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雾动了动嘴,想说啥,但最终也没说什么有意义的话,多说两句客套的还是和这对热恋情人笑着挥手告别了,心想:「吗的,我最讨厌基佬了。」
    顾晓山倒是和韧子笑说:「劳烦你多等候,我还没下班。」
    韧子便点头,说道:「没关系,横竖我有的是时间。」
    韧子随顾晓山进了办公室,迎面看到那幅招展的锦旗挂在了白色的墙壁上,红彤彤的很是显眼。韧子又有些开心:「你怎么把它挂起来了?」
    「怎么?」顾晓山有一点讶异,「我以为你送我锦旗的意思就是要我挂起来的?」
    韧子愣了愣:「没有,我本来要附个卡片的,怕雨淋湿,才换的锦旗。」
    顾晓山也是服了,谁能想到韧子是这个思路。
    他是以为韧子想自己挂旗子,他才忍痛破坏精心布置的北欧极简性冷淡办公室布局,挂上这面就算写上「妇科圣手」也不违和的锦旗的。
    而现在,锦旗既然挂起来了,也不好撤下来,只得随他了。
    顾晓山叫韧子在休息室等着,韧子便也等着了。
    没想到一等就等到大天黑。
    顾晓山也不是故意要晾着韧子,可他忙起来就是这样,连轴转的,周身不得闲。徐芸芸也跟着跑前跑后的,也算是艰苦的职业女性了。
    最后,在习以为常的加班加点后,徐芸芸终于在收拾一切后下班。
    顾晓山也完成了最后一个签字。紧张而忙碌的每一天,对他来说已成习惯。但今天却有点不一样。他感到肩上有一点看不见的压力,使他下意识地给自己揉了揉肩膀。似乎浑身都不是特别舒坦,他一边从办公椅上站起来,一边扯松了绑得有些紧了的领带。
    他这才推开了休息室的门,落地玻璃窗透出城市夜幕的光影,霓虹分外鲜明,照在了昏暗的室内,韧子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顾晓山心里有点抱歉,又蹑手蹑脚起来,唯恐吵着了韧子。却没想到,他刚刚进门,韧子就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在床上了,动作有些缓慢,但看出来还是挺清醒的。顾晓山便推测说:「你没睡着啊?」
    「肯定睡不着啊,」韧子说,语气里好像还有点委屈。
    顾晓山也挺抱歉的,觉着晾着韧子,让他心里委屈了,正想着怎么哄他,又听见韧子说:「肚子饿着呢,猪也睡不着啊!」
    「呃,嗯。」顾晓山有些抓不住韧子的思路。
    韧子又跳下床,说:「男朋友也饿了吧?快去吃饭吧!」
    顾晓山笑着问:「你想吃什么啊?」
    韧子说:「还讨论呢?直接去楼下x餐厅吃点得了。」
    顾晓山和韧子便一起乘电梯下楼。电梯缓缓下降着,空气里挺安静的,就只有机械运作的声音。顾晓山忽然开口了:「实在抱歉,工作太多了。让你久等了。」
    「啊?」韧子一怔,「这有什么好抱歉的?该抱歉的是我吧,也不管你有没有空就来了。都不知道有没有打乱你的节奏。我还怕你生气呢!」
    顾晓山听着这话,苦笑了一下,便摸摸韧子的脑袋。他觉得还是该道歉,可又觉得没有必要了,他又想,是否应该称赞韧子懂事,可他又不愿意。心里的他微微希冀着,韧子还是不懂事比较好。
    任意妄为的恋人,他还可以苦笑着宠着。要是恋人太懂事,他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了。
    韧子从小就在这方面被「训导」得非常有分寸,不能打扰父亲工作。别说一声不吭地跑去公司了,只要是父亲的书房门关着,他都不敢在那条走廊上跑。
    那是一所紧闭的门。
    当韧子躺在床上,看着休息室紧闭的门时,忽然就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
    躺在床上,闭着眼装睡,为了让保姆安心离去。可他还是没睡着的,心里暗暗希冀父亲会从门外进来。可最终都不会来的——可他又想,或许父亲工作完还是来看他了,只是他已经睡着了。
    他有点怪自己,父亲还没来到他就睡着了。
    现在他的心情倒是轻松很多,因为他撑着等到了顾晓山。
    他俩在x餐厅的包厢里坐下来,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韧子高高兴兴地吃菜,又转过头问顾晓山:「叔先生昨天给我发了信息。」
    顾晓山挑起眉,说:「他说什么了?」
    韧子便说:「他说我俩一声不吭地跑回国了就算了,还一声不吭地宣布恋爱,这实在是太不够朋友了。我也觉得挺抱歉的。」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顾晓山说,「我俩哪有一声不吭地回国?不是在机场给他发了信息了吗?还有,恋爱这种事情也无法提前告知啊,他现在不也从sns上知道了吗?谁也没特别瞒着他。再说了,我们和他也不是很熟吧。」
    韧子被顾晓山这一顿说服了,不自觉地点头:「嗯……这也是。」说着,韧子顿了顿:「但我也倒是觉得挺奇怪的……」
    「什么奇怪啊?」顾晓山问道。
    韧子就说:「大家都会问我什么『真的不是开玩笑吗』『是真的交往了吗』之类的,好像很不信这个消息。只有叔先生好像一点都没有怀疑。」
    「嗯,那是因为和咱们不熟,他不好问这些吧。」顾晓山还是坚持「叔敬仪与咱们不熟」这个基本立场。
    韧子点点头,继续吃饭。
    顾晓山吃了两口菜,又问:「他没说别的了?」
    韧子说:「有啊,他说他快回国了,到时候叫咱请他吃饭。」
    顾晓山问:「他是要『你』请他吃饭,还是『你和我』请他吃饭?」
    韧子一愣:「嗯?」
    韧子怔了怔,也没想明白,便翻出了那条信息,发现这是一个没有主语的句子:「等我回来,请我吃饭啊」。
    顾晓山简直是要气笑了。他也的确是笑了,韧子没明白过来。顾晓山却说:「你想好请他吃什么没有?」
    韧子说:「烤兔子啊。」
    韧子还欠着叔敬仪一顿烤兔子呢。他自己其实是忘了的,还是叔敬仪跟他提醒,他才有记忆。
    顾晓山点头:「行,咱俩一起请他吧。也算是多谢他之前的款待。」
    韧子自然是没有异议,继续低头吃饭。顾晓山见韧子一顿的低头猛吃,想着他还是真饿啊,但又不敢叫他吃慢些。还记得上次他叫韧子少吃点,韧子还呛他说「刚交往就不让我吃饱饭了」。
    顾晓山心想,韧子脾气倒是渐长了。
    韧子察觉到顾晓山视线,便抬起头来问他:「怎么了?」
    顾晓山像是想起什么,问他:「上次你给酿的那瓶酒,是在叔敬仪那儿弄的吗?」
    「是啊。」韧子倒没多想,「怎么了嘛?」
    「哦,没事。」顾晓山笑笑。
    第65章
    叔敬仪回国了,约好了韧子。韧子告诉他在一个叫富贵园的酒楼吃饭。他们的约定地点不在酒楼里的任何一层,也不存在在任何包厢。而是在富贵园后院,那儿已经包起来弄成烧烤场了,他直接过来就可。没想到等他到了现场的时候,发现到场人士居然一大堆,叔敬仪在国内但凡熟一点、叫得上名字的人都到了。
    而且一堆人已经先他出现前烤起来了。
    老谷笑嘻嘻地走上来,说:「老叔,吃饭了没?」
    叔敬仪笑着说:「不是来吃么?」
    老谷打量一下叔敬仪,说:「哇哦,穿到这么身光劲靓的,又要去相亲啊?」
    叔敬仪笑答:「我不是一直都这么穿吗?」
    「是、是、是,衣冠禽兽嘛。」老谷扯着叔敬仪,一边拉着他,一边跟众人打招呼,「唉,还烤呢,今天主角来了,快给敬酒!」
    这次烧烤会是顾晓山发起的,名义是欢迎叔敬仪回国。大家都知道顾晓山与叔敬仪要合作在c国开赌场,有的是眼红的,但更多的是想沾了好处,分一杯羹,所以来的人还挺多的,一见叔敬仪来了,便都簇拥上来,嘻嘻哈哈。
    叔敬仪和他们说说笑笑,又说:「今天的主角哪里是我呢?难道不该是顾晓山吗?他才是发起人啊,躲哪儿去了?也不赶紧来迎接我!」
    大家也笑了,又说:「他顾着和他的宝贝儿一起呢,哪里管得你啊!」
    说起这个话题,大家也忍不住议论起来:「真想不到最后是他俩在一起了!」
    叔敬仪笑问:「你们怎么就知道是『最后』了?」
    老谷便笑道:「别人都是假的,他俩要在一起,肯定就是真的!」
    大家便笑着附和:「是、是,老谷说的嘛,韧子是顾晓山最爱!这份爱还给老谷挣了不少钱呢!还真是『真爱无价』!」
    老谷笑着搓手:「要不然,再赌一局?赌他们会不会分手?」
    有人笑道:「热热闹闹的情侣,还赌人家分不分手,这未免太缺德了些!我喜欢!赌就赌!」
    老谷便在这儿吆喝着「买定离手」了,正要转头问叔敬仪赌不赌呢,却发现叔敬仪已经走远了。
    这个富贵园的后院,是中式的园林设计,花花草草挺多的,烧烤搞起来还是要小心些。烧烤架都放在水泥地上,众人依着假山吃烧烤,也挺开心的,今天不热,旁边有人工湖,也算凉快。
    韧子和顾晓山却不在湖边,而在假山背后的凉亭里烧着,旁边还坐着几个电灯泡,围着笑着韧子把烧烤这种美味弄成了暗黑料理,真是浪费粮食、暴殄天物。韧子被说得多了,也不高兴,索性一撒手,说:「不烧了,我烧得烂!浪费粮食!」
    顾晓山便微笑着说:「我看也没有那么差。」说着,顾晓山举起了表皮已经呈现焦黑色的热狗,评价道:「这个颜色就挺好的,看着跟海参似的,特别高级。」
    韧子哭笑不得:「我都不知道你是哄我开心,还是在嘲讽我!」
    「这不是简单么?」叔敬仪忽然从假山背后转出来,悠然自得地踱步,「他要是肯吃下去,那就是认真的,要是不肯吃,那就是说假的。」
    顾晓山笑道:「叔总这么说,我是得吃下去了。」这话像是对叔敬仪说的,但顾晓山的笑颜却是对着韧子的。
    韧子忙将热狗扔垃圾桶,说:「别吃了、别吃了,焦成那样子,致癌的!」
    顾晓山便搂着韧子,亲了亲他的额头。韧子现在倒也不为这个害羞了,但也红着脸推开了顾晓山:「别,这样热,我出汗了都。」
    叔敬仪拉个小板凳坐下,说道:「你俩倒是腻歪得很,打谅我是个瞎子,之前竟没有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顾晓山笑道,「我看叔总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出于礼貌,没有多说什么而已。」
    「这是哪里的话?」叔敬仪笑道。
    顾晓山又道:「难道不是吗?韧子说他告白用的自酿酒,都是你给他的建议。」
    叔敬仪眼皮抽了一下,尴尬笑笑:「还有这种事?我还不知道呢!」
    「不管知不知道,你也算我们的媒人了。」顾晓山倒了一杯酒,「来,敬你的。」
    叔敬仪把酒一口闷了,只觉得这个口感比较粗糙,便说:「这是什么酒?」
    韧子便笑道:「我酿的!」
    叔敬仪一怔,说:「那……那挺好喝的。」
    韧子笑着说:「是吧?是吧?这次我可是很认真地酿的。」
    说着,顾晓山给了助理一个眼神。助理便端上了一盘卖相不佳的肉。叔敬仪看着这烤肉,笑问:「该不会也是韧子做的吧?」
    「是的!」韧子点头,特别骄傲,「烤了好久才烤到一盘还可以的兔肉,您可千万别嫌弃!」
    「那怎么能嫌弃呢?」叔敬仪笑着摆摆手,便对着那盘兔肉动了筷。韧子根本不记得自己一点调料都没下,顾晓山也没有提醒他这件事情。叔敬仪咬了一口,满嘴酸骚味,但也忍了,嚼吧嚼吧,烤太老了,水分没有的,干柴干柴的。尚幸叔敬仪乃是个能干啃法棍的好汉,现在吃得也挺怡然的,更何况旁边还有酒可以送口,根本不怕这个,面不改色地很快将这顿韧子亲手做的大餐吃完。
    顾晓山看着叔敬仪如此,也忍不住要赞他真是个爷们!差点就被激起好胜心,想从垃圾桶里捞回那个热狗跟他一决高下了。
    但想想还是免了,嘴巴忍得过,肠胃不一定忍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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