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哪里愿意有这么一个人压在明姝头上,脚下生风,直接跑到明姝面前,一股脑把兰洳告诉她的话全说给明姝听。
    “娘子!这下要怎么办!”银杏急的跺脚。
    “这话谁告诉你的?”明姝出乎银杏意料,没有着急的团团转,反而问起她消息的源头,这个没有什么不好说的,银杏把兰洳给供出来。
    明姝听到是兰洳,她反而松了神色,“他啊?”
    “他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银杏着急道。
    她恨不得现在明姝马上就找人给商量给办法出来,要不然立刻去寻慕容叡,不管撒娇也好,还是其他的办法,反正先让郎主把这个想法打消再说。
    明姝却一只手撑着下巴,听她那句,长长的哦了一声,目光戏谑,“他说的话,是不会有假。不过听听就行了。”
    银杏觉得有些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她说不出来。
    她跺脚,“娘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明姝还是撑着脸没动,“他们说的就是他们说的,又不是他自己那么想。别人说甚么,他就做甚么。你觉得他会吗?”
    慕容叡能走到现在,绝不是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可是银杏还是不放心,“娘子,要是郎主真的有意……”
    “真有意我就不嫁他了。”明姝把撑着脸的胳膊放下来,在一块这么久了,她也知道慕容叡的性子,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娶别的女人,当初的尉迟家,是慕容渊精心为他挑选的岳家,帝室十姓之一,出身高贵,和皇室又沾亲的。现在的这些,几个能和当初的尉迟家相提并论。
    “不嫁谁了?”门口处传来慕容叡的声音,他耳力极好,一进门就听到明姝说不嫁。
    银杏怕慕容叡,听到他来了往后退一步。
    “说你要是纳妾了,我就不嫁给你了。”明姝说着,她蹙眉。
    “听谁说的这是……”慕容叡好气又好笑,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吧?
    慕容叡顿了下,想到了什么,“那些家伙,谁的嘴巴漏的那么快。”说着,他抬眼就看到那边站着的银杏,“是谁?”
    银杏吃了已经,她没有把兰洳给说出去,只是低头,“奴婢不知。”
    慕容叡见她这样,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银杏有些惊疑不定,但她低着头,不敢让慕容叡看见。
    “是兰洳这个臭小子吧。”慕容叡嘴里吐出来的话,让银杏又惊又怕,她低头下来,不敢让慕容叡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你不说我也知道。”慕容叡没生气,身居高位之后,他的脾气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也有耐心许多。
    “那小子恐怕是八层见着自己还没有媳妇,故意不让我好过。”慕容叡冲明姝眨眨眼睛,“阿蕊可别被他的这个雕虫小技给骗了。”
    明姝扬起手,手里的团扇轻轻的拍在他脑袋上,稍稍有些力道,但是那些力道对他来说完全微不足道。
    慕容叡伸手捉住,然后稍稍使劲,明姝整个人都被他带起来,然后准确无误的落到他怀里。
    “还是大白天呢,你干甚么?”明姝落到他怀里,腰身被他手臂环住。她个头原本就要比他矮一头,现在整个人都被他提在那里,两脚都离了地。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只能扬起脑袋看他。
    “大白天的,你把我叫过来干嘛?”慕容叡不答反问,他笑眯眯的,甚至一手环住她,另外一只手轻轻的在她的鼻子上点了下。
    慕容叡看了一圈周围的侍女,银杏很有眼色,带着一圈侍女退出门外。
    “喂,这个时候你该别是真的想要做甚么吧?”明姝拳头捶在他的身上,慕容叡听后不解释,反而闷闷的笑了两声,笑声促狭,还真有那么点不怀好意的意思。
    明姝大惊失色,真是越活越聊发少年狂了。以前这样,都是青春年少,现在都不是小孩子的年岁了,竟然还发疯?
    “你没事发了脾气,让我受了委屈。”慕容叡一手轻松把她抱起来,腰肢就在手臂里紧紧的扎着,不管她挣扎不挣扎,反正在他的臂弯里稳稳当当,怎么样都掉不下来,“只准你发脾气,不准我要点补偿?”
    说的理直气壮,明姝咬牙,“我都还没冲你发脾气呢!”
    “你说你不嫁我了。”
    慕容叡张口就来。
    “我是说你要是纳妾了,我就不嫁给你了。你纳妾了吗,你又没纳妾——”
    慕容叡长长的哦了一声,“所以,你还是会嫁给我?”
    明姝没想到他最后要说的竟然是这个,她的脸红了红,脸埋在他胸口,浅浅淡淡的,却又不让人忽视的嗯了一声。
    慕容叡干脆把她抱起来,一块坐到床上去。他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你啊,脾气臭。长得好看是好看,不过不是我的话,恐怕也没有几个男人受得了你。”
    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让明姝很不服气,“你这样的,也没有女人能受得了你。”
    慕容叡听后反而哈哈一笑,“你说的倒也没错。”
    两个人这么几年的纠缠,给兄长戴绿头巾,甚至还生了个孩子。这些事早就在洛阳里头传的人尽皆知,再加上两人马上就要成婚,名声就更臭了。
    就算他现在突然要“重新改过”,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敢把女儿嫁给他这个名声狼藉的混账东西。
    “所以,咱们两个是锅子配锅盖,这世上除了你我之外,就没有更相配的了。”他说着,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被明姝嫌弃的瞪了一眼,伸手擦来擦脸颊。
    “别老是说那些怎么怎么就不嫁给我的话了。”慕容叡也不在意,“你说那话,可真会把我给吓死。”
    “打仗都没能把你吓死,我说两句话就能吓到你了?”明姝扭了脑袋,“不信。”
    “不信,你自己感觉一下,这儿到现在还跳的厉害呢。”慕容叡说着,抓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心跳就透过皮肉传递到她手上,砰砰砰的跳的热烈。
    “瞧,都成这样啦。”慕容叡长长的拉着调子,“你真的不给我点补偿?”
    明姝原来的底气没了个干净。他简直狡诈,几句话就把她的话给化了个干净,这样还不够,还能腆着脸皮要补偿。偏偏她竟然还真的舍不得拒绝他。
    “你要甚么?”明姝问。
    慕容叡仰首仔细想了好会,他低头笑,“看你,你给甚么,我都要。”
    明姝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柔软的唇碰在一块,过了会分开。
    “行吧?”明姝问。
    慕容叡欣然点头,“行。”
    蜻蜓点水似得亲吻如他如同清淡小菜,并不能填饱他的胃口。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大餐还在后面,清淡点就清淡点。就当开胃小菜好了。
    在慕容陟走了一年之后,亲事办起来了。明姝是二嫁,韩家曾经因为从谋反的渤海王,全家上下几乎被砍了个干净,只留下那么几个当初年岁还不满十五的男丁,幸好之后元景业照着慕容叡的意思,下令赦免这些外家。
    这些人从流放之地回来之后,慕容叡把他们安排在洛阳和晋阳等地,现在明姝要改嫁,该走的程序和初嫁是一样的。
    守孝的长生从代郡回来。当初五个月之后,他就从晋阳回代郡太平县,安葬“父亲”。慕容叡令人把棺椁换了,并且把慕容陟之死全部都告诉他了。
    长生对慕容陟感情复杂,从懂事以来,慕容陟就以父亲的姿态在他面前出现,他也的的确确把他当做父亲的。不管母亲和叔父如何纠缠,他都在心底认定了慕容陟就是他的父亲。但是慕容陟把母亲送到胡文殊那儿之后,他就开始动摇,几乎完全不相信慕容陟了。进而后面逃了出去。
    他为这个父亲愤怒过,但到了最后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把人安葬了之后,长生会照着汉人的礼数,给慕容陟守孝三年。
    不过这孝守到一半,就被打破了。慕容叡派人接他到洛阳,去参加母亲的婚礼。
    这与汉人的理念不合。寡妇再嫁没甚么,但是再嫁小叔,天理不容。慕容叡可不管那些,洛阳里头到底还是鲜卑人和汉人各有一半,他用权势一压,基本上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说一个字。
    长生到了洛阳,见了很多之前没见过的人,甚至还进宫了一趟。那个在晋阳,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跟屁虫,竟然做皇帝了。元景业见到长生,还是和晋阳一样的温顺,在宫里见得人多了,元景业的性子也开朗了点,但是一到长生面前,就还是之前刚刚到晋阳的模样。
    像是被降伏了的小兽,不管如何跳跃,见到降伏自己的那只野兽,总会变得温顺下来。
    长生出宫之后到了自己见过几次面的舅父那里,韩庆宗和外甥说了好几句话,基本上都是让他好好孝顺父母,好好读书,认真学骑射这么一番话。
    “你去见见你阿娘吧。”韩庆宗知道这一家子的复杂关系,他紧了紧手,“你阿娘不管怎么样,都是你阿娘,她对不起别人,但她没有对不起你。”
    这话说的长生低下头,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明姝暂时回到韩家,韩家的财产早已经被抄没了。现在的宅院是慕容叡另外拨给他们的。
    长生径直往明姝那里而去,银杏见到他很高兴,“小郎君来了?”说着,迎接他进去,银杏还是和以前一样,聒噪的很,“小郎君长高了,娘子这段时日一直很想你,写了不少书信给小郎君。”
    说着,银杏低头,“小郎君都收到了吗?”
    长生点点头,“都收到了。”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明姝面前,屋子里头此刻摆放着各种东西。衣物首饰,甚至还有女子用到的各种胭脂水粉。
    婚期将至,所有的东西几乎一股脑全部拿了过来给她过目。
    明姝听到外面的禀告声,就放了手里的东西。长生恭恭敬敬给她行礼,明姝弯下腰拉住他,然后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来。停不住上下打量,算算时间,母子两个已经有一年没有见面了。
    长生还没有到抽条的时候,不过和一年前相比,他的确是长高了些。明姝伸手比划了一下,高兴道,“长高了!”
    说着她仔细上下打量长生,恨不得前前后后都看到,“我早和他说过,让你过来看我,但是他说你还在孝期,不好过来。”
    长生听后,拉了一张脸,不过当着明姝的面,他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对慕容叡不敬的话语来。
    他只是低了头,满脸的闷闷不乐,“阿叔说的没错。”
    他要守孝,不过真正的守孝的孝子是不会来这里的。
    长生已经一年没有见过明姝了,他抬头,眼里闪烁着期盼。明姝一把把她抱在华丽,孩子不管长到了几岁,在她看来就还是孩子,需要她照顾。
    长生伸手抱住她,“阿娘!”
    他已经一年没见过她了,日日对着的哪怕是熟悉的人,对他来说还是太难过了。
    这会长生怎么也忍不住了,在明姝怀里就呜呜哭了起来。在外面他表现的早熟,看起来和他的年纪很不相符,但到了明姝面前,那些早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哭的毫无礼仪可言,明姝也不拦着,等到他哭完了,脸上乱七八糟一片,和只花猫似得。明姝拿了帕子给长生仔细擦脸。
    “饿了没有?”明姝问。
    长生点了点头。
    明姝叫人拿点心过来,长生吃着,看到放在一边的东西。明姝察觉到他的视线,叫人过来吧那些东西都收走。
    “阿娘。”长生突然出声。
    明姝看过去,眉眼里满满都是温柔,“嗯?”
    “阿叔要是对阿娘不好的话,一定要和我说。”
    长生两眼目光明亮,“我会自己照顾好阿娘的。”
    明姝摸摸他的脑袋,没有漫不经心,也没有不相信。她点点头,“嗯,我相信长生一定会的!”
    长生得了明姝这话,比得了任何奖励都还要激动,他一头扎到明姝的怀里,拿出死活都不肯起来的气势,明姝抱住他,等到自己手臂都酸的几乎没什么知觉了,才让孩子稍稍挪一挪。
    慕容叡晚间过来,一过来就看到长生趴在明姝腿上睡觉,不由得皱眉,“这都多大了,怎么还赖在阿娘这里。”
    明姝竖起手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长生整个白天几乎没有歇过,后来又在明姝面前哭了一顿,到了这个时候体力几乎耗尽。他缠着要和明姝一块睡,现在枕在她腿上,睡的人事不省。
    慕容叡恨不得立刻把长生从明姝的腿上给提起来丢到一旁去。那是他的地方!
    男人相比较女人,还保留着一定的兽性。就算是亲儿子靠进来,他都恨不得一脚踹出去。
    “小声点。”明姝轻叱了一声,长生已经睡着了,她的腿因为他压在那儿,有些气血不畅,先是有些麻痹,后来就无知无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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