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婵只是双十年华还不到的少女,即便武艺高强,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免慌乱。
    她那时还没想到引开刺客的办法,她第一次独自应付这种局面。
    抱着婴儿的她不可能单独力战数十刺客,她很慌张,那是野外,她没地方躲,找不到人帮。
    在这种紧急的时候,她忙中出错,竟然摔倒了。
    “奴婢没有抱紧您,您飞了出去。”
    还在襁褓中的沈朝元,撞在了不远处一块石头上,郑婵正想要冲过去将她抱起来继续逃,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树叶的沙沙声,那些刺客已经追击得越来越近了。就在那一刻,她脑子里突然炸出了一个主意。
    不如,她迅速将女婴藏在这,先独自将那群刺客引走。
    如果只有她一个,郑婵有信心和那些刺客力拼到底。
    想到这里,她迅速将一堆落叶踢到了女婴身上,将她浅浅掩埋,也是时运,女婴陡然撞击,竟然没有哭泣,所以没有惊动刺客们。而郑婵则假装自己仍然怀抱着婴儿,迅速飞遁,她作势怀中有物,那群刺客自然不会停下。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失足跌落山崖,甚至失忆,才害得沈朝元在外流落十余年。
    “仔细想想,一个婴儿撞得那么厉害,怎么会不哭?您一定撞得很严重!”
    郑婵不知何时又泪流满面。
    从发现沈朝元的异常后,她一直隐隐有所怀疑的疑心得到证实,便一直愧疚至今,今天将一直埋藏在心中的心事全部说出来,这对于郑婵也是一种解脱。
    ☆、鸽信
    如果不是她脱手,沈朝元不会撞上那块石头;如果她不撞上那块石头,就不会变成一个傻子;如果她不是一个傻子,怎会连悼亡诗和祝辞都分不清;如果她不在笄礼出错,又怎么会被晋王记恨,轻易牺牲他的亲孙女去替公主和亲?
    这一切都是她郑婵的罪过啊!
    说完,郑婵跪在地上,又狠狠磕了几下头,当她感觉到额头渐渐变得潮湿才停下。
    但她这次没有抬起头,她不敢看沈朝元的脸。
    她不敢看沈朝元的脸上,出现对她的厌恶与怨恨,即使这是她应得的。
    郑婵跪了很久。
    在她心中,过去了很久,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时间,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她不知道沈朝元会如何处置她,总之,当沈朝元得知真相,是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果然,沈朝元打了她一下。
    一下。
    对,就一下。
    就打了这一次,沈朝元就再无动作,接下来的呢?如果沈朝元打她一顿,那么郑婵完全可以理解,可是沈朝元这么随随便便地打她一下是个什么意思?郑婵不懂了,想不通了,她抬起头往上看,终于看到了沈朝元的脸。可是沈朝元的脸上并没有郑婵幻想的那些情绪:厌恶、怨恨、反感、嫌弃……什么也没有。
    沈朝元还是原来的沈朝元。
    “我帮你叫太医好不好。”沈朝元仍然只说这句话,就像根本没听过郑婵说的那些。
    “刚才奴婢说的话,您没听见?”郑婵姑且这样猜测。
    沈朝元摇摇头,“我听见了。”
    “您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你起来好不好,你这个样子太吓人了,我真的很想叫太医。”沈朝元道。
    郑婵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您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奴婢十几年前……”
    “把我摔了,我听见了,你不要以为我脑子差耳朵就也不好。”沈朝元无奈地说。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沈朝元捂着头,她有点感同身受,“我先叫人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可不可以?”
    “不要紧。”
    “我怕你也砸成个傻子,你不一定能像我这么好运,傻得刚刚好。”沈朝元道。
    她竟然还能拿这事开玩笑?
    郑婵完全无法理解:“您不想处置奴婢吗?”
    “不想。”沈朝元扔给她一卷纱布,这是昨天文思扔给她的,“你先缠两下止止血好不好?”
    她觉得她快得晕血症了。
    郑婵额头上的伤口太狰狞了,就算郑婵自己不怕,沈朝元也要被她吓死。
    “奴婢……”
    “你先缠起来,我再跟你说话。”沈朝元竖起手掌,把郑婵当场无视。
    郑婵很想问问沈朝元到底是个什么思路,赶紧把脑袋缠起来,匆匆捆了三圈,赶紧问沈朝元:“公主,刚才奴婢说了那么多,您真的都听清楚了?是奴婢害您摔了,您现在的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打你一顿?”
    “如果您愿意……”
    “我不愿意,无端端打你干嘛?”沈朝元几乎要被她气死,她也想知道郑婵是什么思路。
    “您不气?”
    “要我说几遍?我不气,我不怪你,我原谅你,但你再烦我,我就真的生气了。”沈朝元道。
    见郑婵终于渐渐平静,她再次开口,“你先听我说。”
    切断张口欲言的郑婵,沈朝元道:“你也知道,我父母拜托你的任务是救我,是带我逃走,我被刺客抓住了吗?没有。如果不是你,我已经被刺客杀了,又何来眼前的一切?”这么简单的逻辑,连她一个傻子都能明白,郑婵竟然想不通?难道真是磕坏了头?
    “如果你带我走,我会和你一起摔下悬崖,你好运失忆,我可没有第二次好运。”
    “我活着,是因为你倒霉把我摔了,但你只是倒霉罢了,你没有任何过错啊。”沈朝元道。
    这无关善良。
    是基本逻辑。
    沈朝元还是想不通,人人都说她是傻子,可是连傻子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怎么正常人不懂?
    郑婵是不是真的磕坏了头?
    “你自己想想吧。”
    沈朝元走出卧房,叫来青黛,让她跑腿去太医院请大夫。
    青黛领命而去,沈朝元回头看了一眼,决定再给郑婵留点思考时间,她去找杨柳。
    沈朝元交给杨柳一个任务,搞清楚那天的祝辞是谁管理,有谁插手。
    阴她一把,令她笄礼出错,导致这场和亲事故的幕后黑手,沈朝元会亲自抓出来!
    因为,这群正常人的智慧,真是太令她这个傻子失望了!
    ……
    老太医来了,这次身边没有梁晚清。
    沈朝元常常生病,几乎每次都是请来这位太医,所以也常常见到跟在太医身后的梁晚清,她都习惯这两人同时出现,难得这次只有老太医一人,沈朝元还觉得不习惯。在老太医给郑婵治疗时,见他处理好伤口开始包扎,沈朝元便问起那人。
    “怎么这次梁晚清没跟着您来?我还以为他已经拜您做弟子了。”沈朝元道。
    老太医微微一笑。
    “晚清能够得到公主青睐,真是三生有幸。”
    “是啊。”沈朝元厚着脸皮答应一声,主要是她没理解这话是在奉承她。
    郑婵噗嗤一笑。
    老太医就笑不出了,他还是要脸的,噎了半天才说:“他最近有正事。”
    “什么正事?”
    “三小姐又受伤了,这回是摔的,旧伤复发挺严重,所以晚清得守在那。”老太医说。
    “哦,是这样啊。”沈朝元恍然大悟,忽然笑了,“他挺用心。”
    老太医不明所以,点点头:“当然,他对病人向来用心。”
    “我信。”沈朝元附和道。
    等老太医给郑婵包扎好,她亲自把人送到拱门那,透了透气,正要回去,一只鸽子飞来了。
    它落在她手上。
    沈朝元摸了摸它的羽毛,它也乖巧地顺从着,并不逃走。
    “我倒是真想养你,不过她们说你有主人。”沈朝元轻轻将手举高。
    一般这时,鸽子就该飞走了。
    可是,它依旧牢实地抓着她的手指,不肯飞离。
    沈朝元试了两次它都不走,不禁好奇地将手重新收回来,“难道你改主意了?想换主人了?”
    鸽子低头啄了两下她的手指,不是很痛。
    沈朝元依旧不明白。
    于是鸽子又啄了两下。
    沈朝元仔细将它举到面前,研究半天,终于看到它细细的腿上绑着什么东西。这是一根红线,扎了个小小的绳结,沈朝元抓住一端将线解开,一块小小的白色圆筒就从它的腿上掉下来,落在了地上。沈朝元弯腰去捡时,鸽子便猛然振翅,飞走了。
    “喂……”
    她把圆筒捡起来,说完未尽的话,“这个你不要了?”
    鸽子已经不见了。
    就算它没走,也不可能开口回答这个问题。
    沈朝元捻着圆筒,摆弄半天忽然发现它是卷起来的。她轻轻一搓,便将圆筒揉开了,这竟然是一张半个掌心大的纸,被对半叠起,然后卷成小小的圆筒。沈朝元展开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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