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与君归 作者:云深处与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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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九、激怒
    邱恕今日一早便得知了朝会上的情况,若按平时,辰王未来找他,他也已经先遣人带话过去了。可今日辰王上了一趟门,卫所里的人竟说邱恕不在。
    辰王碰了一鼻子灰,又不敢耽误宫里的传唤,着急忙慌便往宫中去了。
    待到他走远了,在外头迎候的侍卫才缓缓退下,绕到堂后一间不起眼的偏房中,邱恕便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几纸书信,像是在看,又像是没在看,一动不动。
    他身前立着一个人,正是新晋的红人于泰。于泰在旁边并不说话,只是站在近前,似乎在等着什么命令。
    侍卫杵在门口 ,见这状况,也不知道自己是迈进去好,还是在外头好,一时犹豫了。
    辰王走了?邱恕并没有看向他,却突然开了口。
    侍卫忙端正恭立:是的,刚把殿下送走。
    他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看着挺着急的,属下已把您交待的话复述了一遍。侍卫答道。
    再说一遍。
    啊?
    邱恕转过头看着侍卫:我让你怎么复述的,再说一遍。
    侍卫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立即原样复述道:总领大人说,去认个错,该认的认,不该认的说不知便是。
    他骂你了吗?邱恕抬起手,轻轻按在太阳穴上,像是有些不舒服。
    这侍卫一时语塞,只好说:殿下教训属下两句,也是应该的。
    嗯邱恕就着手,架在桌案上撑住头,微微闭上眼,便没了下文。
    等了一阵,旁边的于泰向那侍卫摆了摆手,低声道:下去吧。
    邱恕听见这话,似乎才想起来身边有人,又睁眼看看于泰:你怎么还在?你也下去吧。
    于泰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总领,盈香楼已封了条,抓来的人却不过是些小鱼小虾,下一步您看咱们还继续搜人吗?还有这信
    你没看吧。邱恕的目光突然直视着他,语气虽然很平和,却让于泰有些不寒而栗。
    属下并未启封,直接交到了总领大人手里!
    嗯,那就好。邱恕语气淡淡的,抓人审人的事儿,你自己不会做吗?还要问我?
    是!属下知道了!于泰连忙应声,随即赶紧退下去,走远了才松出一口气。
    今晨查封盈香楼后,在楼内一番搜寻,找到了个半废的地窖,那地窖中竟然有一封信,上面写着邱恕邱总领亲启。于泰不敢耽误,便连忙送到了邱恕手中。
    自从拆开那书信邱恕整个人就沉静得可怕,短短小半个上午,于泰站在那里便觉如芒在背,如今走出了那屋子范围,才觉得那压力减轻了些。
    原本还好奇那书信的内容,如今他只庆幸:幸好没有看!
    少一分好奇心,才能保住性命。
    而他走后,邱恕先是呆坐了片刻,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书信。
    那书信上的字迹显然不是原作原主人的字迹化成灰他都能认识,可这原信上的字字句句,都印在邱恕心里,只需看一眼,便知道现在这封确实是原封不动的誊抄
    原信被他妥妥当当收进了代表宦官身份证明的木盒中,与他最宝贝的命根子放在了一起,二十几年前被五圣盗走,下落不明。如今随着五圣地库的现世,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如果不是有东宫的庇护,这两名盗走木盒的贼人,又怎能如此这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由出入,耀武扬威!
    邱恕冷笑了一声。
    书信被他在手中一捏一折,再一扬手,眨眼间,全部化为灰烬。
    八十、波及
    辰王自那日入宫之后,就被遣回府中,禁起了足。
    邱恕手下的人马开始在京州城中大肆搜寻盈香楼一脉的人马,听说洛城、盛州等多处也都有波及。三日后,太子妃表兄侵占良田、收受贿赂一案在大朝会上被当庭捅破,随即,太子门下数名官员渎职、狎妓等多件劣迹接二连三被人呈递上来,气得皇帝当场发了飚。
    本来太子在辰王系官员贪污受贿一案中颇有功劳,又擒了重要关系人凌空,这下接二连三的事儿砸下来,凌空便由刑部大牢转到了卫所大狱,终究还是被邱恕拿到了手上。
    事出仓促,太子在刑部大牢中安插的人手根本没来得及阻止,事情报过来时已经迟了。
    徐郁青这些日子靠着与姚众城通信消息,已经将京州城内外事情了解了个清楚,又要坐镇小院中,配合赵掌柜安置盈香楼一众人手,忙得不可开交。
    我还是太不知轻重。徐郁青摇了摇头,很是有些内疚:本来是想刺激刺激邱恕,让他和太子两相争斗愈演愈烈,没想到波及了盈香楼这么多。尽管已经早早让赵掌柜传出消息,洛城和盛州的分舵也都早有准备,但白二与江方这一路上本来也是要靠着各处分舵布下的眼线人手行事,如今这样风声鹤唳,消息不便传递,两人究竟走到哪里了也未得知。最糟的是凌空竟然落到了他手里,他见过白二,我担心会有问题。
    谷临风拍了拍他的肩,没说什么劝慰:凌空贪财又怕死,肯定会供出来。但是他对白二知之不深,最后还是会扯到盈香楼头上。好在白二设置过预防措施,按他交待的走,他看到各地分舵关门挂旗,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嗯,徐郁青点点头,我已经安排赵掌柜去办了,只是现在还没有接到白二他们的消息,不知道他俩那边怎么样了。
    盈香楼手下产业并不止这三处酒楼,多以酒肆、茶坊、客栈布局,偶有三两家妓馆,那是白无患早年储下的资产。因为盈香楼被查,波及到了不少有过往来的酒肆客栈,为避风头,不少白家产业都闭馆挂旗,却故意留了几家不那么起眼的,摆出侥幸样子照旧经营,实际上是专为那些盯梢的眼线准备的闭馆的是不打自招的幌子,反正迟早也会被查上门;但开着的又是隐藏其下的靶子,专等着人上钩。
    白无患确实一看便明了了京州城中的情况,转道便往东去,还是走了周城港锦娘子的妓馆,可谓是他们最隐蔽的一处联络点,在那里,终于跟京州城内接上了消息。
    虚虚实实,白无患早年布下过的防线,交给了徐郁青这个好学生,用得恰到好处。
    为保安全,几人舍了老街那头的居所,搬到了距离卫所极近的一条街上那香料铺子背后,便是一个临时备用的落脚之所。
    城外来了消息,锦娘子昨天已到了城外十里茶铺打点,当家的今天晚些该是能到了。赵掌柜道。
    直接进城来?妥当吗?徐郁青皱了皱眉,这些天城关严查进出城的人,虽然没有明着张贴画像,但一看便知道是在找谁。
    不是说了让他们在城外等一等,我去接应?谷临风道。
    赵掌柜道:当家的传来话就是如此,说是动用不了您,等着便是了。
    谷临风想了想,有些无语地对徐郁青道:他还是狂。
    谁在说我坏话呢?熟悉的声音从门廊传来,几人一回头,江方推着个木轮椅,白无患正好整以暇坐在上面,脸上随意贴了点儿胡须,一看就没怎么走心。
    倒是江方被扮老了好几岁,锦娘子身着布衣钗裙,手上拎着个包袱,一副良家妇女似的纯良样子跟在旁边几人的扮相,一看便是出自她的手笔。
    锦娘子这时将手里包袱往走上前来的赵掌柜手里一塞,仰头展颜而笑,几步路走得摇曳生姿,先前那良家妇女早就不复存在:谷公子可别看不上,奴家这手艺虽然简单,倒也混迹了江湖十几年了。
    江方笑笑,打起圆场来:好在那凌空对我们也不熟悉,容易过关。
    白无患说话更干脆:那老道可不知道我是个断了腿的瘸子。
    他们三人扮作进京寻医的兄嫂和断了腿的弟弟,又是病又是残的,盘查便省了不少功夫。
    几人见面,省去寒暄,徐郁青倒是先向白无患道了歉,被白二抬抬手便止了话头:没有你们二人当初救我,也没有盈香楼的今天。这事儿没有什么你办得对不对的,我交给你拿主意,就是你掌舵的意思。出了事儿,我们一起办便是。他一到,就还是那根主心骨,几个回合下来,便将安置和后续隐藏身份的事宜与赵掌柜沟通妥当。
    主要还是大牢里的人,暂时不好捞。不过刑部大牢不是幽门暗卫的地方,都还好说。赵掌柜道,最麻烦的是有两三个被拉进了卫所大狱,本来想去劫狱的,徐公子怕暴露更多的人,先没让动手。找过东宫那边,但卫所大狱是他们的核心,安插不进东宫自己人,帮不上忙。
    白无患听了点点头:先别急。他看了看锦娘子:你在京州城中的姐妹,探听一下有没有谁家姘头与卫所中人相熟的,不干别的,先给里面的兄弟送些伤药,打点一二,救救急。
    锦娘子领命,也是个急性子,转头便去了。
    老赵,他又转向赵掌柜,去递信给姚众城,是时候面见他的主子了。
    徐郁青看向白无患与江方:你们此去,真的找到了?
    白无患从怀中掏出一沓书信,笑着扬了扬:幸不辱命。
    八十一、真相
    白、江二人顺着当年案牍记录与盈香楼的消息网,一路从北方南下,直查到一个叫南浦的小镇上,不过是为了寻找当年曾为元妃接生的稳婆。
    稳婆是个善心的老人,本不愿说出旧主秘事,但在白无患剖白了自家的一系列遭遇后,不免动容,终于答应将当年细节书写下来,交由白无患处理。
    她始终不愿出面,也提供不了除了话语之外的任何证据,但这对于白无患等人而言,这位老人的帮助已经足够了。
    白无患将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又道:她这些书信中所写,并不能被当做证据,但我们并不需要那样凿凿之证。
    徐郁青听了也点点头:这些内容已经很详细,诸多细节想必邱恕远比我们清楚。他看到这些,便能知道孰真孰假,其他的他甚至自己会去查。
    江方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书信,想起那老妇人哀伤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说起来,元妃这个女人虽然歹毒,但却终究放了稳婆一条生路,否则也不会有被揭穿的那一天。
    白无患摇摇头:那老妇人,腿被打折了,又只不过片面之词,对她构不成威胁。她只是没想周全,这个秘密要隐瞒的,不仅是金殿上那位,还得小心被邱恕知道。
    只要让他和元妃、辰王彻底反目,再加上太子推波助澜,谷临风道,我们便成了。
    秋雨缠绵几日,在这晚又突然大起来。
    连日的布局与出击,卫所里十分忙碌,难得在一场大雨中沉静下来,各自回到了屋内。
    邱恕交代完明日事务回到屋内时,便见窗户是开着的,雨滴飘落进来,落到了窗前的桌案上。
    桌案上那封书信摊开来,有几处已经被雨滴晕染开来的墨点子,一句句撞入他的眼睛。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关上了窗,雨声早已隔绝在外,但他的耳朵里依然震隆轰鸣,不曾停歇。
    那些墨点子变成刺,一根根刺进他眼窝子里,他的眼睛开始变得血红。
    那信上是个女人不怎么好看的字体
    娘娘是立春时入的宫。好漂亮的姑娘,就是心气儿高得很,遭了人记恨。入宫大半个月时,被主宫的娘娘揪了错处,罚了一夜的站。那日该是下了好大的雨啊,说是春雨贵如油,是喜讯,宫里头还给上面报了喜,亏得这事儿,后半夜时,免了她的罚,是我去传的话。姑娘淋了一整夜的雨,我话刚说完,她便立不住了,晕倒在地上。我扶着人回寝,结果一碰,她里衬裤子上全是血啊,吓坏了人。我常做这个的,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还未承过宠啊!这要被人知道,她是要杀头灭门的罪过。她一直求我,我心里不落忍,便帮了她处理了。后来几天,人人都知道她是挨罚病了,也没人疑心什么。
    她曾想着自尽,我便劝慰她忘了从前的情郎,振作起来。那事之后,我调去服侍其他有身孕的娘娘,便没再见过。没过两个月,便听说她新承了宠,不久又得了身孕,点名要我过去服侍,我便服侍她直到辰王殿下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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