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蔷了然道:“先皇后用过的吃食茶水都被放了毒,在她故去后,定然会有人怀疑是被动了手脚,但连皇上御赐的燕窝都被下了毒,而接触燕窝的又没有几个人,查探一番也耗费不了多少功夫。”
    “不错,先皇后的薨逝原本是对外瞒着的,但不过一日一夜,皇上便命人传出了她因病离世的消息,想来也就在那一日一夜间便查清了真相。”他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或是被有心人精心安排的真相。”
    “多谢崔公子点拨,”虽然他所说的一些在案卷中定然也能找到一些端倪,但苏蔷还是感激道,“如此,我心中便有些算计了。”
    倘若先皇后是中毒而亡,而当真又与皇后无关,那最近琉璃发生的这些事便是子虚乌有,皇后定然是被人构陷,而给先皇后下毒的人至今都还逍遥于法外。
    崔羽明微一叹息,有些歉疚道:“皇后此时又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上,我也无能为力,但愿你能平安渡过这次危机,否则,无论皇后与崔家将来如何,云宣大概是饶不了我了。”
    她摇头,微然一笑道:“崔公子言重了,危机也是机遇,倘若没有皇后娘娘的提携,以我的年岁与资质,怎么可能能够担任典镜一职?倘若此劫可过,那我便可服众,以后在明镜局也会仕途平顺;倘若此劫难渡,明镜局上下都难逃罪责,即便我缩在阴暗角落里也是躲不过去。所以,说起来,这于我而言也并非是件坏事。”
    见她的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态度又是如此积极乐观,崔羽明的神色也不由松缓了几分:“所以,云宣明明对姑娘的安危牵肠挂肚,但却还是不同意我想办法将你调离琉璃别宫,如今看来,他信任你,也是因为苏姑娘自有一番巾帼之姿。”
    她心中微动,也不在他面前惺惺作态,只含笑道:“正如崔公子所言,阿宣他懂我知我,我也定然不会让他失望。”
    崔羽明亦微微一笑,道:“虽然此时别宫中诸事不明,但时至如今,你尚可信任我,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与他作别后,苏蔷依着原计划去了藏书阁,先她而去的钱九凝已经找到了当年先皇后病逝一案的卷宗,正在仔细翻阅。
    但上面几乎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记录十分简单。除了崔羽明对她提过的包括燕窝在内的所有膳食都被下了断九魂之外,明镜局还在先皇后当日穿的衣裳袖笼里找到了一包已经用了大半的断九魂粉末。另外,凡是接触过先皇后膳食的所有人和先皇后宫里的所有宫人,包括从皇帝那里送燕窝过去的内侍以及赵谦和吴隐之都被严刑拷问过,得出的结论是不仅没有人对那些膳食动过手脚,而且像赵谦等几个贴身侍奉皇后的宫人都异口同声地说那些草药是先皇后密令她们做的,而她们却并不知她要那些是何意图,所以卷宗最后的论断便是先皇后乃是饮毒自尽。
    钱九凝若有所思地道:“既然先皇后真的是中毒而亡,那这件事最好的结果便是如此了。”
    虽然她并未明言,但苏蔷如何不懂她的意思。
    向之瑜曾对她说过,先皇后中的断九魂是由九种草药提炼而成的,而在暗中为她采集草药的人便是赵谦,另外,卷宗里也提及先皇后宫里也有几人是帮着提炼药汁并将其晒制成粉末的。倘若先皇后中毒并非自愿,那莫说在她宫里伺候的人,即便是整个琉璃也定然会跟着遭殃。
    而若是先皇后乃是自愿赴死,那便是大大的不同了。
    一国之母竟饮毒自尽,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有损皇家颜面还是小事,严重的话还有可能会引起朝野动乱。若是这样查下去,也不知会牵扯多少人。
    更何况,那时皇帝最为在意的女子便是赵谦,他虽然痛心先皇后的离世,但大概也是不愿相信他那时最心爱的女子会是如此歹毒狠辣,更舍不得她也去送命吧。
    第231章 君子好逑(二十六)秘密
    先皇后是在用了皇帝御赐的燕窝后的两刻钟后毒发身亡的, 从卷宗是找不到先皇后中毒的真相了,但若从常理分析,她是被人毒杀的可能性更大。
    在先皇后故去后,她宫里的宫人都被打发了出去不知所踪, 有人说是皇帝恩准他们出宫另谋出路了,但从那之后也再未有人见过他们,所以即便是被灭了口也是有可能的。
    听明镜局的其他宫人说, 胡典镜之所以这些年未曾立功却还一直安居典镜之位, 除了她左右逢源的个性外,还是因为她在这件案子上立了功, 但想来,皇帝此举也有安抚之意, 而胡典镜也是个聪明人, 为保性命, 将曾经精明能干的自己硬生生地逼成了一个八面玲珑不干实事的闲人, 这便是胡典镜与先皇后一案的关系。
    至于其他人, 当初, 先皇后在薨逝前, 因着她的身子不适, 所以皇帝特意恩典她的膳食由她宫里的小厨房准备, 负责小厨房的便是李嬷嬷, 是由付嬷嬷向先皇后举荐的。而因为先皇后宫里随时会添置人手,泉姨有时会被派到那里当一时的差,有时一两个时辰, 有时一两天,而且因为这样被随意抽调过去的宫人也不止她一个,所以在当时泉姨尚不如李嬷嬷显眼,只是先皇后中毒而亡的那一日,她也在场。
    钱九凝问她道:“虽说泉姨、李嬷嬷和付嬷嬷从表面看起来的确与先皇后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但她们毕竟都不是先皇后身边的人,说毒是她们下的,是不是太牵强了些?”
    “因为与这件案子真正有关系的人,要么已经找不到了,要么杀不得,能下手的便只有琉璃别宫的她们了。”勉强克制住心底的悲伤,苏蔷顿下了脚步,对她道,“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凤来阁。”
    她们正在回戊子院的路上,钱九凝抬眼看了看已经暗了下来的天色,有些担心地问道:“不用我陪你吗?”
    苏蔷摇了摇头:“不必,将今日查到的这些如实告诉梁辰紫,问一问她的意见。”
    钱九凝道了声“那你自己小心”后,只好自己先行独自回去了。
    到了凤来阁,皇后似乎十分诧异她的突然来访,问道:“怎么,案子已经有眉目了?”
    皇后不曾让苏蔷起身,苏蔷也便一直垂首跪着,也免得一会儿开口时又要下跪。
    她摇了摇头,开门见山地道:“奴婢是想来请教皇后娘娘一件事,还请娘娘如实相告。”
    皇后察觉来者不善,迟疑了须臾,道:“你先说来听听。”
    苏蔷也不与她绕弯子,直接问道:“宫人皆知赵尚宫对皇后娘娘一向忠心耿耿,奴婢想知道,皇后娘娘与赵尚宫初相识时,如何又为何要将她纳为己用?”
    皇后显然不料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愣怔,但很快便回过了神,神色微微一沉:“怎么,你查到她的身上了?”
    “奴婢不敢,”苏蔷谦恭道,“只是凡有关者,奴婢都不敢不解惑,以免误了重要线索而辜负了娘娘的嘱托与提携。”
    皇后沉吟片刻,语气稍稍冷了些:“之前阿羽曾在本宫面前替你求情,本宫原也不打算为难你,但如今看来,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不错,赵谦是本宫眼皮子底下的人,本宫也时不时便看她不顺眼,偶尔也不愿让她称心如意,但她既是本宫的人,就算犯了错,那也该本宫去质疑问罪,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宫婢来打探她的底细。”
    “奴婢不敢置喙皇后娘娘的亲信,”苏蔷也不料皇后竟如此偏袒赵谦,但还是硬着头皮坚持道,“奴婢只是出于直觉,想知道更多关于赵尚宫在先皇后身边当差时的往事。”
    皇后似乎十分在意赵谦的这段往事,面色登时一凛,似乎有怒气染上了眉梢,但在片刻后,她还是命秀树带着其他宫人先行退了下去,对她道:“你若是怀疑先皇后的死与赵谦有关,那便最好换个思路,否则就算是撞个头破血流也是白费功夫,毕竟她不可能是真凶,否则皇上又怎会将她交给本宫照看。”
    苏蔷讶然,忍不住抬头问她道:“皇后娘娘是说,您之所以一直提携赵尚宫,是因皇上所托?”
    皇后沉吟了片刻,道:“有些话本宫也不好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还是让徐嬷嬷告诉你吧。”
    徐嬷嬷是伺候皇后的一位老嬷嬷,是从崔国公府带出来的,自打皇后入宫便跟着她,但因上了年岁,行动也不方便,所以平日便留在皇后寝宫里领个闲职,也算是皇后对她的恩典,所以比之对凤仪宫的大宫女秀树,皇后对她的信任也更多些。
    先皇后尚在人世的时候,便是徐嬷嬷随着皇后来的琉璃别宫,所以那些往事则凤来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徐嬷嬷虽然年岁大了,但记性倒是好,听了皇后娘娘的吩咐后,不假思索地便对苏蔷绘声绘色地道:“别看如今赵尚宫在众多女官里品阶是最高的,十几年前的时候,她不过是先皇后身边的一个最下等宫婢,仗着有几分姿色,趁着先皇后病重勾引了皇上。可怜皇上一时没有把控住,不仅着了她的道,而且还在先皇后的寝宫里临幸了她。哼,咱们的皇上虽然是九五之尊,但也藏着正常男人都会有的小心思,比如喜欢偷的,一次得逞后也不避讳些,偏生要在先皇后的寝宫与赵尚宫做那些事,实在是荒唐。哎哟,先皇后是个什么脾性,她不如咱们皇后娘娘宽容大度,那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沙子当真进了眼睛里,就算是要把眼球挖出来也不能留沙子在眼睛里的主儿,结果生生被气得不想活了。但那个赵尚宫也是有眼色的,她知道先皇后虽然在察觉她与皇上的那档子事后虽然明里是提了她的职,但暗地里巴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便巴巴地来求咱们皇后娘娘庇佑。但皇后娘娘还未来得及去请皇上册封她为妃,先皇后便早一步突然去了。宫里头人人都说先皇后是郁结而亡,虽然明里无人敢指责皇上,但他心里也是觉得愧对先皇后,更是不敢纳赵尚宫为妃了,而皇后娘娘也是心善,见她着实可怜,又见皇上太过为难,既不忍心她做宫人受苦又不肯封她为妃,便亲自求了皇上将赵尚宫留在了身边照顾,而且后来还在皇上对她失去兴趣时送她去了尚宫局,一路提携她做了尚宫,可真真是好福气。”
    因为曾经被尚为一个下等宫婢的赵尚宫夺走了皇帝的恩宠,所以皇后至今都忿然不平,纵然皇上已经对赵谦毫无感情可言,而她也已经将赵尚宫收在了麾下,这些年后宫之事也难免要倚仗她,但还是时不时会因曾经在她那里受过的羞辱而对她再三为难。
    苏蔷听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十数年前的那一段风月故事,神色一直波澜不惊,直到徐嬷嬷离开,殿中又是一片安静后,她才对皇后道:“奴婢不敢质疑徐嬷嬷的话,但她年岁大了,有些事怕是记不清楚了,所以奴婢斗胆,请皇后娘娘也回忆一下当年的往事,因为奴婢心中还有一个困惑尚未解开。”
    皇后神色不悦:“徐嬷嬷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满意?”
    她垂头跪着,语气恭顺有礼,却突然不提赵尚宫或是先皇后的事:“奴婢记得,前些日子奴婢与明镜局的其他宫人被皇后娘娘罚跪时,胡典镜曾求见过皇后娘娘,奴婢十分好奇,不知她当时说了什么,竟让当时怒气正盛的皇后娘娘赦免了我们?”
    皇后神色微变,道:“能有什么,左右不过是些求饶吧。”
    微微垂眸的苏蔷神色稍显紧张,但语气还算平静,听不出来与方才有何异样:“但胡典镜事后曾对奴婢提起过,她是因为知道皇后娘娘和赵尚宫的一个秘密才得意保全了她与明镜局的。”
    皇后身子一滞,脸色略显慌张,一双凤眸尽显愠意:“她当真这么说过?!”
    虽然无法亲眼目睹皇后的反应,但从她的声音中,苏蔷也听出来自己方才的那一句谎言已经瞒过了她,心绪也平静了许多:“是,但她只是为了与奴婢争一时之气而在无意间说出来的,所以并无她人知晓。”
    皇后冷然一笑,看她的眸光凌厉如刀:“那你倒是说说,本宫与赵谦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
    第232章 君子好逑(二十七)凶手
    殿中安静得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跪在地上的苏蔷将心一横,口齿清晰道:“胡典镜说,皇后娘娘曾经与赵尚宫有过约定,只要她帮您登上后位, 您就会保她前程锦绣。”
    “大胆!”不出所料地,皇后震怒,“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奴婢, 你可知仅凭你方才的这一句话, 本宫就可以赐你死无葬身之地吗!”
    “奴婢只不过在转述胡典镜曾对奴婢说过的话,她说, 她之所以能在皇后娘娘这里谋得一席之地,便是因为她当年查到了这个秘密, 并且在守护了多年后为了自保才不得不拿出来用一用。”从未听过皇后如此愤怒语气的苏蔷虽然心中也微微惊骇, 但还是勉强镇定道, “奴婢已经一只脚迈进阎王殿了, 如今也不过是借着皇后娘娘的恩典苟且度日, 虽然并非无所畏惧, 但为了保住自己的这一条性命也情愿拼死一搏。”
    听出她语气里再也明显不过的畏惧之意, 皇后反而平静了几分, 冷哼一声:“就算你拼死一搏, 那不还是死路一条?本宫知道, 你如今已经依附睿王,会竭尽全力替他对付本宫与太子,会想尽办法离间本宫与他的母子情谊, 但本宫告诉你,无论你怎么查,本宫都与太子生母的死毫无关系,若是你有胆子听睿王吩咐对本宫栽赃嫁祸,那本宫也自会顺水推舟拆了你们明镜局!”
    这些年来,宫人眼中的皇后,虽然并不算贤明,偶尔也会与后宫妃嫔争风吃醋,但若非有人惹她震怒,倒也未曾有人传过她无缘无故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除了对明镜局外,素日对其他宫人也还算宽厚仁慈,只是脾性不大好,时不时便开口便是一顿训斥,看她此时的反应,对胡典镜竟是只字不提,只怕是心中有愧。
    苏蔷了然,心下一寒。
    她方才不过是借着胡典镜的名义道出了自己的猜测,如今看来却是她没有赌错了。
    见她垂着头不再言语,皇后虽然不知她是否被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所震慑,但看见她便心里生厌,冷声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只是仗着一句听来的风言风语便敢来找本宫对质,连一丝半点的真凭实据都没有找到。不过,有些事本宫也不怕你知道,不如就看在你还有几分胆识的份上赏给你一些实话。”
    苏蔷原本已经没有打算再从皇后这里打听到什么,但此时却突然听她松口,虽然仍跪着不动,却是立刻会精聚神地仔细去听。
    皇后的目光有些悠长,思绪也缓缓回到了多年前:“当年,赵谦的确来找过本宫,想求本宫把她从先皇后那里捞出来,还许诺说只要本宫同意,她可以肝脑涂地为我所用。呵,本宫是什么出身,岂会看上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背主弃义的奴婢?而且,就算本宫再想做这一国之母,也断然不屑于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来达成目的。当时宫中人人都知道,先皇后常年病重,眼看便命不久矣,而那时满宫嫔妃便只有本宫最有资格承继后位,而且本宫年轻且康健,等得起,又怎会多此一举冒此大险去谋害她?”
    她的语气里含着几许轻蔑之意,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最后一句话甚为可笑。
    听起来皇后并不是在撒谎,而且苏蔷心中清楚,皇后没有必要在她面前扯谎,她原本可以什么都不说。
    可是,如此一来,似乎一切都不太对了。
    若是先皇后的死当真与皇后无关,那皇后又为何会忌惮当年曾经参与调查此案的胡典镜?胡典镜究竟藏着皇后的什么秘密?
    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闪现,她蓦地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脑海瞬间清明了一瞬,仿若满天的乌云被拨开了一片,露出了几缕明晃晃的阳光来。
    见她已然无话可说,皇后也不愿与她多费口舌,只冷言道:“好了,在本宫还懒得与你计较之前,给本宫滚出去。”
    自知再也问不出什么来,苏蔷也不再强留,行了礼后离开了。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毫不迟疑地往戊子院赶去。
    不大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不曾回去,或独自一人,或两三成群地在研究卷宗案情。
    一路匆忙赶回的苏蔷此时却不着急进去,而是安静的站在院子里,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胡典镜曾经当值的房间,脑海中浮现出了她在皇后的凤来阁回想到的一幕。
    那一日,云宣带人来搜查戊子院,说是怀疑这里窝藏轻衣司丢失的麻绳,当时胡典镜去了皇后处。回来的时候,听见张庆提及轻衣卫搜查,本来正打算教训她的胡典镜便顾不得其他,慌里慌张地往自己房里而去了。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曾一眼瞥去,看到一个人在胡典镜的房门口晃了晃。虽然当时并未曾留意,但如今想来,当时除了李大衡的武门众人一直紧跟在轻衣卫身后外,明镜局的其余宫人都守着自己的桌案或房间,担心轻衣卫会弄乱或弄丢她们的东西,而那个人却徘徊在胡典镜的门外,实在不合时宜,也有些可疑。
    那个人便是王子衿。
    没错,她当时应该是趁乱想在胡典镜的房内找到什么。
    比如胡典镜手中握着的有关皇后的把柄。
    虽然方才皇后否认了她曾经谋害过先皇后,而她也信了几分,但这并不能说明她与先皇后的死毫无关系,而胡典镜当年定然是查到了什么,但为了活命,她只能隐瞒真相,并将找到的证据私藏在身边多年,也好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所以,在那日皇后罚跪整个明镜局时,胡典镜认为皇后想要了所有人的性命,所以冒险以当年先皇后之死的真相来投靠皇后,而且她当时定然言明自己还藏着那杀人真凶曾经留下的证据,故而即便皇后想要当场将她灭口,却也不得不顾忌她所说的证据,不敢轻易下手,而是在暗中命令了王子衿去找到胡典镜藏着的那个威胁。
    她隐约记得,那日胡典镜并无异常,以她的性情,若是丢了东西,只怕整个明镜局都不会好过,更何况还攸关性命的,即便丢的东西见不得光,她也不会将所有不安情绪都压制在心里。
    所以,王子衿当时怕是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胡典镜虽然为人圆滑,但也是个谨慎的人,否则也不会安然在宫里过了这么多年,既然那一次轻衣司惊扰到了她,那她大概不会再将那件要紧的东西藏在戊子院的那间屋子里了。
    除了会带在身上,那便只剩下她自己的屋子了。
    可偏偏,在她被害的那一晚,屋子却起了火。
    实在太蹊跷了。
    她心中想着心事,缓缓移步,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她们原来的寝院。
    自从胡典镜被杀之后,因嫌这里晦气又走过水,尚宫局的人都不愿留在这里,索性大家便一起搬了,所以这里如今已经成了一座空院,只有院门外和正堂的廊下有几盏挂在上面的宫灯随风摇曳着,透出来的昏暗的光越发衬得这里荒芜而可怖。
    苏蔷站在院门口,静静地盯着胡典镜住过的正堂东厢,随即,似是被那间屋子所吸引一般她悄无声息地抬脚向里面走去。
    仿佛还可以闻到火烧火燎的味道,她缓缓地走向东厢,心想,若是自己是凶手,该怎么做才能在不惊动西厢的何顺和其他屋子里的宫人的前提下将胡典镜除去。
    从门口到东厢,需要穿过院子,那夜人心惶惶,即便听了何顺的命令不得不待在屋子里,但尚宫局的很多宫女都没有入睡,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到,那凶手便无法摆脱嫌疑了。
    可那一夜,除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秀树来访之外,没有人看到她和王子衿之外的其他人进来过,难道真凶当真如此幸运,不仅在进门杀人都未曾惊到何顺,进来和出去也不曾被人瞧见吗?
    倘若不是幸运,那只怕凶手的轻功应该十分了得。
    苏蔷突然在正堂的门口顿下了脚步,眸光忽地一紧。
    除非那一晚,除了被冤枉的李大衡和先于她之前过来的秀树和王子衿外,本就没有其他来过。
    她思量了片刻,蓦地转身,又朝戊子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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