为了爱情反叛一切的人。她习惯了目前的生活,不可能会去迁就韩黎,她不是那样无私的人。
    可关闻还是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对方的家庭希望结婚以后她能加入他们的集团工作,而不是玩一些文艺工作。关闻自然是不肯,她不擅长也不喜欢商场上的那些东西,她改不了。
    抚摸着窗台上的多肉盆,她转过身不再看楼下的场景。
    从狭窄的楼道走出来,倪言看见了季以川。入冬后的夜色来得分外快,此刻天空颜色已是湛蓝。
    倪言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与他相对着拥抱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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