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与君归 作者:云深处与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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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方连忙抓起杯子示意了一下,露出个苦笑。
    敢情江方出不来这包厢,是被这酒鬼拖住了!
    一时之间,于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白无患正领着徐谷二人到达了盈香楼最下层的酒窖密道中。这条密道直通江方与白无患的住处,使得这两处看来全然不相关的建筑暗中连接。为了不暴露二人居所和行踪,白日里如有需要,江方都是从这条暗道前往盈香楼,此前一行四人也是从这条暗道过来楼里的。
    这个于泰,就是你们先前在地穴里遇到的那个外侍?倒有几分本事。白无患已从手下得到了关于于泰的消息。
    徐郁青认同地点点头:他当时在地穴中借受伤昏迷,踩准时机逃了出来,还将我二人情况记在心里,往上报过去,记了一功,是个人才。
    谷临风不知在想什么,此前一直没说话,这时听到他俩对话,才停下来:这个于泰,我想跟一跟。你们俩先回,我折回去看看。
    哎!喂!徐郁青转身想拉他没拉住。
    没事,谷临风避开了手,人倒是没再躲,解释了一句:我这次易容形貌改得大,他对我们也不熟悉,无碍。晚些便回来。说完转身就走。
    白无患为方便行动,这次穿戴了假腿,但依然懒洋洋地能省力就省力,此刻正斜靠在暗道石门上,看着徐郁青还在原地没动,了然地笑笑:走吧,我们俩一个伤一个残的,操什么心,人丢不了。见徐郁青还皱着眉,他整个人斜靠过去,撑在徐郁青的肩头问他:是不是好久没喝两杯了?无欢酒,就在这酒窖里头,去不去?
    徐郁青这才转过头,对着他不可思议地笑了下:怎么?你也被江方管这么严?
    被戳穿是自己想喝酒,白无患也没什么所谓,两手一摊,直接引了个方向,挑眉询问。
    徐郁青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带路吧,二少。
    外侍小队将大堂内外和各色包间查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什么可疑的人来。有个心细的,领着人从后厨一直查到了地下的库房里。
    这什么味儿?迎面一股酸臭气息,外侍的头领忍不住掩了口鼻。
    引路的小二赶忙解释:诸位大人,这里是小店的库房,这层啊主要是些腌菜、腌鱼之类,难免腥臭。但是大人们放心,这些食材绝无问题,吃的是个特别风味而已!
    这头领皱了皱眉:这一层?这底下还有几层?
    还有一层,是酒窖,就是咱们著名的无欢酒啊大人,当然还有些别的,都是藏在地下的。我领您去看看?说罢作势就要引路。
    这小头领早被这味儿熏得不行,再加上小二做派,看来也坦然得很,便不再疑心,嫌弃道:就跟这些臭腌菜放一块,也不怕那酒臭了。
    一行几人从库房下面兜上来,正欲往堂屋走,却见后院有个大胡子正缓步走过来。这人此前在大堂中并未查问过。他住了脚步,差人去把那人喊到面前问话。
    哪里的人?怎么在这后院中?
    这、官爷,小人就在后院中上个茅厕啊,这是怎么了?这大胡子正是谷临风易容所扮,头先他从地库中转出,正好遇上一行外侍从大堂要走过来,情急之下先转身藏到了后院中。
    茅厕在后院?头领询问起小二,得了小二点头,又示意手下去后院中巡查一番。
    你怎么之前没在前面?他又问。
    大胡子皱起眉头,似乎很是不满意:官爷,您有所不知,我也是慕名而来吃这家店,谁知道贵得要死不说,东西还让我吃坏了肚子,我在后头那茅厕里不知道蹲了多久!全在拉稀!您闻闻看,我这一身都是味儿!您可得好好查查他们!
    那小头领似乎格外嫌弃味道重的东西,闻言更是往后错了半步,又命人问了些自哪里来、做什么营生的基本问题,谷临风早有准备,全都应答如流。这头领便不再盘问他,转身向前堂去了。
    那厢,于泰被姚众城这么一搅和,也发现今日来无所获,片刻之后,便正式收了队。
    在他们走后不久,谷临风扯掉了大胡子,又找江方要了身衣服换上,转头出门,暗暗坠在了于泰的队伍后方。
    六十四、暗访
    听闻邱恕在京州城最繁华的街道有一处华丽宅院,是当今圣上赏赐的,邱恕为感圣恩,每逢大节都会在宅邸门前设立粥棚,为救济城中百姓施粥,美其名曰以圣恩泽百姓,将这心慈且忠的形象做了全套。
    可京州城里的百姓又有谁不知道,这好戏做足的宫中贵人,早已经是京州城内只手遮天的人物了。自从今上病后,形势越演越烈,上层的明争暗斗直接反应在下面小官吏的一言一行上,吃苦头的自然还是平头老百姓。
    据说,因为树敌太多,邱恕从不在这御赐的宅邸中居住,而是住在幽门暗卫层层把手的卫所之中。说是卫所,也不过是个民间暗称这地方从不挂牌匾,也无人知道它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只是日夜有守卫轮换把守,京州本地人都知道这里头的人话事的人是谁。
    实际上,幽门暗卫这样的组织,并不能大张旗鼓于朝野,外侍们实际上都编制在京州城内外的各种部队,而暗卫则是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名册,只掌握在邱恕嫡系的手中。因此,这所谓的卫所无名也无份,是个不便被提起、也不能被明说的所在。
    谷临风几乎没有来过京州,但对这个不能提的地方也有所耳闻,跟着于泰一行人走到附近时,心中已经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院子并不如想象中隐蔽,甚至也不算太低调,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坐落在皇城根下,又近到险些融为一体,普通人确实难以接近。谷临风跟到约一条街外就无法再前行了,这条路上无遮无挡,更无一个普通百姓敢于在附近行走,像是个天然的结界,将内外高低划分出来。
    他在附近街道上等了一阵,日头西下,天色也渐渐暗了。他见寻不得机会,正欲退走之时,皇城中却驶出了一辆华丽的车驾。
    马车出来没走几步,便停在了卫所门前,随后一名身穿华服的青年下了车,招手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就举步走进了院中,一众随从紧随其后,其中一人则单独向街市走了过来。
    片刻之后,藏身于果脯铺子的谷临风面貌一新,顶着辰王下属的样貌与衣衫,捧着为主子新买的果脯,正大光明地进了卫所之内。
    辰王今日兴致极好,一路走过来风风火火的,上扬着嘴角,直冲着书房就去。
    邱恕听得那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来了,暗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来迎。辰王迎面见他正要行礼,一抬手止住了:嗨!免了!快坐!我有事儿跟你说。
    邱恕让了上座,在临近右侧方坐下,又使人来上茶。他看了看辰王神色:殿下今日兴致不错,是不是皇上那儿有什么好消息?
    辰王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掀开盖子嗅了一口就先搁在了一旁,似是嗤了一声:能有什么好消息?我今日还遇见我那太子哥哥了。
    哦,邱恕应了一声,太子近些日子在修缮佛堂,说是要为陛下祈福。
    他那儿哪儿是祈福啊,明知道父皇如今最信道,他偏要修佛堂,还不是因为他母后信佛。辰王不以为意,今日他好像又是要给父皇送什么佛珠佛香,又犯了忌讳了,我去的时候正跪在殿外呢。还是靠我哄了几句,父皇才消了气。
    殿下做得对,在皇上面前为太子说话,也显得您心怀宽广。
    辰王忽然乐了:你说说你,明明是大内总统领,如今却不如我一个在宫外立了门户的王爷见父皇见得多。
    今上对邱恕很是信任,从前他常伴圣驾时就协助处理政事,这些年皇帝大病后一直卧床,太子又在禁足,许多政务竟交由邱恕代理,以至于他反而时常不在皇帝身边伺候。但说到底,现在宫中的大小宦官哪个不是唯邱恕之命是从,他想知道今日圣殿里的大小事,又哪里需要辰王说给他听。
    但他只是说:殿下与皇上父子亲密,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辰王嘁了一声:好什么啊,我看他也始终没有把东宫那边换人的意思。喝了口茶,他又想起了什么,转向一旁下人问:哎,我那果脯呢?
    下人差人去问,不多时,那出去采买果脯的手下便低着头进来,将果脯奉上。
    只听得邱恕对辰王说:殿下,一切莫急才是。
    哪能不急。就今日那事儿,按母妃说,就是那边那位仗着自己顺着位子呢,巴不得再过分点儿把上面的气死,那就轮到他了。
    邱恕顿了顿:殿下,慎言。
    辰王吃果脯的手一停,这才挥手对下人们道:这里不需人伺候,都下去吧。
    等了一阵,待书房大门关上,辰王才重入正题:我不是来抱怨的,上回跟你说的那火绒草,你可还记得?
    殿下,那火绒草不过是民间医书中所载一种偏门药材,功效与所在地都不甚详尽。那医书早已被收入宫中典籍,也是有备案的,您还是不要贸然
    我找到了。
    什么?
    我说我找到了。本王想要什么东西,哪儿有找不到的道理。再说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可是五圣的《医术》,当然值得一信。辰王得意道。
    火绒草!趁夜藏身在书房外檐下的谷临风心中大动。火绒草是一种传说中的药材,据说与极北之地有关,他依稀记得是一种有致幻作用的火属性慢性毒草。最重要的是,辰王提到了五圣的《医术》!听来果然已经被藏入宫中
    殿下,这药草是有毒性的,这样做风险太大了,没有必要。况且,皇上现在迟迟不下旨废掉太子,只是因为先皇后一方的军队势力太过复杂。如今我已经在各方军队安□□们的人手,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这张网撕开,到时便再也不必顾忌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了。辰王打断了邱恕的劝告,就算我等的了,上面那位也不行了。你没见我母妃说吗,整夜整夜靠着药物吊着命,他要是没等及咽了气,我一辈子也就是个王爷,我母妃一辈子也封不了后!你答应过她什么?
    邱恕像是沉默了。
    你放心,我又不是真要做那等事。辰王语气缓和下来,我请教过凌空道长了,他用那火绒草炼制的丹药,剂量极小,只会令人□□,精神恍惚,几服下去,说不定他还能从床上坐起来,到时候还不对我言听计从。
    入夜了,邱恕又开始咳嗽。里面安静了好一阵,除了咳嗽声再没有交谈。隔了一会儿,才听见邱恕突然道:今日太子不是还送了佛香?不如劝劝皇上,多少是份孝心,用上一用吧。
    六十五、醉酒
    谷临风将戏做足,在卫所中待到辰王离开,甚至一路跟回了王府。原想着能在王府寻到关于火绒草的有用线索,哪知那辰王回府之后,便忙于与自己的妻妾取乐去了。谷临风一无所获,不好再耽搁,只得趁了夜色,借着那近卫下属身份离开,又返回此前藏匿那近卫尸身之处,换过衣服、洗去易容,再将尸首扔去隐蔽河边,做出失足落水样子。一切处理妥当,这才从老街那头返回江白二人的居所。
    按照几人约定过的暗号,他叩门几响,却迟迟未有人来应门。谷临风心里咯噔一下,正欲□□而入,门却一下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江方。他一边栓上门,一边有些无奈地引谷临风进来,指了指院中桂花树下的方向:我也不比你早回来多久,净忙着给这两位公子哥收拾残局了。说话间,手臂里还挂着两件外披的大氅,腾出手递给谷临风一件,又眼神示意了他一下。
    谷临风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那桂花树下正歪七扭八地斜卧着两个人,不是白无患与徐郁青又是谁。
    他叹了口气,接过大氅,跟着江方的脚步走过去。
    今夜天清气爽,月也是朗月,桂花树在月色下仿佛泛着一层金色的柔光。那两位公子哥倒也情调十足,铺了个讲究竹席在地上,架上矮脚木桌,又将温酒的小炉子置在中间,两人一左一右斜卧着,手边都还攥着酒杯,身边地上横了一地的酒坛子,炉子上甚至还温着半壶酒。
    秋夜风起,桂花树上有花瓣吹落,缓缓飘下来,竟然洒了树下两袭白衫点点金黄。
    某种程度来讲,白、徐二人相貌气质都有几分相似。尤其今日为了假扮白二,徐郁青还穿了白无患平日常用的衣衫,虽然早已卸下易容,但眼前场景,不明就里的人怕要疑心是看重了影,或是以为眼前人是一对双生子。可江方与谷临风二人,却是毫不迟疑地一左一右迈步过去,从地上捞起了自己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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