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大案往往是三堂会审,中间可不简单。只不过事情要赶在今年会试之前解决,原本慢腾腾的官僚少见的迅速起来。从初审、再审,中间传唤人证物证,到最终判决,中间一个月不到。至于剩下的事情,那就是执行判决了而已。
    紧锣密鼓的要进行再一次科举,与此同时是所有涉案官员和其他人员的判决。
    事情不出赵莺莺所料,扬州这一批官员最终都被查出来与此案有关联。其中罪首是扬州知府,他被判了斩立决,受到牵连的还有他的家人。女的被充入贱籍,男的则被发配边疆,只有九岁以下的孩子逃过一劫。
    其他的官员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最轻的也是抄家之后贬为平民,并且一生不得翻身。一时之间扬州州府和底下县衙十个里头有九个都倒了大霉!
    非要说有谁运气足够好,那就是运河河总周大人了。这位大人曾经有过大功,天子也正是因为这个提拔他重用他。现在他被查出来犯了大事——当然不是科举案这么简单,拔出萝卜带出泥,科举案只不过是一个引子,借着这个往下查才能查出真正的大事!不然凭借科举案哪能造成现在这么大的动荡,又能重罚这么多官员!
    这位河总大人身上背了贪墨河堤银、收受贿赂、侵吞田产、结党营私等十余条罪责,每一条罪责看其所作所为都令人发指。天子再念他的旧也不能保下他了,但最终他可比知府大人结局好得多。
    抄家清算,以家产抵扣他这些年的贪污和贿赂,最终发现还倒欠朝廷一百多万两银子。于是天子令他全家流放云贵,终生不得离开。又令周家满门偿还一百万两欠银,世代累还直到还完为止。
    这样的结果是整个扬州都欢喜的——不管来的是不是好官,至少他们能确定走的是个贪官啊!
    得到了这个结果,万民感激,政敌得利。至于天子,在得知手下肱骨大臣如此不堪后难免痛心疾首一番。最终又觉得世道还是好的,因为这种事还能翻出来,要真是朝堂昏暗,这种事能看到?当皇帝的只能看见一片海晏河清而已。
    于是皆大欢喜。
    就连眉嫂子这样不关心官府的也欢喜与赵莺莺道:“这下好了,走了这些贪官,扬州总算是要回到以前的好日子了!”
    赵莺莺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她并不会打扰此刻普通百姓相信的幸福,于是只是拍了拍眉嫂子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第223章
    府试带来的风波来的很凶, 然而去的却很平静。随着官员关的关、杀的杀、流的流,一切就像是一桶清水倾倒在地面上, 来势汹汹。可是随着水流尽, 地面上一层薄薄的水很快干透了, 再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毕竟那些大官儿们的事情又关小老百姓什么事儿呢?一时欢喜过去了后, 所有人要关心的还是自家粮食够不够吃, 能不能过节的时候多办一样好菜, 能不能给身量渐长的孩子做一件新衣。相比来这是琐碎小事, 可是对于老百姓来说这才是更切实的。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
    崔本和赵莺莺本来是在吃晚饭的, 外面金乌西坠, 火红的夕阳染红了半个天际。有悠闲的, 似赵莺莺崔本这样已经坐在桌边吃晚饭了。也有忙碌一些的,这时候正在匆匆往家里赶。实在想不通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来拜访。
    圆娘开了门, 还没说什么, 一个精壮汉子便推开了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道:“崔兄弟、崔兄弟, 这一回我可是给你带来了一个发财的大好机会,要是这一回能成,咱们兄弟两个都要发达!”
    来的这人是崔本在衙门里的熟人李二郎,只见他满面红光,一看就知道的确是有大好事——崔本和赵莺莺面面相觑, 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好事要落在自家身上,而且还是从李二郎身上来。
    结交李二郎这样的人倒不是为了仗势欺人,纯粹是多个门路而已。平常用不着, 可是当自家有什么事的时候至少能自保。所以崔本从来没有指望能从李二郎这样的‘朋友’那里赚钱,相反逢年过节的他还总给这些人送好酒好礼来着。
    心里虽然疑惑,却也不妨碍表面上的礼数。崔本和赵莺莺立刻站起来,崔本在旁请李二郎做。赵莺莺便扶着肚子道:“李二哥且吃着,我去厨房看看,让给添几个菜!”
    李二郎忙道:“不劳动弟妹,弟妹如今好生坐着,给我崔兄弟生个儿子才是真正的大事!不然我这兄弟将来置办下偌大家业交给谁去传下来?再者说了,这饭菜好的很,只劳烦弟妹家人给添些酒来。”
    崔本和赵莺莺的小家庭不说大富大贵,却也确实是殷实富裕的。两个人又不是生性吝啬苛刻,会在自家饭食上克扣的。所以只是平常晚饭却也不差——一盘子摊蛋,一盘子白切鸡,一盘子虎皮青椒,一碗炒青豆子,旁边摆了两碟酱菜,中间是一碗肉圆子汤。普普通通的饭食,在一般人家也算丰盛了。
    只不过崔本并没有在家喝酒的习惯,再加上赵莺莺怀孕之后有一段时间闻不得酒味,现在虽然不了,却也让崔家饭桌上根本不上酒的习惯。
    虽然是有不上酒的习惯,但崔本开的是酿酒作坊,家里必然是好酒——他每年都要精选原材料酿酒,这批酒是不卖的,只按照年份藏在当初修房子时挖好的地窖内。按照他的想法,等到第一批酒窖藏十八年了就可以开始发卖,每年卖这种年份酒可赚钱了!
    这并不是崔本自己独有的主意,凡是那种有传承的酿酒作坊、酒庄之类都这样做呢!
    赵莺莺并不吝啬,直接让桃儿去地窖取一坛窖藏三年的酒。低声对李二郎道:“李二哥别见怪,本哥他办酒坊不久,家里也没有那等动辄窖藏几十年的好酒。这地下藏了三年的,刚刚去了一点火气,显得润泽一些,您将就着喝吧!”
    这种话就是谦辞了,不过这种用来客气的话向来讨人喜欢。李二郎搓了搓手,似乎很向往的样子:“嗐,弟妹这种话说的太客气,我不过是个粗人哪配喝那好酒!就这窖藏三年的若不是自家有藏,等闲也喝不到。”
    酒送了上来,赵莺莺到底还是去了厨房,让圆娘加紧做了几样快的菜——她家菜还可以,只不过分量很少,哪够喝酒的人消耗!趁着这个时候她还把崔曦带下了桌,母女两个剩下的饭是在厨房里吃的。
    并不是说家里有客她就会避开,只不过今日这客适合崔本一个人陪,所以赵莺莺就很自觉地带着女儿一起避开了。
    没了赵莺莺母女两个,李二郎果然更加喝开了。一杯酒刺溜下去,红晕泛了上来。这不是醉了,而是李二郎这人喝酒上头,只要沾酒就脸红,看着很像是醉了。只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人海量!
    酒一下肚话就好说,李二郎嘿嘿笑了一声,吃了一筷子菜,道:“兄弟是有个发财的机会,只不过这个机会要拉崔兄弟你一起做是有条件的...你得借我钱!”
    身为官府里的人,借着官府的便利,李二郎确实比一般人多很多赚钱的机会。之前他说赚钱,崔本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赚钱怎么会找上自己!要知道两人虽然算是熟人了,可交情不到带着赚钱的地步啊!
    这下全明白了!原来是借钱!
    借钱就得找有钱的,而李二郎认识的手里有余钱且还愿意借他的,这并不会多。一个,他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吏而已,认识不着真正的有钱人。另一个,他这个人习惯有些不大好,手里稍微有几个钱就想着去赌场里戏弄。
    和他一般年纪在衙门当差的早就置下一份还不错的家业了,只他家里还三五不靠。要不是端着铁饭碗,又常常有些外头的油水,恐怕一家老小的日子还比不上一般人家呢——赌场是好进的?
    谁肯轻易把钱借给赌徒?除了高利贷之外恐怕是没有的。
    崔本沉吟了一下,低声问道:“发财是好事,只不过捞偏门我不干!我不是李二哥你,官府里面的人,身板硬!我这小胳膊小腿的经不起事儿!您也看见了,我如今家里正好,正等着老婆给生孩子...实在不敢冒风险。”
    官府里面赚钱的门路很多都是捞偏门,他们自己官府内的人自然是共同进退不会出事,可他这个外头凑近来的就没有那等好事了。恐怕到时候但凡有一点不好,就要拿他出来顶缸!
    “嗨,崔兄弟你说什么呐!”李二郎美美地喝了一口酒,大手一挥:“我们认得也有几年了,兄弟是个本分人我还不知道?真有那样的事也不会想到你身上啊!实话与你说了吧,这是还没到任的知府老爷带来的福利!”
    崔本一听,竟然还和没到任的知府老爷扯上关系了,颇为惊讶。随着李二郎慢慢解释,他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的扬州知府倒了,收归监牢只等着到了日子砍头。可是扬州地面不能没有父母官啊!所以朝廷急急地点了登州知州来做扬州知府。知州到知府,而且是扬州这种地方的知府,那实打实的高升啊!
    扬州知府的空缺下来的时候谁不眼红?好多就算是平调也想做扬州知府呢!最后落到这位知州身上,只能说明他有大本事!
    其一家世好,他爹是户部尚书,朝中有人好办事。其二,他本身的经历也好的令人发指。不到三十岁就中了进士,是当年的探花郎。然后翰林院、各部观政、地方历练,各种都是优等中的优等——这样的人肯定是中央、地方、中央这些几进几出,然后不出十年就能混个封疆大吏或者部堂级高官。若是没有中途死在政治斗争中,未来手握权柄,让人拱手尊一声‘阁老’,那也不是不可能!
    其三,大概也是最重要的,他并没有太过接近朝堂上的派系,属于纯臣。而现在的天子正想要这样的人管理扬州。
    这位新知府是很通俗物的,还没上任就懂得给扬州要好处,稳定地方结交民心了。更重要的是他身份高面子足,真给他要下来了!
    他向朝廷奏请,过去几年因为扬州一系官员压榨百姓,导致扬州百姓苦不堪言,不少百姓陷入破产的困境,所以想要朝廷抚恤一二。
    朝廷当然是拿不出钱来的,但是朝廷有大量的政策可以要啊!一个有倾向性的政策往往就足够了!
    “咱们这位大人有个当户部尚书的爹,谁不给他面子?他向朝廷奏请今年多给扬州分一些仓钞的份额,朝廷已经允准了。”李二郎无不兴奋地炫耀道。
    听到是‘仓钞’,崔本就明白了。
    所谓仓钞其实就是认购的粮食,若是一个商人认购了一份仓钞,然后将粮食送到了指定的地点——一般都是边军这种缺粮的地方。就可以凭借这个获得一份相对应的盐引,靠着盐引可以去几个官盐处支盐。而扬州本身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支盐处,八大盐商可都在这儿呢!所以崔本这个和盐引、仓钞都没有关系的,这时候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然了,说是买粮、送粮,可实际上那些都有官府操持,只要纳了仓钞的人再折算一些脚费给官府就是了。这都是明码标价的,因为运送量大,往往比商人自己运送还划算的多。具体而言就一句话,出银子!
    每年都有人削尖了脑袋想承办下仓钞这件差事,哪怕只分润一点点也足够吃了。这是因为用仓钞换来盐引是有得赚的!譬如一万仓钞换一万盐引,利润高的话能赚个一倍,就算不高也至少能有五六成利!天底下比这还好的生意可不多啊。
    “按照规定一大引四百斤盐,一小引是一半。一石大米的仓钞换一小引盐。这当然没什么赚头,只不过惯例仓钞实际是名号的一半,一石大米的仓钞只需要半石大米的价钱。到时候四处贩盐的商人来了扬州,这些盐轻而易举就能发卖,可不是坐等拿钱。”
    崔本想的很细致,问道:“这固然是好事,只是恐怕最后还是会落在大户人家手里吧。人家有钱有关系,这种好事也落不到平头老百姓身上啊!”
    李二郎笑着解释道:“咱们这位新大人既然是想稳定地方结交民心那就不会没有想到这些!人家的打算是按照户口来计算配额,每户最多可以承担二十石的仓钞。这样有钱的可以多承担一些,有钱的可以买足了配额。”
    崔本心里一计算,立刻得出每户买足可以赚到十两银子左右——这可是不小的恩惠了,一般人家半年的生活都出来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不会做绝了,肯定会漏出个一星半点。有大户人家和官府内的人,肯定能有及一些份额给出,这些的份额也不可能是二十石这种,说起来都是上万的。我现在还不知道我能分多少,但想来真心要买几百万石总该有的,可是我没那钱呐!要白白错失这个机会我是不肯的,若要去借高利贷,那也万万不能够。所以......”
    李二郎这人有一点好,虽然喜欢进赌场耍钱,但从来不借高利贷。不像一些输红了眼的人,就连油锅里的钱也敢捞出来花。所以他家如今只是难了一些,而不像那些真正的赌徒,真个妻离子散,一辈子全毁了。
    李二郎低声道:“估计到时候肯定会有一些人家买不起,那些配额最后是要剩下来的——就算有心人竭力去收也收不了多少,大头还是要重新回到官府这边...兄弟你借给我钱,我给你留意着,到时候我能抢下多少份额,至少分你一半。”
    崔本还算了解李二郎这个人,知道他收好处厉害,办事却也利索,最后事情没成还会把钱退回来。这在衙门一众吏目中是很有名气的,所以很多人都愿意找他办事,就算价钱高一些至少也能图个心安。
    这时候他这么说了,崔本没有什么不信的。便点点头道:“行吧,这个钱我借给李二哥。只是不晓得李二哥具体要借多少。”
    李二郎掰着手指头算账:“我总有四五百石的仓钞,这就要两三百两银子了。至于之后的那就没数了...这时候也不知道那时候能抢下多少来,不过预备来看,再来一个四五百石很容易,多的话立刻就翻倍了。”
    这样来说崔本这一趟多的话赚二百多两银子,少的话就只有一百多两。说少不少,毕竟他酒坊一年也就是三四百两银子的纯利而已,这还是这一两年经营好了,之前可没这么高。说多又不多,前后恐怕要借出好几百辆银子呢,要是放高利贷半年也能赚到这个。
    不过崔本并不放高利贷,这就没办法说了。
    似乎也是觉得这有些少了,李二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不然后面那一次再给崔兄弟你让两成?不能再多了,不然我这里也没什么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来找崔本的原因之一,能给他借钱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他若是把好处摊开来说,难道就没有愿意的?实际情况就是,有钱能一口气借这许多银子的压根看不上那一点钱,至于看得上这些钱的又没有这个家底,所以嘛......
    崔本同意了下来:“不用李二哥让,说的一半就一半。不过到时候李二哥可以对上头使使劲多分一些份额下来,中间要用钱可以再来拿,最后算账的时候咱们五五开账。”
    李二郎听的眼睛发亮,他不是没想过借这个机会走走人情多分一些份额。只不过他连自己本该份额的钱都出不起,哪里还能想走人情的事情。至于崔本说的人情使费五五开账倒是没什么了,亲兄弟明算账,他倒是觉得本该如此。
    于是两人说定,推杯换盏起来,送李二郎出门的时候崔本与他道:“我虽有钱,放在家里的却不多,做生意的事情二哥你也知道,到处是账。我想想办法,从账上临时抽出来,然后再您弟妹问问,她手里有钱。”
    这不是崔本要算计赵莺莺的私房,而是在向李二郎暗示他非常用心这件事。不过也不能说这句话是假的,他是真想让赵莺莺出钱——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为什么不做?不只是做,还要拉上老婆一起做。
    之前崔本是在西屋的前厅,就隔着一道帘子听崔本和李二郎商议,基本上事情已经听全了。所以崔本问她要不要拿钱做这个的时候她立刻点了头:“我的钱就放在箱子里了,一点用处也无——如今做生意不景气,我又不懂得经营,是值得如此。如今这种发横财的机会可不多,遇着了自然要做。”
    本来崔本还打算去酒坊账上抽钱的,等到赵莺莺把自己的箱子打开,他立刻歇了这份心思。赵莺莺装银子的箱子就放在床后头,是一大一小两个黑色的茶叶箱。
    赵莺莺只打开了大的那一个,里头全是五十两一个的大元宝,白闪闪地放着光芒,在箱子里装了半满。崔本大概数了数总有三四十个,这就是快两千两银子了。赵莺莺指着另外一个箱子道:“那里头是换的黄金,要是这个不够还可以用那个。”
    赵莺莺当初的陪嫁就有一两千两银子之多,后来靠着死皇后在布匹上又大赚了一笔。加上这些年做针线之类,一通攒下来,着实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崔本大概知道一些账,可是真的这么明明白白摆在眼前,那震撼又是不一样了。
    听到这里他连忙摆手道:“够了够了,这些就够了。家里还有一些钱,加上你这个,无论是借钱给李二郎,还是咱们自家也纳仓钞,那都是妥妥的够了。若是最后能占下的份额很多,真的还差钱,到时候再说吧——不过我估计很难,好多人都看着呢,虎口夺食可不容易。”
    第224章
    李二郎虽然是公门里的人, 可是知道纳仓钞的消息也就不过比大家早了三天而已。等到三天之后,这个消息就通过官府文书传遍了整个扬州。新大人的目的是达到了, 扬州城里现在家家户户都在赞这位新大人。
    眉嫂子家里难得做了一回蜂蜜酥饼——这是她拿手的点心, 味道比那些点心铺不知道好到哪里去。只不过做这个十分麻烦, 她难得做一次, 若是做了总要多做一些, 然后分送四方亲邻。赵莺莺自然也收到了。
    “咱们这位父母官也算是用心了, 我家虽不差这十两银子, 可是晓得这个消息哪一个不说大人的好?”眉嫂子嘴角含笑道。
    其实新知府大人这个举动对于他们这些人家有一个更重要的含义, 他既然肯做这样的人情, 那必然是重视官声、履历超过敛财或者别的什么的。这世上不怕当官的是伪君子、是官迷, 他们真要是装样子,百姓就足够谢天谢地了!
    真要是伪君子总得表面上行事合乎君子风范吧, 至少做事情有个底限吧, 至少不可能像前任一样光明正大捞钱吧!百姓的要求不高,这样就足矣!
    赵莺莺微笑着应答:“我听说有些人家正在找买不起的人家买份额, 要我说这样的人家真的有?就算是借钱也应该买下啊,转手就有一倍的利呢!”
    眉嫂子啧啧几声,正色道:“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十两银子是说借就借的?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穷人家的朋友大都也不富裕, 这银子可难得借出来。要是糟蹋在手上,还不如把份额卖给别人,多多少少赚点儿。怎么, 你家就没有这个意思?”
    赵莺莺和崔本还真没有这个意思,这个事情听起来简单,然而事实上却不会那么简单。花钱从穷人那里买来别人的份额,可是官府说的清清楚楚,只能每家凭户籍证明去领取,所以花钱的人只能等别人把仓钞买到了才能得到。遇到明事理的,人家不会闹出风波来。就怕遇到无赖混子,假装只是普通的借钱,转手仓钞还钱,却只字不提人家要的是仓钞。
    虽然赔不了钱,可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要是不只口头约定,而是正正经经写 文契来约束,事后未免不好处理——根据官府里的说法,知府大人严厉禁止这种私下转让份额的行为。文契本身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拿着这个文契对簿公堂,那岂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
    就连知府大人都知道他们买卖份额了,是想怎么罚?
    所以这宗买卖就像是高利贷一样,虽然利润很高,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先不说要防备着人去官府告发,就说简简单单威慑住卖份额的人家,使其老老实实履行约定,这就要是有头面的人才行了。
    也就是这时候,崔本把李二郎叫到家里,又请了一个牙行里常做中人的年长叔伯过来。一小箱银子拿出来,五十两一锭的大元宝总共有二十个,整整齐齐地排在箱子里,一千两银子直看的人眼热。
    好歹李二郎是在公门里做事的,牙行的人也算是见惯了市面,两个人还不至于为了一千两银子做出什么失态的神情。就是李二郎,开头觉得微微诧异,后面一想崔本的生意,他又没有什么嗜好要花钱,几年积攒这份钱财也很正常。
    崔本指着一千两银子道:“这是实现说好要借给李二哥的,若是事后有不够再说罢。写借据之前李二哥可以先验验银子的真假!”
    银子金子什么的弄假的太多了,好多做生意的人行骗就用的这个。又因为银子是通用的货币,所有世间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对真假辨认一二。像李二郎这种常和银子打交道的更是比一般人敏锐,然而比起专业人士还是差多了。
    于是李二郎拱拱手,请旁边的中人帮着一起验看——这人是牙行里常做中人的,对于金银成色的验看也很有一手。
    亲兄弟明算账,崔本一点都不介意李二郎似乎很不信任他,自己验看也就算了,还要拉着别人一起看。很多事情只有事前做的细致了,之后才会更好。所谓‘丑话说在前头’,有时候这样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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