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大了,又怀了身孕,有些事,她已无法左右,倒不如随了她自己的意愿,想要什么样的人生,也该由她自己选择。
    她起身,亲自拉起了赵岘,微仰着头,又问:“她是你杀父欺母的仇人的女儿,你当真会真心待她?”
    “这是我与宁儿的事,与旁人的恩怨无关。”
    太史淑兰没言语,显然不信。
    赵岘又道:“若我仇恨她,折磨她,那日后,我的儿子又该如何待我?母后,我想要个家……我只想要个家……”说到最后,他红了眼眶,声音也微微的沙哑了几分。
    太史淑兰看的心头一酸,她别开眼,不愿再看。
    “哀家不信你,立字据为证,日后,宁儿生下的子嗣,男子需是太子,女儿需得与太子等同礼待,若是想参政,你需得首肯,日后,若是宁儿厌倦了你,你必须同意和离,且不得纠缠,她若再次嫁人,你也不得干预,而你,此生不得纳妃,可是能做到?”
    “能。”赵岘回答的斩钉截铁,仿佛这些苛刻的条件都是虚设一样。
    “当真能?”
    赵岘笑笑,“宁儿不会与我和离,而我,也不会娶其它女子,所以母后担心的这些,并不存在。”
    回东宫的路上,赵岘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太史淑兰已经默许了他日后登基为帝,方才,他只顾着顺着她的话,却没认真考虑。
    他揉着眉角,无声一笑。
    宿命!与赵宁是,与帝位,亦是。
    第80章
    赵岘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夜宿东宫了,这件事让他开心到藏也藏不住。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它会影射你所有的情感,之前,他是不信的。因为他的理智可以控制所有的情绪,无喜无悲,过的甚是隐忍乏味,可是如今……他所有的喜怒,都有了出处,爱恨、欢喜,皆由一人。
    赵岘嘴角挂着笑,仰躺在床上,看着赵宁皱巴着小脸,目不转睛的盯着为他诊治的太医,一会儿斥责道:“轻着点,莫要弄疼了他。”一会儿又差人去传膳。
    他黑眸含情,千回百转,所有的柔情,仿佛都揉碎在了眼睛里。
    如果这一刻,可以地老天荒那该多好。
    赵岘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梦里,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那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映着水光,带着一丝怜悯,格外的惹人垂帘。
    待他睁开眼时,还有一些恍惚。昏暗的房间内只亮着一盏不算明亮的烛灯,他缓了一会,当大脑恢复运作,视线逐渐聚焦后,终于看清,床沿边上坐着的女子是用怎样怜惜的目光望着他。
    哪里是什么梦。
    “宁儿,怎么了?”嗓音是刚睡醒时的沙哑,低沉沉的道出,格外的魅惑人心。
    赵宁抿了抿唇,她早已想好了措词,于是问道:“赵岘,你是不是有事还没有告诉我?”
    赵岘拉着她躺在自己身边,他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侧脸在她发顶蹭了蹭,柔声问:“宁儿想要知道什么?”
    不是他不想瞒,所有的肮脏,由他一人承担便好,可经过了赵稷一事,想必赵宁心中已有个猜测。
    “全部。”赵宁侧身看向他,微仰着头,目光坚定,“我想知道,唐羡是谁,你说过,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那你又是谁?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岘也侧过身来与她对视,他微微弯腰,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如获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他道:“宁儿,我希望你可以活在阳光里,哪怕傻一些,幸福就好。所以,你可不可以只知道,我爱你,还有,我的父亲姓唐,我的母亲很爱他。至于其他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与我们无关,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这样好不好?”
    那一瞬间,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她甚至不知那些情绪从何而来,是他眼内的认真?还是他话语里悲伤的情绪?
    他是用怎样的一种心情说出这一切?是非恩怨,当真与我们无关么?
    “你不恨么?”
    赵岘笑着摇了摇头,“有你,足够了。”足够偿还赵稷欠下的所有债。
    赵宁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哭出来。
    她一把抱住赵岘,声音里带着哽咽,脑袋在他耳侧蹭了蹭,道:“好,我不问,我什么都不问了,如果谁曾亏欠过你,那我用我自己来赎罪好不好?我把自己赔给你,我发誓,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赵岘笑她,“你是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但不是赎罪,而是因为我们彼此相爱,宁儿,爱可以宽恕所有的罪恶,我不要活在仇恨里,上天把你带到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
    *
    赵稷被挑断了手筋,现如今,连茶杯都端不得,这件事,被太史淑兰压了下来,无人得知。
    他的癔症越发的严重,现如今,不仅不认得人,还时而疯癫,每日都把建章宫闹的鸡飞狗跳。无奈,太史淑兰只得带着他一同前往普陀寺修道参佛。
    亏欠赵宁太多,或许只有离开,才能还她一片安宁。
    赵岘也欣然同意了,并派人一路护送。
    或许,这就是所有人最好的结局了。
    其实这样也好,不是所有的恩怨都必须要有个你死我活,心魔才是最大的敌人。
    *
    这几日,赵宁假借身体不适一直未上早朝,赵岘则以摄政王的身份把持朝政。
    当初决定要与赵岘在一起时,她便有了把皇位给他的想法,虽然俩人未曾商量过,不过她的那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是赵岘却不急于此事,他每日都在惦念着如何将她娶进门。
    娶她,并非是让她换掉身份,不能做自己。
    赵宁,必须是赵宁。
    夜夜睡在一起的人,赵宁又哪里不知他的烦闷?
    其实这些,她倒是无所谓,左右之前十八年的人生,也都是虚假的男儿身,倒不如让赵宁‘死去’,赵岘也好顺理成章的登基,她也能换个身份。
    一举两得。
    可是赵岘却不同意。
    他蹲在地上,把赵宁的脚搭在自己腿上,一边替她揉捏酸胀的小腿一边笑着道:“你呀,只管多吃些,这些事我来处理就好。”
    赵宁抬腿,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嘟嘴道:“谁要管你那破事,我要去沐浴,让翠云进来。”
    赵岘怕宫内的老人都识得赵宁,日后她女装现身多有不便,遂,将宫内所有的宫人宫女,除了她用得惯的几个,其余全都放出了宫,又重新招了一批新人进来。
    “沐浴,为夫伺候就成,无需翠云。”
    赵宁一听,立刻捂住胸口,警惕的往后挪了挪,拒绝道:“不要你,只要翠云,你走开。”
    “为夫委屈。”
    “你委屈个甚,我才委屈呢。哪一次帮我沐浴你不是……不是……”赵宁已经羞的连耳根都红了起来,她委实是说不出口。
    谁能想到,禁欲腹黑的康平王,会是一个色痞子,她的胸口……胸口,都被他亲的全是红印子,羞死人了。
    赵岘眯起狐狸眼,笑的好不狡猾。
    “夫人,躲得过十一,可是躲得过十五?”
    “你……”赵宁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她瞪着眼睛,默默的与他对视,无声的抵抗。
    许是觉得细胳膊拧不过大腿,遂,又祈求着道:“你可以亲,但是……但是别让我帮你了。”
    赵岘明知她说的是什么,还故意问:“为夫让你帮什么了?”
    赵宁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翻身躺回床上,不理他。
    帮什么?你说帮什么了?
    每次手都酸到快没知觉,还是不肯泄出来,非让我叫出声,那么奇怪的声音,丢死人了。
    最后,赵宁到底是没敌过赵岘,又被狠狠的欺负了一通,临睡前,她红着双眼,小拳头捶打着赵岘的胸口,委屈的道:“说什么好好待我,骗子,你就是为了折磨我才想娶我的……”
    *
    眼瞧着肚子一天天越发的大了,赵岘不急,赵宁却是等不下去了,这后宫内还有好些她之前纳的妃子,虽说早有禁令,不许任何人前往东宫探望,可架不住总有那不知死活的,比如说薛紫鸢,那一日,险些被她钻了空子溜进去。
    无奈,赵宁只好自导自演一场戏。
    她先斩后奏,派人假冒刺客,刺杀自己,还命人到处散布,说是燕帝赵宁命丧当场。
    连尸体都备好了,还特意刮花了脸。
    赵岘也是被她气的无奈。
    不过,仔细想想,貌似这法子最简便。
    燕皇仙逝,赵岘自然顺理成章的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宁安。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昭告天下,他要立后,此女乃是之前在小叶城时的王妃,虽说尚未成亲,但是已有了他的骨肉,自然要被立为皇后。
    至于名字……并非青瓷,单名一个柠字,至于姓氏……无论她姓什么,嫁给赵岘,自然要冠上夫家之姓。
    第二件事,遣散宫内所有妃嫔,至于薛紫鸢,听闻赵宁甚是喜欢,既然如何,不如派去皇陵为先皇守孝吧。
    第三件事,唐鳌乃小叶城人士,对边关自然熟悉,不如,就调派回小叶城,守候边疆百姓。
    最后一件,太妃太史明丽……不如一道去普陀寺修行,也好与先太皇太后做个伴。
    这宫内,自然是赵宁最大,他可舍不得她上头有个‘婆婆’时不时的作威作福。
    虽然赵岘没有明说,不过,他做的这些,赵宁都明白,赵岘是把所有能对她造成威胁或伤害的人全都调离自己身边啊。
    宁安第一年夏,皇后在折腾了一天一夜后,终于诞下了龙子,取名为澄泓。
    宁安第三年,皇后诞下一女,听闻在取名字时,皇后与皇上干了一架,最后,貌似皇后胜出,小公主名为赵鸽子。
    原因无二,皇后怀小公主时,整日里惦记着烤乳鸽……也是没谁了。
    宁安第四年,有大臣觐见,道是皇室人丁单薄,望皇上能以江山为重,广充后宫。
    赵岘不急不慢的道:“朕的子嗣正在来的路上,三年生了两,得让皇后喘口气。”
    这话不知怎的就传到了赵宁的耳里,她觉得大臣们皆是忠臣,这主意多好啊,于是,擅自做主,替赵岘选了十位嫔妃。
    后来,听闻皇后已有十余日未曾下过床,好像是得罪了皇上,夜夜被惩罚。
    没过一个月,皇后又被诊出,已身怀六甲。
    赵宁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冲着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抱着女儿的赵岘,河东狮吼。
    “赵岘,你怎么不去死,我不要生,不要生了……··”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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