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被这样问,顾望舒心里一惊,若无其事地把她搂在怀里,摸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你听说了?”
    “什么?”新荷困倦极了,一个呵欠接一个地打,也没深思他话里的意思。
    “没有。”顾望舒低头看她,确定她不知道内情后,才放了心,说道:“我最近总是被别人请去吃饭……以后再也不去了,从内阁出来便回家陪你。”
    新荷低笑出声:“不用的,你在朝为官,应酬是少不了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不需要你日日陪着。”
    顾望舒亲亲她的额头,微笑着说:“我娶了一位贤妻……”
    新荷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听他低声说着话,沉沉地睡去了。
    顾望舒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爱怜地亲亲她嘴角。他今日回来的晚,是被江慎请去了别庄,在那里还见了一头体肥膘壮的灰狼……
    从江慎手中掌握的消息来看,赵渊准备和秦家联手来抵抗他。
    赵渊的确是不容小觑的对手,而且他还有先知的能力。这样的人,顾望舒怎么可能放任他好好的活下去呢。
    成王败寇,他和赵渊之间,也该有个决断了。顾望舒盯着小妻子熟睡的容颜,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新德泽,此时他和秦氏一起,坐马车刚到达秦家。
    秦忠得到消息后,带着两个儿子亲自出来迎接女孩儿和女婿。他年纪大了,又一夜没有休息,精神看着很差。
    几人走到书房里坐下,丫头挨个满了茶,退出去。
    “怎么样?你问顾首辅了吗?”秦岭忍不住问新德泽。
    “嗯,问过了。他态度还是一样的坚决,说要报仇……”新德泽说完,便叹气。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片死寂。
    秦氏的眼圈渐渐红了,这是生她养她的母家……突然要一夕毁灭,她也接受不了。
    秦朗低头喝茶,不以为意的样子,像是不再关心了。
    秦忠浑浊的老眼里出现了一点清明,秦氏一族、百年世家,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断送在他手里。必须得想出个办法来。
    他看了眼女孩儿,有了主意:“欣姐儿,去看看你母亲吧,她身子不舒坦,也一直记挂着你。”
    秦氏哽咽着点头,退了出去。
    秦忠不放心,又叮嘱女孩儿,“我们说的这些事情,要瞒着她。”
    望着女孩儿的背影走远了,秦忠转头和女婿说话:“你和同胡同的赵尚书家,关系如何?”
    新德泽一愣:“……挺好的。”
    “赵章德有一个儿子名字叫赵渊,是吗?”
    新德泽点头,说道:“他如今和宣哥儿在一处,都在翰林院任职。他们俩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赵渊这个人怎么样?”秦忠又问。
    “有担当,也有思想。在年轻一辈里算是很好的了。”
    秦朗从进屋后便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子听到父亲和姐夫的交流,他不由得开口:“父亲,您不能这样做。”
    “混帐东西,你还有没有点礼数,我说话你也能随便插嘴了?”秦忠怒火中烧,拍案而起。
    “我知道您的意思,也明白您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一旦事发,荷姐儿怎么办?我姐姐一家怎么办?就算要保秦家满门,也不能以牺牲别人为代价……”秦朗俊眉紧皱。
    新德泽心里一动,问道:“三弟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忠嘴角一僵,看了一眼长子。
    秦岭与父亲心照不宣,当下便架着三弟秦朗往外走。
    深夜的天空美丽如画,一颗又一颗的小星星闪闪发光,像熠熠生辉的宝石。然而,却没人有心情去看它。
    “他信口胡说的,你别当真,你也知道欣姐儿的这个弟弟向来都是不务正业的,要不然也不会搅出这一档事情来。”
    新德泽抿了一口茶,听秦忠继续说。
    “你明天或者后天抽个时间把赵家父子约出来一趟,到时候你叫上宣哥儿一起过来,咱们也好好地喝一顿酒。”
    新德泽若有所思的,答应了。
    俩人又说了一会闲话。
    等秦氏从秦老太太的住处出来后,夫妻俩告别秦忠,上了马车回去。
    新德泽在路上把书房里谈论的事情给秦氏说了,他很需要有人分析一下秦朗话里的意思。
    “……三弟真是这么说的?”秦氏惊疑地开口。
    “是。”
    夜风呼呼地穿过竹帘,刮进马车,俩人的衣衫簌簌作响。
    “三弟虽然不如大哥读书好,有志气。但他有一点好处,就是从来不撒谎,敢作敢当……”秦氏的目光看向丈夫:“你是怎么想的?直说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可隐瞒的。”
    新德泽神色微顿,握住了妻子的手,“我觉得父亲说的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别的我倒不在乎,一个女婿半个儿,如今秦家出事,我应当也必须出力……只是,三弟的话提醒了我,荷姐儿的安危和咱们新家也一样重要,我不得不考虑在内……”
    他心里有一个接近疯狂的想法……
    他停下来,不敢再说了。
    马车拐进了帽儿胡同。
    秦氏反握住丈夫的手,语气坚决:“咱们就荷姐儿一个女孩儿,无论如何,就算天塌下来,也得保住她。”
    新德泽长出一口气,新家到他这一辈,就荷姐儿一个嫡出的血脉,自然是要拼死护住的。
    马车停在了新府大门前。
    夫妻俩从车上下来,过了影壁,往里走。
    “……累了一天,你先回去歇息吧。我去二房和二弟商量一下,他一贯是见识深,估计会有新的见解。”新德泽开口,每逢大事,他总是要和新德育说一下的。不仅因为俩人是亲兄弟,主要新德育的主意也比他多。
    秦氏“嗯”了一声,扶着乳母许氏的手往「德惠苑」去。
    新府大院完全安静下来,被黑夜笼罩了。
    “姑娘,要不您明天去看望一下大小姐,她现在月份大了,见到您一定高兴。”许氏见秦氏心事重重的,开解道。
    秦氏摇头:“不了。多事之秋,荷姐儿安心静养是上策。”
    第158章
    相较于新府大院的安静, 秦家就热闹多了。
    此刻, 前院的仆人、丫头们被秦大爷和秦三爷打架的声响惊醒, 纷纷从被窝里爬起来,出场围观。
    主子们的事,他们也没有资格开口劝解, 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好在秦府的大管家去通知了秦老太爷, 这才制止了闹剧。
    秦忠一言不发地领着两个儿子往自己的书房去,进屋后, 把门掩上, 不由分说扇了他们一人一个耳光。
    “……你们疯了吗?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起来, 还嫌事情不够多吗?”秦忠扶住书架, 平复着心情。
    “父亲,对不起。”秦岭低头道歉道:“您别生气了。”
    秦朗抬手把嘴角的血迹擦了, 郑重其事地:“父亲, 我不建议您和赵家父子晤面,顾望舒和赵渊是对头的事情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咱们和顾望舒的关系都已经到如此地步了,为什么还要和他对着干呢?”
    “你建议和不建议有区别吗?”秦岭往前走了两步,坐在圈椅上,开口道:“我觉得父亲的做法没有什么问题。我们要是不和赵家联手, 顾望舒还不得活活地掐死我们……”
    “大哥, 你说的还是不是人话?亏你还是读过圣贤书的……这样不是更激化矛盾吗?再说, 你有没有想过荷姐儿的处境,她已经嫁给顾望舒了,出嫁从夫……作为她的外家, 我们这样做,顾望舒会怎么对她?镇国将军府知晓后又会怎么对她?你就不怕二姐和新家心寒吗?”
    “我说的不是人话……到底事情是谁作下的?”秦岭喘气:“我知道牺牲荷姐儿,你心里难受,我也是她的舅舅,我心里就好受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秦氏一族,不能就这么被灭了啊。”
    秦忠任由两个儿子争论不休,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为了整个家族的荣耀,牺牲一、二个人能挽回大局,算不得委屈。
    秦朗面色沉郁,咬紧牙关:“灾祸是我闯的,就让我来解决。和别人都不相干。”
    “你?”秦岭抬眼看他:“三弟,你真是幼稚,死局怎么解?”
    “死局吗?”秦朗转身看向窗外,“……你们不要再管了,交给我来处理吧……如果两日后,事情还没有转机,你们再去找赵渊也不晚。”
    “你真的有办法?”秦忠走到三儿子的身边,皱眉问他。
    秦朗“嗯”了一声,正经给他行了礼,退了出去。
    “父亲,这……”
    秦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忠挥手打断了,“随他去吧……”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他感觉自己撑到了极限,太阳穴疼的要爆.炸似的。
    秦岭见他精神很差,起身行礼:“父亲,您好好睡一觉吧。我先回去。”
    秦忠点头,示意他可以自行离开。
    更漏显示子时已然过了,秦忠也没有去正房,他直接进了书房的内室,和衣躺在罗汉床上。
    外面巷子里传来几声狗吠,给寂静的深夜添了一丝生活气息。
    秦朗回到三房时,梁氏刚披衣起来。
    “你怎么不睡了?”秦朗揽过妻子的肩膀,往床塌的方向走。
    梁氏心里一喜,这么晚都不见丈夫回来,还以为他会歇在苗姨娘那里,“妾身刚听到吵闹声,听丫头们说……”
    她话说了一半,抬头便看到秦朗淤青的额头和嘴角,心焦道:“夫君,你没事吧?”
    “没有,方才和大哥话不投机动了两下手……一点皮外伤而已。”
    梁氏想去外间拿跌打损伤药,却被秦朗握住了手,笑道:“真的无碍……睡吧,我困了。”
    梁氏脸一红,再三确认他没事后,才躺回床上。??)?
    都是年轻的夫妻,一个则倾心爱恋,一个又有意补偿……锦帐放下,自然是一室缠绵。
    次日一早,秦朗吃过早膳后,陪妻子梁氏一起去给秦老夫人请安。
    他们到的时候,大房的宋氏领着儿女们也来了。
    一拨人说笑了一番,见秦老夫人的气色不大好,便次第的告辞离去。
    “朗哥儿,你先留下,母亲有话要说。”秦老夫人把即将迈出正房的三儿子叫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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