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令 作者:作者:一点三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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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疏林和李博衍对视了一眼,叶疏林给李博衍使了几个眼色,在李博衍的不情不愿下,把李博衍往外一推,李博衍堆上比哭还难看的笑说:爹啊,要不您带小不惜去问问?李博衍这个爹真的是越叫越顺口,叶莽也从一开始的嫌弃,慢慢给听顺耳了。
    叶疏林连忙补上说:是啊,父亲,您这个爷爷带小不惜去,更有意义,再说了,我们同人家也不熟,人家未必肯卖我们这个面子,您就不同了,您去了,人家肯定就答应了不是,为妾等小不惜以后懂事了,知道您对她这么好,还不得天天粘着你啊?
    叶莽很受用,微微扬了头却也很克制,拿出一个长辈的威严来说:也是,罢了罢了,免得你们白跑一遭,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李博衍撇撇嘴,白眼还没翻出来呢就被叶疏林一把掐回去了。
    次日,元满没去,叶疏林和李博衍陪着叶莽带着小不惜,去找了那家酒坊,酒坊果然小,人也少,就是祖孙三代,一家七口经营着,出的量也不大,就是弄在自己家里赚点糊口钱,对外叫的是老九酒坊,只因做生意的老人家在家中排行老九。
    叶疏林尝了他家的酒,果然香醇,还带着香间特有的辛辣味,很有特色,他们很满意,给酒店付了定金,说是要十大坛子女儿红,酒家见是大生意,自然不敢怠慢,明说着是,要的多,还是特意给小闺女酿的,要的日子久,大约能等今年入了秋才能酿好。
    好酒磨功夫,叶疏林他们也不着急,说是要是今年这批酿的好,等今后每年都从这拿十大坛子酒,老酒家也是个豪爽人,大笑道:您若是信守诺言,老朽这老九酒坊,活多久就给您酿多久!
    双方大笑,这一趟可谓是愉快非常。
    待酿酒的事完了之后,四海镖局也要开始忙起来了,日子一天天过着,元宵之后正月二十三,谷小少爷就要被上路去雍州了,元满他们在准备了东西在城门口守着,谷小少爷要去雍州,这个门最近,他肯定会从这个门走,他们等在这里,准备送送他,只是没想到,在城门口还遇上了一个熟人。
    叶疏林和李博衍没有认出来,是元满认出来了:苏落鸢?
    苏落鸢听到有人叫自己这个名字,先是一愣,接着回头看见了元满,才松了一口气,走过来给他们行礼问好,叶疏林他们回了礼,元满看着她手中的东西问:你是来送谷小少爷的?那把名叫开疆的刀,他们可太熟悉了。
    苏落鸢点点头,反问道:你们也是吗?
    是的。叶疏林回答了之后双方之间就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都只能尴尬的站着,反而是元满问了她一句:你过得还好吗?
    苏落鸢念着元满的恩情,回答说:劳您挂念,一切都好,小人如今在帐房里做事,学了不少东西,今后能凭本事吃饭,很是知足。
    元满点点头表示了然,那她却是选对了,过得好便好,一直在张望的李博衍突然说:哎!过来了。
    因为是流放,谷小少爷的样子就没有穆凡尘和洛潇潇体面了,身上上着枷锁,戴着脚链穿着囚服,被官差拉着走,叶疏林他们准备的东西,谷小少爷肯定是没办法自己带着了的,只能打点一下官差,希望他行个方便,官差也不是不懂事的,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等叶疏林他们这边说完,苏落鸢才上前来问:小少爷,奴才能单独跟您说几句话吗?
    这边元满他们又帮忙让官差放了人,谷小少爷才跟着苏落鸢走去了另一边,刚走过去,苏落鸢将东西一放,跪下来给谷城行了一个大礼,谷城一惊: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着便跪下去,想要把苏落鸢扶起来,哪知苏落鸢开口说:小少爷,奴才接下来说的话,您要好好听,好好记着,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谷城单膝跪在地上看着苏落鸢,实在是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直到那句话从苏落鸢口中说出来,谷小少爷只觉得一阵耳鸣,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脑中一道惊雷,愣了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小少爷。苏落鸢又重复了一遍:老太爷没了。
    您除夕那天走了之后,老太爷就病倒了,让大夫来看,也查不出是个什么缘故来,等初五那天,处置您的文书下来,老太爷知道之后,就没了。
    这是三小姐叫奴才拿来给您的。苏落鸢把她拿来的包袱和开疆放在谷小少爷怀里:老太爷死后,家里的少爷小姐们都在争家产,因着您的事情,都不服您大哥哥做这个当家人,连搬出了老太爷的亲笔书信都没用,家里人都说老太爷是您气死的,非要将您划出族谱,赶出谷家,大少爷没办法,依言照做了。
    可是其他少爷小姐还是不服,现在他们对外瞒着老太爷的死讯,忙着争家产呢,小少爷,三小姐,让奴才给您带句话,她说
    既然走了,那就别回来了吧。
    原先谷城还能忍着,这句话一出口,谷小少爷的眼泪瞬间决堤,他看着苏落鸢问:所以,家里是谷小少爷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他不明白:不要我了?对吗?
    薄情也好,冷淡也罢,苏落鸢现在一脸忧心,却无法感同身受,她这一生得到的亲情少之又少,尚且不肯为自己的生生父亲流一滴眼泪,就更别说别人家的爱恨了。
    只是这一刻,谷小少爷太过可怜,可怜得让苏落鸢动了恻隐之心,苏落鸢避开他的眼睛,从包袱里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一条白绫,哄着谷小少爷说:小少爷,您送老太爷一程吧。
    谷城没说话,苏落鸢直起身来,替谷小少爷将白绫绑在了额头上,看着谷小少爷的红眼眶,掏出帕子来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说:小少爷,节哀顺变。
    元满他们站得远,看着跪在地上整个都佝偻起来的谷小少爷,心中都隐隐察觉到了不对,直到看到苏落鸢给他绑上了白绫才明白,谷家怕是出了大事了。
    谷小少爷再过来时一脸的失魂落魄,元满他们也不敢惊动他,只能又打点了一下官差,由着官差将他领走,再看苏落鸢,早就告辞了,看来是没办法从她嘴里知道什么的。
    谷小少爷像是丢了魂魄一样往前走,脑子里面什么念头都有,苏落鸢说的话,爷爷说的话,自己说的话,全塞在脑子里,又疼又涨,可是纵使这些话再多再乱再杂,最后只变成了一句话爷爷是你害死的,就足以压垮谷城。
    他不想的,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不想害死爷爷的。
    谷小少爷在身后走的太过安静,官差回头看着他那副死人像,心情瞬间烦闷起来,故意扯了一下手里的锁链问:走这么慢?没吃饱吗?
    谷小少爷被他这一拽,被拽的跌倒在了地上回过了神,张了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反倒是先哭了起来,把官差吓了一大跳,自己就拽了一下,不至于吧?
    你
    官差本想安慰一下他,可是他一开口,刚碰了他一下,谷城哭的更凶了,就像是一个发泄口,积压在谷小少爷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夹杂了无数东西,或许有不满,愤恨,惧怕,轻蔑等等,无数的,被谷小少爷刻意掩埋,刻意忽视的,所有的不敢宣之于口,以视人前,压抑着的所有东西,都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终于啊,还是有人因为自己死去了,绝望而崩溃,愧疚而无助,一个人跪在一片荒草之上,没有歇斯底里,仰天嘶吼,只有寂静无声的泪流满面,不止哭自己的爷爷,更是哭自己,纵使他以为自己负担起了自己的责任,纵使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保护别人,但是,还是有人因为他走了。
    他为了他的坚持,失去了所有。
    后悔吗?不后悔,既然选了,就不后悔,谁又能保证,自己不这么做,就能有更好的结局呢?至少现在,自己不后悔。
    谷小少爷明白,从今以后,他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第154章 (14)人言可畏
    直到正月底的时候,四海镖局收到讣告,叶疏林他们才明白了,谷小少爷为什么会那个样子。
    谷老太爷的离开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谷城被赶出谷家划去族谱的事情紧接着就跟上了,谷家明面上说的是谷小少爷大逆不道,性子顽劣,屡教不改,愧对先祖,故此谷老太爷决定将谷城逐出族谱。
    但是叶疏林听小道消息说,正因如此,所以谷小少爷怀恨在心害死了谷老太爷,这个叶疏林是不信的,依照他对谷小少爷的了解,谷老太爷就算是把谷城打死,谷城都是不会还手的。
    可也说了只是小道消息,不能信,至于真相如何,叶疏林在灵前给谷老太爷磕了头上了香,抬头看着灵堂,耳边听着谷家人的哭声,闻着满屋子的檀香味,已经是不重要了。
    谷家虽然不如以前,可是谷老太爷的声望还在,陵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更有些从邻边赶来的,叶疏林他们一家,除了让葫芦领着小不惜呆在家里,其他人全都来了。
    叶疏林跟着叶莽去认人,元满觉得累,就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李博衍百无聊赖,又没有什么熟人,就只能在园子里到处瞎晃,经过水塘边的时候,遇上了叶疏林,看他和父亲还在和人说话,就没上去打扰,就是远远的给他挥了挥手,叶疏林也看到了,悄悄回应了他,李博衍心满意足的走了。
    绕过了池边,才进了石林小路,就听到了叶疏林三个字,声音耳生没听到过,就留了心,只听见隔着一块石头后面传过来一个少年音:看到了,也是不害臊,在人家白事上眉来眼去,有伤风化。
    都不要脸了,自然是鲜廉寡耻。
    难怪四海镖局一夜之间起死回生,那叶疏林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和秦楼楚馆里的小倌有什么区别,卖身给那个前御影司右使换来的富贵,也不知道午夜梦回,会不会梦到自家祖宗戳他的脊梁骨。
    哎~梁兄,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卖得出去有人要那可是本事啊,的亏人生了一副好皮相,咱们这些可没这个本事啊。
    得了吧,说白了,娈童而已,任兄若是眼馋,尽可拿上钱财去试了试,那叶疏林定是欢喜相迎。
    砰!
    一声巨响,两个在背后嚼舌根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边的假山突然就炸开来,无数的碎石朝两人身上砸了下来,其中几块更是像长了眼睛一样,直直的朝着两人的面门和膝弯处袭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躺在了地上。
    尘土飞杨之中,只见李博衍一脸阴鸷的走出来,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两人,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这才明白怕是方才的话让他听见了,才想明白过来,还没来得及有其他的反应,李博衍弯下身子,粘着石沫混着学的拳头,一拳就把那个姓梁的脸打歪了,一口血混着牙就吐了出去。
    姓任的那个见状想跑,被李博衍一脚踹过去,飞出了六尺远,人事不省,像滩烂泥一样趴在那里,也不知道身上的骨头也不知道断没断,就这样了李博衍还不解气,一把提起姓梁的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将人摔死。
    李博衍!住手!被赶来的叶疏林给开口制止了。
    李博衍听到叶疏林的声音转头看他,叶疏林看清他的样子也是心中一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李博衍,也从来没从他身上感受到这么浓郁的杀气,此刻的李博衍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就连眼睛都因为愤怒染上了血红色。
    把人放下。李博衍虽然脾气不好,可是他无法无天的从来不委屈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当场就发作了,因此能让他发怒的事情少之又少,叶疏林心中想着这两个人究竟是做了什么才惹的李博衍这么生气,可是嘴上还是好好哄着李博衍说:你先把人放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行吗?
    李博衍忍了几忍,最后将人丢下来,虽然力道也不轻,可是也只是疼,没伤到什么地方,这个姓梁的是新晋户部尚书梁康的孙子,这位户部尚书是这次因为沈书行的缘故被提上来的,很是个公正勤勉的人,就是一直不得志,谷老太爷在世时,梁康还没发迹,两人私交不错,这次特意带了孙子前来吊唁,没想到居然看到自己的孙子被人打了一顿。
    梁康赶快让家中下人扶起自家孙子,那梁少爷肿着半边脸还不忘告状:爷爷!就是他打我!他还想杀了我!快将他杀了!
    那边姓任的是新晋户部侍郎的儿子,见事情有上司做主,让下人将自己儿子抬起来,站在一边没有多话,毕竟这位上司品行如何,做下属的还是有数的,只需等一个公道就好了。
    那是你嘴贱!李博衍根本不怕他,说着又要往前冲,梁少爷吓得缩了一下,叶疏林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李博衍,让他冷静些。
    梁康压着脾气,也听出了怕是自家孙子先招惹了李博衍:这位小公子,不知玄忌说了什么惹怒了你,值得你下如此毒手?
    他说叶疏林是供我玩弄的娈童!
    李博衍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寂静无声,就连一直拽着李博衍的叶疏林都呆愣住了,手上不自主的卸了力,李博衍察觉到胳膊上的力道一送,下意识的看向叶疏林,等看清楚他的神情,立马放映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满脸懊悔,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立马握住叶疏林的肩膀,软着语气跟他解释说:不是的,叶疏林,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莽站在一边,本来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围观的众人见此情形,更是用暧昧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量,梁玄忌看到了这一幕就来劲了,借着火气,哽着脖子不怕死的说了一句:我说错了吗?
    李博衍头一转,看他的眼神要吃人了,梁玄忌脑袋一缩,又觉得丢面子,又暗暗伸直了些,梁康护着自家人说:确实是玄忌有错,可不过是两句玩笑话,小公子下手如此狠毒,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自然不过分。在场的没人说话,倒是从众人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众人纷纷向后看,想看清是谁在说话,让出了一条路来,只见元满一步步慢慢的走过来说:叶小当家英勇,救了劣徒一命,小徒虽然顽劣,可也懂得知恩图报,救命恩人受人诋毁,自然不该袖手旁观,四海镖局更是高义,不嫌弃我们师徒二人被御影司赶出,出手相助,让我师徒二人有个落脚处,自然是听不得外人乱嚼舌根的。
    元满看着梁康微微一笑,像是在打着商量一样:梁大人,如此,您还觉得过分吗?
    梁康以前没见过李博衍,再加上这几日事忙,梁康忙的脚不沾地,自己手上的事情都没完,哪里管得上别人的风言风语,听自己孙子这么说,只以为他是不长眼的开了哪家小公子的玩笑,现在见了元满,才知道他开的是谁的玩笑。
    梁康脸色微微一变,反而是像已经是庶人的元满行礼:总督大人,老朽并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是您的徒弟。梁康也知道这样于理不合,所以用的礼也不重,元满也给回了一个礼,虽然这个礼是梁康先行的,老一辈的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是惊呆了一众小辈。
    爷爷?梁玄忌也是大为惊骇。
    梁大人说笑了,总督现在另有其人,草民担不起这个称呼。
    梁康干笑几声,元满也不纠结于此,继续说起了方才那件事:梁大人,既然是令孙有错在先,理应给苦主赔个不是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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