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欲期 作者:无虞
    口欲期——无虞(34)
    枕霄彻底没脾气了:你说吧。
    说什么?
    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哦夏惊蛰恍然大悟,一脸我也不记得我想说什么了的表情,松开了扒着门框的手,转而环住他的脖颈,把脸埋进了他肩窝里,小动物似的蹭了蹭,学着他的口吻,你说。
    枕霄:?
    这么僵在门口也不是事,枕霄无语良久,还是放弃了好言相劝,不甚温柔地一把架起他,将人往里拖了拖,然后很快关上了门。
    也不知是哪一步激活了对方的神志,这次夏惊蛰居然知道放开他、自己脱了鞋往客厅走了可惜不得章法,走着走着便歪到墙上,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偏航,大有南墙不倒势不回头的意思。
    枕霄生平第一次面对醉鬼,向来优越的头脑丝毫帮不上忙,觉得自己离宕机也不远了。
    这边,他扶着夏惊蛰的肩膀调转方向,一边暗忖再走错就上手抱他,一边耐着性子哄道,你喝多了,先睡觉,有什么事明天起来再说,好不好?
    夏惊蛰却突然停住脚步,用力摇了摇头:不行
    他有话要说,不能拖到明天醒了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枕霄拿他没办法,只能开了灯,顺着他的意思把人扶到沙发边,鬼使神差地想到以前似乎做过哪篇英语阅读教怎么快速醒酒,第一个单词还没想出来,就被人用力一拽,也跟着平衡不稳,险些摔进沙发里。
    所幸下意识撑了一把,不至于太狼狈然而下一秒他认清局势,心底方才成型的幸好二字就陡然四分五裂了。
    夏惊蛰靠在宽大的沙发扶手上,仰头面向他,两人的距离至多不过十厘米,那双惯常寒芒隐现、锐利如刀的黑眸就这么直直盯着他,聚焦虚晃,盛着半昏半暗的灯光,柔软得让人心惊。
    像是怕他逃走一般,喝醉的人突然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太凶了枕霄听见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模模糊糊的,依稀是这么三个字然后那只抓着他衣服的手突然松开,有些别扭地向上挪了挪,攀住了他的肩膀。
    像拥抱,又不尽然。
    又是一轮僵持,这次枕霄却没有刻意打破,只鬼迷心窍似的伸出手,替他整理散乱的额发,将几缕过长的黑发别至他耳后,动作谨慎,轻柔得近于缱绻。
    直到所有乱发都被整理妥帖,露出少年明晰而清秀的整张脸,他才停下动作,安抚似的揉了揉对方红透的耳廓:难受吗?
    夏惊蛰摇摇头,又点点头:想吐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别这么看着我。
    毫无关联的两句话,被他这么强扯在一起,倒是衍生出某种别样的意味。枕霄一怔,拿不准二者到底有没有因果关系,认为大概率是没有的,却还是循着本能逗了他一句,作势起身要走:那我不看你了。
    下一秒,攀着他肩膀的手却陡然收紧,醉鬼耍赖似的皱起眉,话音染上哭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枕霄哪里应付过这种阵仗,下意识就慌了,连忙辩解,我只是想去给你倒杯热水
    枕霄,我喜欢你。
    星河静默,月色无声。
    在这一刻之前,枕霄是不相信怦然心动这个说法的,认为人体机能有其上限与下限,至少不会那么夸张然而那六个字清清楚楚落进他耳朵里,砸上鼓膜,就炸成了一串连绵盛大的烟花。
    只是他的心动成分复杂,掺杂着一语道不尽的愧疚、悔恨与恐惧,以至于烟花还未燃尽,就被一场同样连绵盛大的骤雨扑灭了。
    短短六个字,像是耗尽了醉鬼的全部力气,真心剖白袒露,便再没什么能维持清明的东西了夏惊蛰甚至没有等他回答的概念,冷不丁说出这句话,就毫无征兆地松了手,脑袋一歪,睡着了。
    滚烫的额头贴上枕霄手腕内侧,恰好是太阳穴的位置,脉搏两厢碰撞,他竟有些分不清谁的更快一些。
    然后他意识到一件事,夏惊蛰的体温这么高,似乎不仅仅是喝酒的缘故。
    他直起身子,心情复杂地探了探对方额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然后怀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情冲进卫生间,给人拧了条冷毛巾,妥帖地敷在额上,又想起什么来,抱起昏昏沉睡的人回了卧室。
    睡吧,他看着睡熟的夏惊蛰,替他掖好被角,松了口气,轻声道,你不会原谅我的。
    夏惊蛰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做了一夜荒唐的梦,从爬山雪崩到火车脱轨,层层嵌套,睡得他胆战心惊,睁眼时候太阳穴还突突地跳,险些喘不过气来。
    窗帘紧紧拉起,却挡不住窗外的阳光,他大脑空白地缓了一会,凭借本能判断出再过几个小时天都要黑了,还没等意识回笼,某个突兀的念头就陡然扎进脑海。
    他在心底神智不清地重复一遍:我到底说了没有。
    喝断片了,吹了几个小时冷风,好像还吹感冒了那到底说了没有。
    手脚虚软得厉害,他攒了许久,才勉强攒足离开温暖被窝的力气,撑着床垫试图坐起来无果,被子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压得严严实实,阻止了他的动作。
    夏惊蛰胳膊一软,又倒回床里,不甚清晰地偏头看去,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确实被压住了,有个人枕着胳膊趴在他床边,不知是跪着还是坐着,眉头紧蹙,睡得正熟。
    是枕霄。
    他一惊,猛地清醒过来,躺在原处不敢动弹,心情复杂地环视一周,才发现床头柜上堆了两块拧成一团的毛巾、一只碗、几个玻璃杯和一板药,
    碗里剩了几只饺子,玻璃杯还碎了一个。
    他喝醉之后有那么折磨人吗。
    床边一沉,别扭睡着的人睁开眼,话音出离清醒:你醒了?
    夏惊蛰讪讪点头,听着他比自己还有气无力的声音,难得有些心虚:我昨天
    喝醉了,还有点发烧,枕霄揉着太阳穴,言简意赅道,药过期了,没敢让你吃,现在好些了吗,用不用去医院?
    夏惊蛰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摇摇头,咬牙问道:我是说,我昨天是不是挺折腾人的?
    是啊。枕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下青黑浓重,显然被折磨得不轻,平均每隔半个小时醒一次,看不到我就哭,还觉得自己能亲自下厨,非要动手煮饺子厨房现在还乱七八糟的,我没力气收拾了,你可以自己看。
    那你怎么没
    没什么呢,没撂下他不管还是没动手揍他好像都不是枕霄能干出来的事。
    是啊,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每次折磨完他,又会手软脚软地缠着抱住他,翻来覆去地说喜欢他吧。
    枕霄不置可否,活动被自己压麻的手臂,然后平静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我去沙发上睡一会,有事叫我这次醒了没有?
    夏惊蛰连忙点头,表示自己醒得不能再醒了,突然想起什么来,又不尴不尬地轻咳一声:等等
    嗯?
    枕霄翻来覆去说了一夜喜欢他的人眼神躲闪,轻声问道,我昨天说了吗?
    少年微怔,沉默着收拾好一片狼藉的床头柜,又转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阳光洒满卧室做完这一系列欲盖弥彰的动作,他才用力咬了咬舌尖,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用如常平静的语气反问:说了什么?
    不,没什么。他听见床被窸窣,似乎是身后的人翻了个身。
    呼气声一晃而散,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叹息。
    第50章 破罐子破摔
    门被阖起,卧室归于安静,夏惊蛰闭目养神片刻,实在睡不着了,只好又手软脚软地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那半杯水一饮而尽。
    头脑昏沉,隐隐有些痛,不知是因为宿醉还是感冒烧倒是退了,只是喉咙疼得厉害,之前还没察觉,喝水时候吞咽牵扯,火烧火燎的痛立刻卷起来,激得他皱眉。
    所幸水凉得惊心,算是彻底压下了他心头纷乱的思绪。
    夏惊蛰靠在床头,给自己扯了个抱枕垫着,好坐得稳妥些,思绪迟钝地审视现状。
    床头柜附近一片狼藉,他自己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不用看也知道头发乱得像鸡窝,身上还穿着下飞机时候的卫衣长裤,连袜子都没少一只,厚卫衣不知被汗浸透了几次,此刻依然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里面那件用作打底的短袖则早已潮透了。
    最后清醒的记忆停留在室外,他跃下墙头之前准确来说,那三只喝空的易拉罐,前两只被投进垃圾箱的画面他尚有印象,到了第三只,记忆便已经糊成一团马赛克了。
    到底扔进去没有啊他瞪着空无一物的白墙,纠结了几秒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几秒后思绪一转,又变成了另一个句式相仿,重要程度却截然不同的问题。
    到底说出来没有啊。
    他对时间的估计很准,阳光明朗澄澈的状态只持续了十几分钟,便渐渐转变成了更为浓郁的金色,落在墙上,被窗栏分割成不甚规则的形状,像一幅兼具写意与写实的自然画作。
    暖橙色,昏暗交错,很像客厅的灯光落在枕霄眼里,安谧得近于温柔。
    又不是不喜欢他,没必要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说谎,刚才反问他的时候语气自然,似乎也没有丝毫异样,不像明知故问。
    可如果他最终也没能成功借醉表白的话,那断片后一片空茫的记忆里,又为什么会多出一段突兀而清晰、暧昧到稍一回想就让他心跳变快的画面呢
    那是在客厅暖色的灯光里,他喜欢的人离他极近,自上而下地,用那种他最受不了的眼神注视着他,桃花潋潋,春冰初融。
    专注而深情,缱绻得近于哀伤。
    他从未见过的,又像梦见过许多次。
    良久,落日偏移,白墙上光影散去,少年垂下视线,心情复杂地长叹一口气,然后撑着尚且虚软的身体下床,向门口走去。
    先洗个澡吧,他想下次表白之前,还是别喝醉了。
    厨房诚如枕霄所言,用一片狼藉来形容都算轻的了。
    夏惊蛰扶着门,视线缓缓扫过散落一地还碎了两只的碗盘、桌上被剁得看不出原形的蔬菜,还有锅盖不知去向的锅与电磁炉附近未干的水渍,神情凝重,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与羞耻。
    思绪空白一秒,整张脸就陡然烫了。
    刚才脑袋里的事太多,他居然忘了这一茬,折腾得枕霄一夜未眠也就罢了,还耍酒疯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丢了多大的人。
    从第一天见面掐到现在,本来形象也不见得有多好,现在夏惊蛰倒抽一口凉气,直觉这个问题不能深思,正想用实际行动弥补现状、动手去收拾不成样子的厨房,又想起沙发上的人睡得正熟,此时去收拾那些硬质的厨具显然不太合适。
    犹豫片刻,他还是在岌岌可危的形象与避免吵醒枕霄之间选择了后者,心情复杂地调转方向,向浴室走去。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纵使他尽力保持安静,甚至有意把水流关小了许多,宿醉又生病的身体还是掉了链子洗完澡后失手弄倒沐浴露,又因为弯腰去捡时平衡不稳、连带着撞倒置物架时,他的脑海里已经只剩下破罐子破摔几个大字了。
    金属置物架撞上瓷砖,发出的动静有如雷鸣,始作俑者一脸麻木,扶起架子又一件一件归置物品不用想也知道,枕霄肯定被他吵醒了。
    果不其然,浴室门很快被人敲响,被吵醒的人隔着一扇门叫他的名字,语气罕见地有些急: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张口才发现声音哑得厉害,察觉对方有开门查看的意思,夏惊蛰连忙清清嗓子,险些呛着,我没事,已经洗完了,你别进来!
    对方将信将疑地嗯了一声,似乎并未离开。
    倒像什么良家小姑娘惨遭调戏的戏码荒唐的联想冷不丁闪过,他本就被蒸汽熏热的脸便更烫了几分,夏惊蛰用力摇了摇头,扶着墙站起来,扯过宽大的浴巾披在身上,才想起进来时忘了带更换的衣服,先前的衣物在地上躺成一团,显然是不能再穿了。
    真是病傻了他暗自腹诽,只觉得既烦又累,烦躁里还掺了微妙的羞耻,竟尝出几分久违的挫败感来,五味杂陈,又受感冒影响,简直要麻木了。
    几秒后,麻木的人倚在门后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试探:枕霄?
    怎么了?
    果然没走。
    现在让这个人帮忙拿衣服,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趁机报复,像以前那样受捉弄不,对他有意思的话,似乎该称之调戏了夏惊蛰五味杂陈地想着,破罐子摔到了底,轻声道:我没拿衣服,头有点儿晕衣柜里,随便帮忙拿两件,谢了。
    门对面的人沉默一秒,语气似乎比他还犹豫:你先开门。
    说罢,怕他误解似的,又连忙补上一句:头晕可能是缺氧导致的,或者低血糖,你先开门透透气,我不看你。
    话都比平时长了一截,不知道的还以为接下来的场面有多旖旎,能让他避嫌至此。夏惊蛰叹了口气,觉得事已至此,他那个破罐子索性也别要了,没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打开门,裹着浴巾走了出去。
    相较于热气蒸腾的浴室,客厅还是有些冷,他打了个颤,毫无征兆的喷嚏紧随其后,反而把枕霄吓了一跳,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破天荒爆了句粗:你傻逼吗
    夏惊蛰平静地点点头,光脚穿过客厅,将自己一把撂倒在沙发上,侧身蜷成一团,声音很闷:衣服。
    恋耽美
    口欲期——无虞(34)

章节目录

口欲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屋只为原作者无虞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无虞并收藏口欲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