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多少?”陈去舟深熟流程,直接询问价目。
    “你还剩了多少?”陈之晋则是想先摸摸兄长钱袋的底,远行自然是银钱越多越好啊。
    “这次可不能借你太多,阿娘那画我还没付余款,而且我今年给大父大母的年礼也须比往年贵重一些。”陈去舟先说明情况,免得被陈之晋敲走太多钱。
    “今年还不是他家的人呢,干嘛送贵重的?”
    “好歹是我生父母,没了养育之恩,生育之情总在。送些贵重的不算什么。”陈去舟对亲生父母没有太多感觉。自他知事起就晓得自己是被亲生父亲往外送的,虽然是为了全族,可陈去舟心里对亲生父亲总有一层隔阂,让父子不能亲热起来。
    “三百两,有没有?”陈之晋看时间不多了便直码开价,再耗时间的话陈宁修朱蕙两人该来了。
    陈去舟震惊地两眼一瞪,叫道:“三百两!你要这么多钱干嘛?今年阿爹可不准你再和那帮闲人胡闹了。”
    “没,只是想着送点好东西给阿爹阿娘还有你罢了。”
    “你自己没钱了?”
    “钱一发下来就用完了,当然没了。”
    “我过了年就归嫡脉支度银钱,比你多些,就借你四百两。你也别买什么贵重礼物,你去书市里买些书放在屋里,父亲肯定要夸你。”
    “我晓得的。”陈之晋原只打算借到一两百两就行,如今得了四百两,当然是陈去舟说啥他就应啥,至于会不会按他说的去做,那就看他什么时候回家了。
    两兄弟又闲扯一阵,堂门处有人进来了。
    当先的自然就是陈宁修与朱蕙。
    陈宁修的右手由朱蕙挽着,一脸严肃地走进来,坐到主位上去了。
    刚一坐下,他就训斥陈之晋道:“晋儿,今日为父怎么见不到你身影?”
    “今早兄长把我叫醒,非让我去林子里采些芷归花给母亲做个福瓶,所以没见到父亲。”陈之晋立马恭敬回道。
    “嗯,去舟是说过要给我做个福瓶祈寿的。”朱蕙笑道。
    “如此便好,有这心就好。采到了?”陈宁修道。
    “未有。估计是被王家七郎全采走了。儿子明日准备去找他拿些回来。”陈去舟接道。
    “明日你俩且去看看,能有便有,若无便无。有了心思就好,没了芷归花,用清汀叶也是一样的。”陈宁修道。
    “那不成,她们用芷归花,我们母亲用清汀叶,不知觉就让母亲低了她们一等。明日兄长肯定要想办法拿到芷归花才行。”陈之晋哼道。
    “好了好了,听你们阿爹的,能有便有,若无便无。我不争这些,只要你们过个开心年就是了。”朱蕙出声道。
    “是,母亲。”两兄弟一起回道。
    “去舟,明日你去城里看看咱陈家油钱铺子,我估摸着你大父会让你先管理这间小店,而后才会考虑要不要把家族商事交给你。”陈宁修今天刚得了消息,所以此时说出来。
    “孩儿明天就去。”陈去舟回道。
    “把晋儿也带去,让他跟着你学点管人的法子,别整天就知道胡闹。”陈宁修瞥了一眼陈之晋,满脸透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行了,时辰都要过了。先吃饭吧。”朱蕙聪颖,不会打扰丈夫训人,也会在合适的时间插话,让父子三人相处得和谐些。
    陈宁修把握住台阶,对阅姨道:“那就开食,吩咐上食吧。”
    “是,老爷。”阅姨朝陈宁修行了一礼,然后出了堂门去吩咐那些小女婢。
    不多时,一个个梳了及笄,沾了唇红的女婢手捧食鼎进来了。
    陈之晋桌上放了四个大鼎,两个肉食,一鼎素食,还有一鼎是鲜汤。
    看到这些饭菜,陈之晋心里又泛起一阵阵酸。马上就要离家了,虽然可以无拘束地玩乐游走,可也少了这家里饭菜的温暖啊。
    陈府有各种规矩,其中一条就是饭不语寝不言。一顿饭安安静静地从摆盘开始,又安安静静地因收鼎结束。
    陈宁修又盯着陈之晋看了会,他最近意识到父子两交流渐少,隔阂慢慢开始显现了,所以近几日总想与陈之晋单独谈谈。
    “晋儿,随为父去书房,咱爷俩谈谈。”陈宁修换上一幅笑脸,热情道。
    “阿爹,孩儿骑马一天了,想早些休息。今天就不谈了吧?”陈之晋一听就知道父亲要谈些什么,无非就是要自己努力而已,于是直接寻借口拒绝。
    “唉。”陈宁修也不是第一次被陈之晋拒绝了,只得轻叹一声,“累了就回房里休息吧。注意别太早睡觉,不然明早晨会肚子痛。”
    “孩儿知道的。”陈之晋恭敬道。
    等到回了房里,陈之晋收拾一番,洗手、净面、换衣,然后就直奔陈去舟院里。
    “就知道你等不到明天,这里有四百五十两,拿好了。”陈去舟一见到陈之晋,就先骂一句,然后从身旁的桌上拿过一包银块,显然是晚食后回来就准备的。
    陈之晋接过,用左手解开黑色布结,里头是一块块方形银块,每块的中央都有细密的纹文,刻了几个大字:楚山制银五十两。
    “谢谢阿兄。”陈之晋有了钱,自然喜了又喜,接连道了好几声谢谢。
    “这有啥,都是一家兄弟。只还是该听阿兄的,去买些书册回来,让父亲过个开心年也好。”陈去舟道。
    “好,明天我就去城里书铺。”陈之晋回道。
    夜里子时,整个朱邑静悄悄,鸟儿偶尔鸣泣,便像是惊天之雷了。
    整个朱邑最大的宅院里,有个女子呆呆地坐在黑幕里,咬紧唇瓣,终于冷声道:“明天就去找晋郎!只要把身子交给他,就没事了!”
    而远离朱邑的路上,这女子的未婚夫背了一把剑,拿了一包行李一步步走远。偶尔他会回望,比较天边的云彩与朱邑房舍哪个更大一些。
    陈之晋又一次回望,那生活了十几年的乡邑已经只如一颗梨子般。他用双手去捧,捧进心中,留在记忆里。
    “此番,必要试试那仙人之道,再不济,也当与那魏红公讨教一下剑术。再回来,吾必非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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