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归 作者:作者:心宿二心星
    心宿二心星(13)
    此言一出,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网民们闲来无事,似乎总是乐此不疲地关注公众人物私生活,遑论汪父那时正是炙手可热的候选人之一。
    霎时间,各种流言迭起,都在猜测汪教授的妻子是谁,他们又是何时结的婚有的娃。
    汪父花了挺大力气才将各类亦真亦假的消息封锁住,忙得焦头烂额。
    若是过去,汪西迩两耳不闻窗外事,懒得在意旁人的看法,但这件事牵扯到了夏也和儿子,不能置之不理。
    与夏也有关的种种都被他收拾妥当,隐藏起来。
    偶尔想要知道对方身处何地的渴望也被及时摁下去,避免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保密得当,饶是对方再坚持不懈,也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汪父派人暗地里发布了较为隐晦的措辞,只是说独生子确实已婚且有一子,夫妻俩性格不合,已和平离婚。
    信息时代各类消息均昙花一现,这桩算不上秘辛的秘辛更是随着汪父竞选成功,就被人们遗忘在脑后。
    忍过最初的小段时间,可能是习惯成自然吧,后来不草木皆兵了,汪西迩却也没再试图探寻过夏也在什么地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然而,凡事又总有个阴差阳错、啼笑皆非。
    也是恰巧,夏也的表弟读完三年研究生,找实习单位时,兜兜转转又回了遂省,在遂大的法学院任职。
    或许是迟来的上天自有安排,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不知道法学院的教授怎么想的,有次需要到汪西迩那里拿个东西,顺口就拜托给了表弟。
    表弟素来对汪西迩抱有很大成见,这回自然也是公事公办,装作没看到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拿了东西就想走人。
    只是他转过身时不经意一瞥,瞧见了汪教授桌角的相框,上面的人影分外熟悉,不可能认错。
    你怎么还留着我哥的照片?
    面对表弟的质问,汪西迩只是垂眸将那个相框反扣下来,没说什么。
    表弟却没他那么沉得住气,在原地呆滞良久,各种猜测纷涌而来又被全盘否决后,似乎就只剩下了唯一有可能,又最不可能的那个。
    你表弟心情复杂地冷下声音,半晌还是问不出喜欢这个词。
    但他很快又想到自己的哥哥,那个至今没有另觅良人,执意留着百害而无一利的标记的笨蛋哥哥。
    表弟似懂非懂地,踌躇许久后,还是将真相告诉了汪西迩。
    然后他就看到,方才还泰然自若的汪教授,倏地变了脸色,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惊讶,和些微与身份不相符合的茫然。
    那个瞬间表弟觉得眼前一切都分外荒谬,如果汪西迩也喜欢夏也,不可能迟钝到人都走了这么久才喜欢。只能是当初就喜欢上了,却放任夏也黯然神伤地离开。
    简直离谱到极点!
    同样觉得荒谬的还有汪西迩。
    过往三十多年,从没有什么时刻令他如此兵荒马乱过,久违的冲动甚嚣尘上,推搡着他朝前进。
    等他从天旋地转中勉强冷静下来,已经拖家带口地乘上了前往江城的飞机。
    怪怪第一次坐飞机,眼前的所有于他而言都很新奇,眨着大眼睛咯咯直笑,玩累了就乖乖趴在爸爸身边睡过去。
    理智终于回笼,汪西迩拨了拨怪怪额前凌乱的头发,微叹一声,下飞机后给江大的熟人打了个电话。
    两情相悦固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往往要在对的时间发生,才不会不合时宜。
    三年多,数不清的日日月月,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久到曾经的怦然心动一点点泯灭,也并非全无可能。
    汪西迩不敢确定夏也现在是否还留着标记,是否有遇到更喜欢的人,是否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但他又实在很想赶快和对方见面,所以只能选择了最笨拙又最保守的方式,装作不经意的相遇。
    拥挤喧嚣的走廊里,汪西迩披着室外的寒气雨雪,风尘仆仆赶来,像是重逢,又像是赴一场迟来的约。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时,考虑好的慢慢来和循序渐进全部成了纸上谈兵。
    仅剩下唯一的念头,就是把人抱进怀里。
    冲动和克制互相拉扯,终于在看到夏也抱着怪怪朝自己笑时,让前者占了上风。
    其实在说出那我追你也是可以的吧时,汪西迩的内心远远不如表面那么淡定,不然也不会大脑空白了片刻,没能在对方惊讶跑走之际作出挽留。
    房门打开又关上,汪西迩在原地顿了片刻,才在黑暗中无奈地笑了一声。
    至于某个一鼓作气跑回自己的私人办公室,闷在沙发上半天缓不过来的缩头乌龟,也挺不淡定的。
    反反复复地回味了好几遍,夏也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究竟听到了什么。
    那、我、追、你、也、是、可、以、的、吧。
    这几个字单看平平无奇,怎么组合起来就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了呢。
    为什么要追?怎么追?
    是他理解的那个追吗?
    越想越难以置信,越想越害怕在做梦。
    夏也走到窗前,快速推开玻璃又合上,感受到那一刻沁人心脾的冷风猛灌进来,才勉强找回点清醒。
    他想了又想,忽的又硬气起来,觉得趁这个时机冲回去找汪西迩问清楚也未尝不可。
    然而等他冲回休息区,想要当面对质时,却发现在他排兵布阵的这段时间,早已人去楼空。
    这就走了啊
    小夏哥,还以为你休息去了呢。小李恰巧路过,笑道,你找汪先生吗?
    嗯。夏也敛起怅然若失的神色,又此地无银三百两般补了一句,我找他是想问问他对照片的主题有什么要求。
    噢。小李看上去并没察觉异状,解释道,他刚才接完电话就抱着怪怪走了,好像有急事吧,还让我和你打声招呼来着。
    闻言,夏也怏怏地点了点头,却在听到紧接着的话时,重新振作起来。
    汪先生说想去海边拍,因为以前有个人和他说过,海边很好看,也很好玩啧,想不到他还挺浪漫的嘛。
    小李还在絮絮叨叨,夏也却浑然不觉了。
    过往回忆缓慢浮现上来,像是一尾游鱼拖着长长涟漪,淌过波光粼粼的湖面。
    原来曾经掺杂在随口一提里,包含了太多真心的闲聊碎语,不止他一人念念不忘。
    海边很好看,等以后有机会,我你可以去看看,保证不会失望的。
    好。
    汪西迩似乎总是这样,轻描淡写许下的承诺,却必然会践行。夏也忽的后悔了,后悔当初没能再勇敢点,死皮赖脸留在汪西迩身边,这样就不会错过那么多年。
    但是还好,他想,还好汪西迩也喜欢我。
    哪里用得着追呢,他们本就是彼此的唯一,彼此的初恋。
    ☆、第 22 章
    雪后初霁的海边颇有种宁静渺远的神秘气息,天空被映成烟青色,霞光破开厚重的云彩,洒落在白毯般的沙滩上。
    不光是夏也,就连从小生活在江城的小李他们,也被这难得一见的奇景震撼到,扛着笨重的器械却不影响健步如飞,远远地将夏也独自甩在身后。
    只是他们不会知道,自家老板此刻哪还有赏雪听海的悠然自得。
    三四天时间倏忽而过,夏也的心情也从凌霄飞车中平复下来,终于在再度见面的前夕发现了某处不对劲。
    那就是汪西迩说完要追他,便没有后话了,这么长时间连个消息都没发过。
    这算什么,撩完就跑?还是后悔了不追了?
    想着想着又开始患得患失,久违的失眠找上门来,夏也几乎是辗转反侧到天明,才囫囵睡了一个多小时。
    梦中也不得安宁,始终隐隐记挂着今天可以借着拍摄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和朝思暮想的人见面,于是七点不到就又悠悠醒转,控制不住地有些雀跃。
    天寒地冻,海风刮过来都带着凌冽的糙钝感,夏也穿着美观有余保暖不足的羊角扣大衣,却对体感温度浑然不觉,发呆般注视了会儿茫茫的海平面。
    直到身后传来稚嫩清脆的童声,才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夏也循声望去,只见遥远明亮的天光里,一大一小朝着他走来,这个场景陌生又瑰丽,美好得如同镜花水月。
    怪怪穿得很厚实,棉袄配上毛线帽,像是年画上的娃娃,又仿佛一颗圆滚滚的球。
    夏叔叔,夏叔叔!那颗球迈着小短腿,终于艰难地滚到了夏也面前,继而便兴冲冲地举起手里的东西。
    夏也这才发现怪怪怀里抱着一大捧粉色的玫瑰,花朵沾着晨露,娇艳欲滴。
    这是送给我的吗?他有些惊讶地半蹲下来,和怪怪平视。
    小朋友用力地点了点头,献宝般把玫瑰往夏也面前推了推,咧嘴笑道:是爸爸送给你的,他说希望你喜欢。
    粉色玫瑰的花语并不隐晦,夏也之前也略有耳闻。
    它比张扬的红玫瑰含蓄温和,除了表达爱意,还有一个特殊的象征初恋。
    夏也讶然片刻,接过玫瑰,低声说:谢谢怪怪,我很喜欢。
    哦吼,不用谢!怪怪雀跃地欢呼了一声,转过身朝缓缓走近的汪西迩重复道,爸爸,夏叔叔说很喜欢。
    嗯。汪西迩笑了笑,在他们跟前站定,垂眸望着夏也,意有所指般道,喜欢就好。
    空气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直到不远处传来小李他们呼唤怪怪小朋友的声音。
    午后阳光暖融融的,落在海边停泊的渔船上,混着残雪,到处都显得晶莹剔透。
    出生以来就始终待在内陆的怪怪眼睛都看直了,跃跃欲试般想要过去玩,又碍于爸爸和夏叔叔还在这边,不敢轻举妄动。
    注意到儿子的纠结,汪西迩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先去找其他叔叔阿姨玩吧,注意安全,我们待会儿就过去。
    嗯!得到应允,怪怪登时撒开腿跑过去,在雪滩上留下两串兴奋的脚印。
    目送着那颗球滚进人堆中,夏也才放心地收回视线。
    电灯泡走了,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却也跟着僵硬了几分。
    夏也是在捧着花站起来时意识到的,几天前所设想的,捅破窗户纸直接快进谈恋爱的流程远远没有那么顺利。
    阴差阳错分离的这些年,实在无法用寥寥数语带过。
    正是因为难以释怀,太多话在心底翻涌,临到嘴边,却反而什么也说不出了。
    怀里的粉玫瑰还散发着清雅香气,氤氲开来,围绕着面对面而站的俩人。
    半晌,还是夏也忍不住,先嘀咕了句:为什么要送我花?
    汪西迩像是没料到他沉默良久是在憋这句质问,思索片刻后,才答道:因为想讨你的欢心。
    这句话直白而未加掩饰,不像汪教授平日待人时淡漠简洁的风格;但又因着纯粹到极致,才更显得面前这人是特别的唯一。
    夏也被这记直球敲得晕头转向,同时心底漫开一片酸涩,半晌,才别别扭扭地说:那你那天还不告而别,又这么久不找我哪有你这么追人的。
    大抵是确认了对方是真的也喜欢自己,夏也便不加掩饰地把心里话往外掏,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俨然称得上是恃宠而骄。
    他将玫瑰花挨个戳过去,戳完一轮,才听到汪西迩沉沉的嗓音响起来:抱歉,那天是因为接到临时的会议通知,我当时也有点乱,时间紧急,就直接离开了。
    这几天没找你是因为忘记问你的联系方式了。
    说来不可思议,但仔细考究,却又合情合理。
    哪怕再理智冷静的人,在遇到心爱之人时,或许也会变得笨拙匆忙吧。会在告白后陷入稀里糊涂的状态,甚至连个联系方式都忘记去问来。
    夏也想说那你为什么不问小李,话到嘴边却又明白过来,因为那样不够郑重。
    追人要送花,联系方式要当面问,这些藏匿在小事中的细节,却是独属于汪西迩的浪漫。就好像当时签订契约时会给自己也列下条条框框,结婚后会说没关系,可以循序渐进。
    别人不知道,夏也却知道,这人看似冷淡极具距离感的外表下,藏着怎样无微不至的温柔。
    毕竟此刻人多,有些话不适合一口气全部摊开来讲。
    未免磨蹭太久显得异常,他们没在原地停留太久,就也过去和大部队会合。
    因着是大庭广众,夏也和汪西迩并肩走过去时,距离并不算近,但他怀里的玫瑰花实在抢眼,见者无不面露惊讶,想问又不敢问。
    而其中最为机灵的小李,则是看看夏也,又看看汪西迩,忽的想起什么,又猛瞅了怪怪几眼。
    紧接着他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目光在夏也和怪怪之间反复逡巡,一副万事皆在掌控中的了然。
    夏也被他看得颇为不自然,皮笑肉不笑地咬牙道:可以开始了吗?
    哦哦,可以了可以了。小李一秒切换为社畜模式,狐假虎威地吆喝了声,兄弟姐妹们,开工咯!
    工作室出外景时通常会带五六个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忙活起来极为默契有效率。
    若是平常,给三四岁的孩子拍照实在称得上棘手。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调皮起来狗都嫌弃,讲道理没用,威胁恐吓也没用。
    于是乎,就更显得怪怪这样乖巧又可爱的小天使尤为招人喜爱。
    而对于掌镜的夏也来说,这也是个分外新奇的体验。毕竟相较于以往,今日的拍摄对象是亲儿子,除了技巧,自然而然地也注入进大把感情。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前,怪怪像颗糯糯的小雪团子,笑起来时似乎能治愈所有不开心。
    人潮涌动中,汪西迩始终站在不远不近的一侧,静静地注视着夏也。时过境迁,昔日蹲在天台上拍麻雀的omega,已经成长为专业的摄影师了。
    他为夏也做着喜欢的事情而高兴,同时又因为没能陪伴在对方身边,而难以控制地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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