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人啊,蝼蚁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姑姑才刚出了门,隐约听到了外头似乎闹腾了起来。立时,她就皱起了眉。自从着她家王爷落了势,这王府的一干人系合着奴才等人都被禁了起来之后,这府中的人,心就散了。如今,更是愈发没规矩了。
    这姑姑心中不悦,不由面上就一沉,只带着几分薄怒朝着外头走去。她倒要看看,是哪几个人不守规矩!
    只到了外头,却发现被封了的王府大门只开了,外头看守的御龙军似在跟什么交涉。
    “滚开,我堂堂一个九皇子,要进这门,还需你们准许吗!”秦煜今儿个是瞒着人出宫的,一会儿之后,便是他三哥的立储大典了。
    圣旨自是早就下了,但还需要上禀苍天,下告百姓。为着这件事,司礼监的人忙着两天了。
    宫里头不管再有人不愿意瞧着他那三哥坐上储君之位,但此刻必然是要笑着的。是以,整个宫里热闹的很。
    不止宫里热闹,外头也热闹。
    今日,为着他三哥,他的父皇已经下了圣旨,再次大赦天下,还免了雍城及周围好些地方的两年赋税。雍城之中,更是开了百岁宴,凡是城中有长着年岁满五十五的,具是可以吃一整日的宴席。
    皇家摆宴,与民同乐,这可是大喜事。日后说出去,都是一件值得夸赞的事。
    这般热闹之中,秦煜却是想起了秦朝。
    他跟着这位二皇兄感情也一般,只这次秦慎如此冷情薄心,难免叫他有几分物伤其类之感。是以,秦煜便想来瞧瞧这位二皇兄了。
    “九皇子殿下,非我等要阻拦你。是皇上下了命令,未手持皇上圣旨或令牌之人,具是不能擅自进入王府之中。我等无意得罪皇子殿下,也还请皇子恕罪。”
    “给我让开!”秦煜来了气,竟是要硬闯。
    那领头的御龙卫却也不客气,吭哧一声,竟是将腰间佩刀拔出,语气冷硬道:“殿下,莫要为难了下官们。您若是一意孤行,我等也只能将您拿了,带去听从皇上旨意!”
    秦煜狠狠皱了眉,思索了片刻,却是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此物可以了吗!?”
    这令牌却是秦湛之物,之前秦煜胡搅蛮缠,从秦湛那儿拿的。
    “这……”这御龙卫似乎有些为难,半晌,才将刀重新归入鞘中,“好吧,殿下请进。不过殿下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过了,下官就亲自去禀告皇上请罪!”
    秦煜冷哼一声,绕开这些个御龙卫,抬脚就进了里面。
    “见过九殿下。”那姑姑往日随着徐蓉进宫,自是见过秦煜的。
    秦煜对她,也有几分模糊印象,是以道:“带我去见一见二哥吧。”
    姑姑稍稍愣了下,才道:“是,九殿下这边请。”
    秦煜见着秦朝的时候,差点有些认不出来他。现在这个站在他面前的秦朝,同着他印象中的太不同了。
    秦煜不晓得为何,忽的明白了什么。他来瞧秦朝,怕也是想来看看,秦朝成了什么模样。他总归,要让自己清醒,也要自己警醒。
    从小,秦湛总是跟他们这些个别的皇子不一样,他早该明白的。只是他也总想叫秦慎瞧一瞧他,而那皇位,到底太过吸引人了些。
    可惜啊,那皇储之位,恐怕早早的,他的好父皇心中就早已有了人选。倒是他们这些个人,上蹿下跳的。在他们那位父皇眼里,怕就是个笑话。
    秦煜只闭了闭眼,而后郑重朝着秦朝一拜,却是半句话不说,转头便朝外离去。
    “站住!”秦朝嗤笑了声,喊道。
    这屋子中,徐蓉是个惯有分寸的,立时抱了孩子,只带了那姑姑,立时退出了门外。
    “二皇兄还有何指教?”秦煜年岁还小,但自幼男子懂事便早。他们这些个皇子子嗣,更是如此。是以,他容貌还平添几分稚气,但语气倒是半分不怵。
    “九皇弟来看我,难道就没什么要说的?”
    “我原是想的,只现下,却是觉着不必了。”
    秦朝笑了声,却是带出几分冷意,“今日外头,我听着好生热闹。”
    “自是,三哥今日要告祭上苍,于祀台之上祈福于列祖列宗。因天下储君之位已定,父皇说要大赦天下,还要与民同乐,也就热闹了。”
    秦朝忽的捂着肚子便笑了起来,越是笑到最后,他声音变愈发凄厉,“诗是我写的!但是不应该吗!留县之事,难道你忘了!?难道,我就不能恨我们这位好父皇吗!?他薄情寡义,又以爱立幼,丝毫不顾及天下百姓。我骂他,不应该吗!?”
    “……皇兄,慎言。”
    “慎言?慎言……哈哈哈,慎言!?到如今,我还怕什么?”秦朝长吸一口气,只颤声道:“勾结刺客之人,不是我。杀父夺位,我还做不出来!可是如今,我到宁可是我做的,也不枉叫我背了这罪名!”
    秦煜不答,只一叹,便上前去开了门。他该离开了,此地,日后他也不会再来了。
    “秦煜……九皇弟……”秦朝又叫了声。
    秦朝脚步停了停。
    “……小心大皇兄……”
    秦煜重新抬了脚步,头也不回就离了此处。
    第77章 唯求合葬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辛羊站在了大殿上方高声喊道。
    秦湛瞧着下方朝臣, 倒是无甚言语, 只脑中想着这些日子的事。
    到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尤其是他那位亲生父亲,上次一别之后, 确实再无音讯了。现如今, 离着他祭祀天地之后也已然过去了三个多月, 各处都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上次太后寿诞,原本就是要大赦天下的,再加上这次他被立储,秦慎也实现了诺言。趁着机会, 便昭告了天下,招安了兴周会之人。
    兴周会之人, 人心本来就不定。朝廷招安令一下,好些暗中早就投靠了朝廷之人,立时就反了出来。为了缴纳投名状,更为了给自己谋划个好前程, 更是连连诛杀了兴周会不少负隅顽抗之人。
    一夕之间,兴周会自己火并死了一半人,另一半人却是带着人头投降了朝堂。至于他父亲梁谷胥乐及蒙绍伦几人, 秦湛暗中打听了一番, 旁人都说不知踪迹了。
    秦湛一叹, 他们几人, 怕真的是心灰意冷, 去做了个山中隐士了。
    不提这些,如今他宫外的太子府也是造好了。
    太子府邸之中是自有一套属僚机构的,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为的便是早早教会太子驾驭群臣之道。
    如今,秦湛这儿人手倒是不缺。之前秦慎特意为他安排的太傅自然都成了太子少师,秦湛自个儿也征辟了一些在野能人是以,他整个太子府邸到也算的上是人才济济,俨然有了一套小班底。
    说些个不好听的,秦慎说若没了,这些个人立即就能上了朝堂,成为秦湛的可用之人。
    当然,秦湛也如鱼得水活的这般肆意,其中自是少不得秦慎对他并无猜忌之心。这朝堂之上,更别说还有彭越、廖景恒等人,也算是半投靠了他。
    这些人,早就一只脚踏上了他的船。虽之前讨好他,不过是因着秦慎的关系。不过到了如今,他们再想要干干净净下船,那也是不可能了。
    今日无事,下方朝臣们高呼了万岁千岁之后,也便退下了。
    秦湛自是同着秦慎一起离去的,只刚到乾书房,秦湛便打了个哈欠。
    秦慎颇为无奈的笑了一声,他的湛儿,这些日子因着刚刚成了太子,倒是勤勉了很多,日日同着他一起早朝。不过今日,秦慎瞧着他在朝堂上一直悄悄掩了面在打哈欠,别觉着有几分好笑。
    “困了?”秦慎拉了秦湛坐下,给他递上了一杯茶水,问道。
    秦湛喝了口,只不安分的去抱秦慎的腰,“昨日夜里没睡好。”
    秦慎一只手搂了秦湛肩膀,另一只手抚摸着秦湛的后背,“怎么?哪里让着父皇的湛儿不舒坦了?”
    秦湛别扭的没开口。
    秦慎晓得秦湛这是起了闷气,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只得低了头,连连伏低做小。他原还是顾及着这些许面子里子的,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倒是愈发看开了些。
    他如今虽说正值壮年,但到底一日日的老了。之前个,因着他以为秦湛出了事,在留县那会儿白了不少头发。后来调养了不少日子,这才好了。
    只前几日,他起来让着宫人伺候梳洗的时候,倒是又发现了几根白头发。这原不是什么大事,但秦慎却让着宫人将它拔了。
    瞧着秦湛正是大好年华,秦慎便越觉得他何必再守着那些面子里子,守着那些规矩。现如今他还有几年时间可以同着他的湛儿好好相处,索性就快活眼前罢了。
    等日后,他垂垂老矣,不说他的湛儿是否还愿意同着他这般亲热。便是他,也是不愿意用那般面目再见他的湛儿的。
    秦慎觉着自己也不求什么了,不过是高兴这些年。日后他去了,唯求一个秦湛还念着他,百年之后愿与他同葬,他便也心满意足了。
    秦湛听着秦慎求饶,心中便冒出几分快慰,这才道:“阿慎,你这八九日,都没来看我了。”
    秦慎听了,有些个失笑。不过秦湛念着他,他心中也是高兴的。
    “这些日子,我同着你皇祖母在给你挑选正妃呢。我那德庆殿里还有你皇祖母那儿,到处都是适龄女子的画像。毕竟如今,你也是储君了,这正妃之位空缺着可不行。还有,现下你子嗣也单薄的很,可急死了你皇祖母。”秦慎颇为感叹道。
    秦湛心里头自是没什么气的,不过他还是扯了秦慎胳膊扭了头,“我不管,反正你这几天没来见我,除了在朝堂上,下了朝你就不见人影,我就是生气。”
    秦慎被这霸王弄的没脾气,又是哄了会儿。待秦湛眉开眼笑,又是同他玩笑起来时,秦慎这才又道:“湛儿,这正妃之事也不可马虎了。我跟皇祖母选了些人,不若你也瞧瞧。若是不满意,也便罢了。”
    秦湛这才不情愿道:“好吧,那你说说吧。”
    听着秦湛这般语气,秦慎心里头自是开心。这正妃虽是要娶的,不过他的湛儿可不能真上了心。若是动了心……秦慎心里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那便是留不得了!
    秦慎压下心思,吩咐了辛羊一声,让他去德庆殿中将那些画像拿了过来。
    不消片刻,一共十幅画像被宫人打开,在着殿中小心托举好了,方便着秦湛二人查看。
    这画像自是不止十幅的,不过其余的,都没入了秦慎跟太后的眼。如今,还剩下这万里挑一的十幅画了。
    秦湛喝了口茶,只拿了一只笔慢悠悠上了前。他一幅幅仔细看了,其中六幅被他打了x。
    “怎么?”秦慎随在他身后,问道。
    “这幅画中人太瘦了,我不喜欢。这幅瞧着多愁善感,不喜。这幅眼角有痣,不好……”
    秦慎听了,只笑道:“将湛儿不喜的都拿下去吧。”
    “是。”宫人应了声,那其余六幅画小心收了便退下了。
    “这几人,湛儿喜欢?”
    秦湛无所谓道:“倒也说不上,不过合眼一些。父皇瞧着哪个好,便哪个吧。”
    秦慎叹了口气,拉了秦湛到一个瞧着明眸皓齿,身材匀称的女子画像之前,道:“此女是朝中宗令杨保嫡女,名唤杨雪曼,今年十六,正是好婚配之时。其父杨保如今在朝中地位如何,湛儿想必也知晓。
    而且这杨保出身自旌阳大族杨家,原是旁支。只是杨保如今位高权重,杨家在几年前,便主动将杨保一系人迁往了旌阳,入了当家族谱。这些年,杨保在旌阳杨家之中多有威严。你的封地便有旌阳,最好便有杨家之助,这杨保之女,可娶为正妃,多有好处。”
    “父皇做主就是。”
    秦慎又道:“你如今子嗣单薄,你皇祖母的意思是这次虽娶正妃,不若也多纳了几房做侧妃。这剩余三人,一人是你如今老师公冶之之女,公冶之清流之名,向来在民间有所流传,可娶。一人是彭越将门虎女,可娶。另外一人,倒是也巧,叫宇文清月,是宇文家旁系之女。太后的意思,也是最好能纳一个宇文家之人。”
    秦湛听了,心中倒是也感动。他晓得,秦慎算是为他操碎了心思,也真是全心全意为了他好。
    这几人,加起来,若是娶了,可算是真正的如虎添翼了。哪一日,他便是想要着逼宫了,怕还真有几分胜算。
    历朝历代里,再没有他这个太子当的这般顺遂了。
    定了此事,秦慎也便让人收了画像。回头得了空,他还需同太后去说一番,此事定了,司礼监那儿也该开始选良辰吉日了。
    不过今晚,秦慎却是在永祥宫这儿用的晚膳。席间,秦湛难得给秦慎放开,多喝了几杯。
    这酒喝多了,难免要闹腾起来。秦慎自也顺着他,他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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