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没事儿。年轻人有工作忙是好事,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用不着对不起,嗯?”
    因为最近常出入商务场合,沈潇潇穿着上有些变化, 不知不觉,成熟了一些,休闲西服、西裤。他常戴的棒球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精神抖擞的头发,一丝不乱。
    “简姐看什么呢,我就这么帅?”沈潇潇轻笑。
    简月从恍惚中回神,笑垂眸,顺胸前的发,掩饰去那一丝沉凝忐忑。
    “是啊,越来越帅了。”再抬脸,已是灿烂的微笑,“我的男孩子长大啦,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
    一句“成熟”,沈潇潇打心眼里愉快。他想快一些,再快一些,追上简月的步伐。
    然而简月却在想另一件事。沈潇潇的变化,让她想起了许多年前,周宸23岁那年,他第一次西装革履出现在她面前。对,就是这种变化,几乎一样。
    ——一个“大男孩”,向一个“男人”蜕变的开始。
    也是从这个蜕变开始,周宸越走越快,他的身份、社会地位、思想、三观,开始快速变化。周宸的生活被工作和自我实现占据,他的目光不再经常放在她身上,最后,两人之间距离终于越来越远,直到崩断那根姻缘线。
    这世上,每个人都在向前跑,一秒不停歇,她找不到周宸的方向,跟不上他的脚步,终于,他最后甩下了她。
    简月搅着小茶匙,出神。
    “简姐,这阵子叔叔阿姨跟你打过电话吗?”
    “简姐?”
    简月微惊:“噢!你、你刚说什么?”
    沈潇潇看着简月沉凝了两秒,然后温和微笑。他手臂长,隔着桌子摸摸简月滑滑的脸颊:“没什么。”“一句不重要的话而已。”
    简月听漏了,沈潇潇就改了主意,没说。
    但这件事,远没有沈潇潇预估的这么快结束。
    *
    春后,步入初夏,闷雷阵阵,雨水力道也比春时更烈。
    距离过年的三个月后,当天下午,周晓正和简月聊《锦衣为我》的拍摄进度,请她过阵子杀青前的宣传务必一起。
    简月还未来得及回复,手机就响了。
    ——是简清打来的。
    “喂。爸。”
    那边久久没说话,简月又“喂”了一声,才听到简清磕磕巴巴的声音,仿佛苍老了很多岁,很苦恼。
    “简月啊,你……你住哪儿呢?”
    “以后咱们一起住,成不?”
    “你二弟成才……他那个、畜、生、啊……”
    简月震了一下。
    ……
    “小沈人不错,什么事儿都给咱们摆平了。”
    “可我觉得老找小沈也不好,毕竟你们还没结婚,他出钱出力,做了那么多事,我也这也过意不去。所以啊,爸合计合计,得罪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老家是呆不下,不如把老房子卖了,把剩下那些钱还了。”
    “你房子一个人住也冷清,咱们一家住在一起,还热闹。”
    “简月啊,你、你看……?”
    简清小心翼翼说出最后那句话。
    简月都不知道怎么听完这通电话的,心里直冷笑,语气近乎冰点的冻人。
    “爸,你们当我傻子,还是没记性啊,嗯?”
    “两年前我就说了,家里的恩情债我早还完了,休想再让我多掏一分!”
    “你们如果实在走投无路,你可以来我家里。”
    “至于其它人,我不关心!”
    简清打电话开着免提,张岚就在旁边,一听这话立刻炸了,夺过手机哭骂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妮子啊!你就要你爸。你仔细想想,你爸从小管过你吗?他给你做过几顿饭?”
    “我脾气是不好,可我也是跟别的妈一样,每天一锅米、一口饭,把你养大的。”
    “你爸就知道抽烟喝酒,你吃你穿,他操心过嘛?”
    “我怎么这么苦命啊,孩子一个个都这么对我……”
    张岚呜呜呜哭起来。
    她一直寄予厚望的大儿子彻底被她宠废了,简家三个孩子,张岚最宠爱的是大儿子简成才,最败家的也是简成才。
    高利贷是还了,可一直做着发财梦、眼高手低的简成才,生意亏得做不成,他开始做起借钱炒股的梦,亏得一塌糊涂,血本无归。
    张岚才知道,这辈子的指望真落空了。
    她被击垮,哭得稀里哗啦。
    对张岚的哭诉,简月冷冷翻了个白眼,“你从没当我是你女儿,却想我履行女儿的义务,不是想太多?”“二弟不成材,你怪不了任何人,都是成年人,我没义务给你们买单。”
    然后简月就摁断了电话,没一丝拖泥带水的犹豫。
    *
    五月雨水连绵,沈潇潇打了好多通电话,简月都没接,微信、短信也不回。
    沈潇潇到简月家,才发现人去楼空,联系了林小圆,才得知简月去了帝都,配合《锦衣为我》电视剧跑宣传去了。
    沈潇潇终于在电视台外截获了简月。
    雨水淅淅沥沥,简月和同行的伙伴一同走出大门。她刚撑开伞,迎面就横过来一个男人,一下抱住她。
    伞落在积水的地面。
    “简姐,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生我气了,对不对?”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想瞒你。只是不想让这些小事,分你的心。”
    简月指尖的触感全是男人湿润的衣衫,他应该等了好一会儿了。
    “简姐,对不起,别不理我。”
    “好不好?”
    “嗯?”
    沈潇潇低声的哄着、求着,简月消失的这小半个月,他真是怕了,慌了。
    简月无言了一会儿,说:“你衣服湿了,去家里换了再说吧。”
    两人一起回了ke给简月提供的临时出租屋,沈潇潇洗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
    哈士奇大毛狗总在他跟前儿转悠,试图把衣衫不整的沈潇潇赶开。沈潇潇变魔术一样,从挂衣架上的风衣口袋里变出一袋儿磨牙棒骨,一丢,哈士奇大毛狗哈喇着舌头就扑过去了。
    周宸叼着棒骨,才发现自己中计,沈潇潇已经和简月腻一块儿了。
    “…………”
    以前当人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人类是如此的狡猾、且无耻呢?嗯??
    简月拿了干毛巾,踮着脚尖给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擦头发。他头发湿润,任何时候看见她,都有温暖的微笑。好像他天生骨子里,就有一种温暖,他的乐观、积极,能够驱赶所有的负面能量。
    为这份笑容,简月怔了怔,毛巾塞沈潇潇手里,去接了杯热水递给他。
    这次的事,简月是想发火的,可她不是一二十岁、年轻任性的小女孩儿了。
    这件事,沈潇潇虽然做得不恰当,但真要算起来,他唯一的错,就是太关心她,太爱她。但凡他少在乎些她的感受,但凡他多一点私心,都会问一问她,在她跟前邀一邀功。
    想到这些,简月就没有脸面对沈潇潇发火,虽然生他气,可更气的是自己,投这么一个倒霉胎,连着让跟自己在一起的人跟着倒霉。
    过年,沈潇潇去了趟简家,替简成才还了高利贷,找了人,解决了高利贷那伙人的骚扰,高利贷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可简成才……他就是个无底洞,状况不断。
    “潇潇,我有没有说过,别靠近我的家庭。你只是我男友,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管我的家事。懂吗?”
    “简姐,对不起。” 沈潇潇说, “也许你生气,但我从不后悔对叔叔他们的帮助。无论他们多不成器,都是你的血亲,他们有难求助上门,我沈潇潇不可能袖手旁观。”
    沈家的家教,他做不到那样冷心肠。
    爱一个女人,就该对他的家人朋友一样的尊重爱护。
    这才是男人,是绅士。
    简月叹息,就因为她明白沈潇潇的内心是如此,她才对沈潇潇发不出火来,所以干脆不接他电话,冷静一下。
    “可潇潇,他们的个性我太了解了,你这样,只会让我弟弟和继母赖上你!他们会不断的麻烦你、拖累你,直到你烦了、不能承受,直到……”
    “没事的简姐,我处理得来。高利贷的事我不就处理得很好吗?”沈潇潇打断简月,“再说,那点钱对我也不是大事。我心里有度。”
    “我只希望,以后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我不要你活得小心翼翼,不要你活得用尽力气,知道吗?”
    沈潇潇伸手,抚摸简月的脸颊。
    “虽然我们可能不会结婚,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女人,就是我的妻子。别把我当小男孩儿,我能扛得起,相信我!小酒。”
    简月一瞬的错愕,今年的沈潇潇,好像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原生家庭,是她见不得光的疮疤,简月就从没想过和谁一起分担这份丑陋。
    太丑恶了,只怕谁看了都不会喜欢,简月一直都怕,小时候怕朋友知道,会疏远自己,后来怕周宸知道,对她的印象分打折扣,嫌弃她。
    可现在,沈潇潇说,他要和她一起承担这份丑陋。
    沈潇潇握住她的手:
    “我不是周宸,我不介意这些,我只想和真实的你在一起。”
    “你的光华,你的美好,足以掩盖这些所有不美好。”
    “对自己自信些,打开心扉,好吗?”
    简月看着男孩子的亮而温柔的眼睛,看久了,眼眶也泛了湿意。
    压在她心头二三十年的包袱,突然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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