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棠反应也很快, 眼眸微微一眯,当即判断这几人不是善茬,朝天鸣了一枪:“停下,否则我就开枪了!”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吓得大家都各自逃窜, 场面一度失控。而那几个黑衣人似乎笃定她不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开枪,飞也似地往前跑,压根不回头,更别提停下脚步了。
    “追!”许棠棠身手矫捷,马不停蹄地追上去。
    黑衣人跑得很快,关妙被扛在肩上,不断颠簸,几乎快吐出来。她凝神一想,必须给许棠棠一点助力,不然她很难追上这群壮汉。
    她的嘴里塞了布团,无法出声,双手都被束住,唯一能动的就是双脚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关妙扬起腿,凌空去踢抗住她的那个黑衣人。
    这一动作,实在太有难度了,黑衣人微微往侧边偏一点,就能完美躲开她的攻击,仅仅只阻挡了一下他的脚步。
    这也够了。
    关妙一看有效,浑身更来劲了,凭着心底一口气,她扬起双腿拼命去踢黑衣人的后背和侧脸,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舞得密不透风,应了“佛山无影脚”的名儿。
    黑衣人左躲右闪,一不留神没看路,“吧唧”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扛在肩膀上的关妙也惊叫一声,顺势栽了下来。
    趁此机会,许棠棠用力往前扑,一个泰山压顶,手肘狠狠敲在了黑衣人上挡的胳膊上,震得他骨头发麻。
    他忙不迭爬起身,还想逃,许棠棠却再不给他这个机会,追上去一脚踹上他的背,把他踢翻在地。紧接着,她快步冲上去,反手勒住男人的脖颈,用力掼翻,语气冷冽:“哼,还跑呀?”
    她身后的一班警察大显身手,也捉住了两个,剩下的都跑掉了,融汇入人流,顷刻间就没了身影。
    不过许棠棠却不担心,真查明了是拐卖妇女,警方一定会追查到底的,有抓住的这几人在手,要查出参与犯罪活动的其余几人也不难。
    “绑起来,送警局,我去看看曹队那边怎样了。”许棠棠掸了掸身上的灰,身形挺拔,一身挺括的警服越发衬得她英姿飒爽。
    她压根没注意到被抛在马路一旁的关妙,拔腿就准备走了,四周的围观群众纷纷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关妙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单薄的背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又疼又冷,几乎快晕过去。幸好,她心心念念着“翟启宁”的名字,咬了一口舌尖,让自己清醒了些。
    瞅着许棠棠背对自己,迈开大步就要走,关妙一把扒下嘴里的布团,还来不及呼吸新鲜空气,就气喘吁吁地喊住了她:“许棠棠,快去救翟启宁!”
    许棠棠脚步一滞,迅速转身:“关妙!”
    她惊讶极了:“你怎么在这儿?”
    关妙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颤巍巍地挥了挥手,没时间细说:“快,翟启宁现在很危险。”
    她三言两语,把翟启宁的处境简单说了:“你快通知曹阳,别找错了地方,咱们现在也赶紧过去。”
    许棠棠一面拨通曹阳的电话,一面扶起她,目光中充满了担忧:“要不,你别过去了,就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带人过去救翟先生就行了。”
    “不。”关妙断然拒绝,目光坚毅,“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许棠棠联系了曹阳,把情况通报给他,几人立刻马不停蹄往翟启宁的方向奔过去。
    知道是警方执行任务,有深明大义的群众站了出来,递上一把车钥匙:“警察同志,骑我的电瓶车过去吧,快一些。”
    危急关头,能早一分钟赶过去,翟启宁的危险就少一分,许棠棠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有推辞。
    有了一个带头的,好几个人也纷纷附和,还劝道:“就拿着吧,我们不急用,在这儿等你们用完还过来好了。”
    心底涌起一股热浪,关妙的眼眶顿时湿润,眼泪花儿差点夺眶而出,激动地连声道谢:“谢谢你们,实在太感谢了。”
    许棠棠发动了电瓶车,她坐上后座,一行人扬长而去。
    有关妙指路,他们事半功倍,穿过一个路口,小区的围墙就映入了眼帘。遥遥的,能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面包车,几个人围成一团,似乎正护送一个人上车。
    “一定是他们!”关妙情绪激动,“吕子明一定是收到风声,知道你们过来了,所以要把翟启宁带走!”
    越来越近了,被挟持的男人看上去与翟启宁的身形十分相似。
    “坐稳了!”许棠棠低声叮嘱,忽然加大了马力,到了小区门口也没打算停车,用不快的速度直直冲过去,高喊,“让开!让开!车子不长眼睛!”
    突如其来的电瓶车把众人吓了一跳,车速并不快,可对于静止的人来说,仍是十分吓人。他们纷纷左右躲避,眼睁睁看着电瓶车像是脱缰的野马,冲入了人堆,把他们冲得七零八落。
    关妙戴好了头盔,在电瓶车经过人群时,忽然瞅准时机纵身一跃跳了下来,就地一滚,缓冲了惯性,快速一扫周围,一眼就看见了翟启宁。
    即使被打得狠了,颇有几分鼻青脸肿,站在众人之中,他依然身形颀长挺拔,像是一株迎风不低头的白杨树,浑身透出一股矜贵。
    她拽住了翟启宁的手腕:“走!”
    那一头,吕子明的人并不打算放手,最初的冲击过后,刚才被冲散的人也慢慢靠拢过来,手里拎了一根长棍,目赤欲裂。
    一丝恐惧漫过心头,关妙几乎能想象到那根木棍敲在自己身上该是多么地疼啊!
    但木棍没有落下来,许棠棠及时赶到,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们,厉声道:“举起手来,乖乖排队靠墙站!”
    第98章 血
    许棠棠手里有枪, 自然是老大,吕子明的手下只好老老实实靠墙站。
    也有不服气的,想趁着许棠棠照看不过来,趁机逃走,刚挪开两步,就被许棠棠一脚踹了过去。
    她很注意分寸, 不疼不痒,只是一句提醒:别拿漂亮小姐姐不当警察!
    关妙回身去看翟启宁,原本一张英俊的脸,此刻微微肿起, 像是泡了水的馒头。嘴角破了, 残留一丝血迹,眼周一片青黑,硕大的熊猫眼十分抢眼。
    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破了,露出赤裸的胸膛,入目到处是淤青,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关妙的眼眶顿时湿润,眼泪像是决堤的潮水汹涌而出,颤巍巍地伸出手, 想摸一摸他的伤口,问一句疼不疼。
    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指尖触到翟启宁肌肤的那刻,她触电般收回手, 怕他疼。
    虽然她牙关紧闭,什么话也不曾出口,但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却把所有的心情都泄露了。
    翟启宁费劲拉扯嘴角,笑了笑,艰难地开口安慰她:“妙妙,不哭。”
    他的嘴角破了,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但关妙和他心有灵犀,很轻易就能辨认出他的意思。
    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落在关妙的手背上,像是要把她灼伤,透过朦胧的泪眼,她深情望着那双仍旧清亮如一汪深湖的眸子,用力点了点头。
    她吸了吸鼻子,无比认真地问:“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她没有明说,但翟启宁很清楚她在问什么,语气温柔:“嗯,算数的,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算数的。”
    他让关妙跑掉的时候,允诺过如果她能跑掉,就会娶她。
    翟启宁的笑容忽然凝固,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身形一晃,犹如被风吹倒似的,一头往地上栽去。
    关妙吓了一大跳,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扶住他,但翟启宁整个身子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地往下坠,她的小胳膊细腿根本受不住,两个人绞作一团,跌到了地上。
    幸好她出手拉了一把,缓冲了下坠的力度,坚硬的水泥地擦过胳膊和腿,所幸只疼了一下,没有伤上加伤。
    许棠棠看守着那几个罪犯,腾不出手来帮忙,好在陶阳一行人及时赶到。他们之前走错了路,去了小区正门口,本想拦截吕子明,半路却接到许棠棠的电话,通知了他们翟启宁被困的地点,急需营救。
    在陶阳的帮助下,翟启宁很快被扶进了拦下的一辆出租车,关妙坐在他旁边,让他的头能够靠在自己的肩窝,舒服一些。
    陶阳和许棠棠还得留在原地,拘捕涉案的黑衣人,以及把吕子明抓捕归案。关妙也理解他们的苦衷,并没有强求,径直让司机开去最近的医院。
    车子抵达仁爱医院,关妙多给了一些小费,请司机帮忙把翟启宁抬下车,送进医院,她一介女流,实在是搬不动处于昏迷中的男人。
    刚进了医院大厅,就有护士迎上来,一看翟启宁的模样就急了,连忙找了医生,有条不紊地安排急救。
    关妙看着一群白大褂把他接过去,送进了急救室,心里忽然空落落起来,好似心脏缺了一块。
    她捻了捻手指,莫名觉得有点湿润,低头扫一眼,不知何时手上竟然沾满了鲜血。
    湿漉漉的鲜血,盈满了秀气的手掌,深红色的血液沿着掌纹缓缓延伸,看上去格外可怖。
    关妙睁大了眼,瞳仁扩散,一脸不可置信。
    这都是翟启宁的血?
    什么时候流出来的?
    再垂头一看,衣襟上也沾了不少鲜血,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被风微微一吹,就融入了医院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再不明显。
    但那抹红色却凝固在她的掌心,逐渐干涸,刺眼夺目。
    随她一起抬了翟启宁进医院的出租车司机也讶异地张大了嘴,先前急于帮忙,压根没注意到这个男人竟然血流如注,这会儿发现了,急得一拍脑袋:“哎呀,流了这么多血,我的车上肯定到处都是血,还得去洗车,真晦气。”
    尽管只一尺之隔,但关妙神情凝重,呆呆地望了望满身血,行动迟缓犹如耄耋老人般朝急救室的方向走。
    出租车司机生气了,拉住她不让走:“哎,小姑娘,你拦我车的时候可没说他流了那么多血,你要赔偿我洗车钱。”
    关妙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看上去她才像个生了大病的人,双眼无神,一张清秀的脸显得呆呆的,似乎失去了意识。
    司机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却没有引起她的一定点反应。他大着胆子去拉关妙的胳膊,却惊讶地发现,暮夏时节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浑身冰凉。
    他一下子吓住了,摇了摇她的胳膊:“喂,你没事吧?不会是看见那个男人流血吓傻了吧?”
    听见“那个男人流血”这类的话,关妙终于收回了思绪,仿佛如梦初醒:“啊,你叫我?”
    司机没办法,只得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好了些:“那个男人流了那么多血,肯定弄脏了我的车,你要赔我洗车钱。”
    “你说,他会不会有事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关妙忙不迭揪住他的衣袖,黑白分明的眼眸泛起一丝水光。
    司机一脸莫名其妙,本想呵斥一句“神经病”,但想到刚才那个受伤的男人恐怕是她的亲人,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说不出口了。
    他顿了顿,敷衍道:“行了,你只要把洗车钱给我,他就会没事的。”
    “好,我给你。”此时的关妙仿佛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机械似地翻转身上的口袋,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尽数往司机手上塞。
    口中还不停喃喃自语:“我给你,我都给你,他一定会没事的……”
    中年司机摊着两只手,掌心里搁满了揉皱的钱,甚至还有两枚硬币,不由哭笑不得。
    她掏空了所有口袋,眼泪又滚了下来,是烫的,咸的。
    那颗心,是揪起来的,晃荡的。
    司机是个老实人,看着手里的数不清的钞票里夹杂了几张百元大钞,也有些过意不去,只抽了一张:“够了,剩下的你拿回去。”
    “我全给你,我只要翟启宁没事。”
    她好像真的把翟启宁没事的期望寄托在了司机的话上,固执地相信只要给了所有的钱,翟启宁就能没事。
    她不傻,只是不愿意去想“如果翟启宁有事”这样的命题。
    翟启宁在车上忽然流那么多血,足以让她的世界坍塌。
    关妙一步一挪来到了急救室门前,隔了一扇紧闭的房门,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整条走廊落针可闻。
    她的背抵住冰冷的墙壁,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门,静静地等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急救室的门开了:“家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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