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山9号院 作者:作者: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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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宗平扳着庄玠的肩把他转过去,攥着肩膀按在怀里,手臂牢牢箍住他的脖子,朝酒店顶楼的直升机停机坪走去。
    他们没走楼梯,黎宗平一手拽着庄玠,攀着大楼的外置管道往上跳,黎宗平后背的要害完全暴露在枪口下,这个角度蒋危可以预判他的落点,但根本不敢开枪,子弹要是击中黎宗平,也会穿过庄玠的身体。
    蒋危拿枪在楼顶扫了一下,瞄到了楼顶的飞机,立刻跳起来:他们要走,直升机!
    大楼顶风声呼啸,黎宗平拽着庄玠走到楼顶,一直拽到直升机跟前,拉开舱门,先把庄玠扔进去,然后抓着门把跳进机舱,一把带上门。
    庄玠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他,黎宗平开始分心之后,那层隔绝他的信息素屏障也在逐渐减退,庄玠试着用精神力去感知蒋危的位置,慢慢地找到了目标,他顺着感觉往窗外看了一眼,国安的直升机就跟在他们后面,从一个小黑点逐渐放大成清晰的机体。
    蒋危的侧脸在窗口很快闪了一下。
    黎宗平离开驾驶舱,掏出手枪大步朝庄玠走过来,子弹压上膛,一手拉起庄玠按在窗户上,枪口顶住他的太阳穴。
    那个被黎宗平收走的小黑盒扔在庄玠胸前,命令道:让你的人离开,要是继续跟着我们,我就把你推下去,然后弄死你那个疯狗一样的哨兵。这是回报你上次送我的那一枪,你放心,我也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十年前北京塔爆炸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放弃她的吗?
    黎宗平手里的枪一顿。
    你爱一样东西,喜欢一个人,可以无视法律和道德的准线,无条件地帮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但是只要触及自己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被你利用,什么你都可以放弃。那年她没有选择跟你走,所以你把她留在基地,毫不犹豫地开启了自毁系统。庄玠扬起头,直视着黎宗平的眼睛淡淡道,其实你最爱的还是自己。
    黎宗平从窗外收回视线,枪口轻轻摩挲着雪白的前额,似乎在思考庄玠的话。
    这个角度让光线都落在庄玠的上半张脸,睫毛盛满了细碎的金光,瞳孔的颜色清澈透亮,黎宗平看着他的时候,总有某个瞬间生出一种恍惚感。
    也是这一瞬间,颅骨像被一把锋利的军刀切开,有什么东西钻进他的大脑,控制了他的神经,庄玠突然跃起来一脚踢掉他手里的枪,两个人的位置瞬间互换,黎宗平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被庄玠掀翻过去,屈膝将他的手臂压在胸前。
    开枪!庄玠扭头冲着窗外嘶吼。
    蒋危一脚踹开飞机门,抓着门框探出身子,单手稳稳地托起狙击枪,只要一颗子弹,直中目标。
    血雾漫起的那一刻,黎宗平清楚听到了子弹打穿心脏的声音,他好像才从沉思中脱离出来,慢慢握住庄玠的手:下次你去看她,请替我说声抱歉,我不该毁了她幸福美满的人生
    那似乎是他思考了很久才想起的重要的东西,但庄玠没有听完,就因为失血过多晕倒过去,后面黎宗平再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第66章
    庄玠再一次醒来是在边境那座解放军医院。
    走廊里静悄悄的,远处寒山起伏,山顶白雪堆积,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庄玠感觉身上有好几个地方都在痛,掀开衣服看了两眼,正要找人询问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蒋危端着粥和药走进来,把东西搁在桌子上。
    黎庄玠皱着眉,就说了一个字。
    死了,放心,死得透透的,尸体已经被白遇河拉走签收了。
    蒋危拉开小桌板,把粥摆到桌上,看着庄玠慢慢喝下去,然后撤走碗,拎起暖水瓶倒了半杯温水,从药板上掰下两个胶囊递给他。
    庄玠撑着床坐起来,无奈手用不上力,蒋危搭了把手把他扶起来,拿来枕头垫在腰后,喂他就着水把药吃下去。庄玠失血苍白的脸稍微恢复了一些,蒋危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到他腰间,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我给你的念珠没有带,戴上肯定不会受伤。蒋危的语气有些埋怨。
    给我动手术了?庄玠隔着衣服摸了摸身上的绷带,注射过的地方还有余痛未消。
    黎宗平死前要求给你全身换血,他说他欠一个人的命,所以把健康的血液换给你,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留在直升机上的监听器记下了他的遗言。蒋危拿出那个小黑盒,要听听吗?
    庄玠的手轻轻摸着被子的纹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黎宗平生前最后一幕,以及他晕倒前听到的那句话,片刻后他摇摇头:不了。
    蒋危往前靠了靠,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庄玠脸上的创口贴。庄玠从小就一挺俊的小孩儿,脸长得漂亮,也爱干净,特别喜欢收拾他那半长不长的头发,润脸霜一天不落地搽。一想到这张漂亮的脸要留下一道疤痕,蒋危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仿佛自己珍贵的宝贝被人弄坏了,这宝贝还是他亲手递出去的。
    蒋危只能往好里想,说给自己也说给庄玠听:也好,这样你就知道,老子爱的不是只有这张脸了。
    说完他又觉得不太对,这么说意思不就是有疤就不好看了吗?
    蒋危深深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他说话的水平不怎么样,越描越黑的本事倒是一流,说的多错的错,再聊留疤的事准会祸从口出。
    于是病房里彻底安静了,他不开口,庄玠也不说,垂着个头靠在垫子上,听着外面雪山里时不时传出的几声狼嗥,两排纤长的睫毛越来越往下坠,到最后眼睛一闭,似乎是睡着了。
    蒋危悄悄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刚走出一步,两根冰凉柔软的手指忽然搭上掌心,紧接着那双手握住了他:蒋危,我想跟你说两句话。
    蒋危立刻坐回原位,乖乖地听着。
    庄玠似乎在斟酌用词,说了一个我字就没了下文,他垂下眼去,手指在蒋危的手背上轻轻摩挲,视线飘忽不定,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
    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之间那道坎,这辈子都过不去了,谁能接受一个害了自己父亲的人成为家人呢孝道与有些东西不能两全,对你对我,都一样,除非死去再重活一次,把这些事彻底忘了,才能真的说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蒋危感觉心头一酸,顿时被无望的情绪包围起来,那种感觉像在几百米深的水下,闷得他无法呼吸,庄玠拍了拍他的手背,细长的指头从五指间伸过去,不自觉地抚摸那些枪茧。
    这次来新疆前,我去过一次革命公墓,石景山路的九号,我挑了一块阳光和水草都不错的地,要是我回不去了,就在那躺下也挺好。墓园的人多留了一个位置,如果等五十年、八十年之后,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可以把盒子放在我的盒子旁边,如果你有了别的去处
    说到这庄玠似乎有些悲伤,于是沉默下去,没有再继续后面的话。
    你用第一次送我的花移植的那盆白玫瑰,我每天都有认真照顾,那花应该对你有特殊的意义对我也一样。手串我放在了花盆里,我是个无神论者,一直坚定地信仰马列主义,如果这世上真有神佛,希望他能让我们下辈子过得安稳点不过我过庙门从来不拜,既不诚心,临死才想起抱佛脚,多半也是不成的。
    蒋危一把抓住他的手:如果真有下辈子,你还想跟我过吗?
    庄玠不答反问:这辈子还没折腾够吗?
    蒋危把他攥得很紧,生怕他跑了一样,丝毫不在意自己手劲有多大:不够,永远不够。凡事讲个有始有终,就算是折磨,到了地底下你也得被我折腾。
    庄玠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也一样。
    那一瞬间蒋危以为自己听错了。
    每个人都有因为畏惧而裹足不前的时候,人的一生就这么长,日子很快就消磨过去了,在飞机上被枪指着头那一刻我很后悔,我还有很多愿望没能实现,与其指望下辈子,还不如趁活着自己努力一把,我不想到了入土那天却开始遗憾。
    蒋危把这句话反复想了好几遍,终于确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顿时牵绊情绪涌上来,又想哭又想笑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庄玠安慰一般摸着他的手背,关切地问:所以那个红颜色的小本本还在吗?
    蒋危一下子哽住了。
    看到他失语,庄玠的表情慢慢开始变化,唇角抿着,睫毛不断扑簌,最后竟有一丝惶然无措的意思,蒋危赶紧先稳定军心:在的,在的,在家里放着,回去我找出来给你。
    好,那我睡了。
    庄玠安心地躺下去,陷在枕头里闭上眼睛。
    蒋危在床前坐了很长时间,慢慢消化这几天的事,病痛、危险、仇恨都在逐渐远去,生活好像突然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回忆之间蒋危又想起一件事,他从病房里出来,拿着手机走到角落里打了个电话。
    事情结束了,给他解除监禁的事办得怎么样?
    姚主任在电话那头哼哼唧唧,还想跟他打太极,当初谁都没想到黎宗平死了庄玠还能活着回来,国安都做好了无差别攻击的准备,还以为这两个定时炸弹会一起死在新疆。
    经过这事庄玠的危险系数又提高了一个档,姚主任更不愿意放他出去,谁会放心一个能随便操控别人意识的人在行政机关行走?让这人活着就不错了,最好的归宿还是白遇河那个实验室,既能解决安全隐患,还能为科研事业的进步做做贡献。
    我会尽全力向领导申请的。姚主任给了个标准的糊弄学答复。
    你最好是。蒋危冷笑一声,姚清,你听好了,你知道我是个哨兵,没人引导我很容易走极端,说实话我现在就有点想上街咬人。你们要是不给他办解禁,明天就轮到我袭击总参作战部,你知道我干的出来!
    蒋危说完用力把手机从窗户扔出去。
    黎宗平的事解决之后,这两天他不断收到电话和信息,有领导来褒奖的,有朋友问情况的,现在他什么都懒得应付,只想回病房抱着还热乎的小情人好好睡一觉。
    *
    军委的批准下来那天是周五。
    文件来得很突然,是最上头的大首长签的字,提前谁也没有消息,白遇河把他的身份证和衣服准备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顿散伙饭,就得送庄玠离开。
    要不要给蒋危打电话,叫他来接你?
    白遇河像在送一个被判了无期的犯人,害怕庄玠适应不了社会,还替他考虑了很多。
    庄玠摇摇头:我想自己走走,等会儿会给他打电话的。
    白遇河把手机和证件都还给他,又说:你那些东西真的不要了?衣服、被褥什么的,还有你养的那一屋子花。
    花送你了。庄玠微微一笑,远远地招了招手,房间给我留着,以后还回来陪你打牌。
    白遇河一听见打牌又开始愁容满面。
    庄玠离开之后,就沿着郊区人烟稀少的街道一直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模模糊糊找到了城区的大致位置,就先朝那个方向走。
    等到他回过神去看路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景山学校门前。
    七八年过去,学校整个焕然一新,从前在门口摆摊的都被城管弄走了,但熟悉的教学楼没变,依然能认出他们上学时那间教室,能认出他们班头的办公室,能认出他们翻过的墙头。
    庄玠熟门熟路地翻进学校,站到树下的阴凉地,看操场上一群小孩叫苦连天地跑步。
    过了一节课手机意料之中地响起来,蒋危开着车,在电话那头儿急吼吼地问:在哪儿呢?我到实验室去找你,白遇河才跟我说审批下来了。
    庄玠慢慢地应了一声:嗯,出来了。
    你在哪?我接你回家。
    庄玠眯眼看着刚下课的学生一窝蜂涌出教室,突然笑了一下:猜不到就不用来了。
    蒋危挂掉电话,呆愣了两秒,愣是因为没想到庄玠还会跟他玩这种游戏,呆是因为猜不到答案他今天就完蛋了,蒋危在红灯前停下车,仔细想了想,调头行驶出去。
    周五下午是三环最堵的时候,蒋危开了两个小时,到的时候都放学了。
    庄玠站在校门口,像小学的时候没被家长领回去的最后一个孩子,蒋危赶紧停下车跑过去。
    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要等一个人。
    高考完他们回学校听过一次讲座,走的时候两人曾约好第二天一起来填志愿,然而当天夜里蒋危背上行李去了部队,蒋怀志觉得儿子没考好,给谁都没说。
    那天庄玠从下午等到放学,从天亮等到天黑,直到学校保安都下班了,也没等到那个人来。
    现在等到了吗?
    他来了。
    那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也许明天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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