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欲期 作者:无虞
    口欲期——无虞(27)
    你本来就要陪我去。他还不是要面对恐怖的场景。
    枕霄无从反驳,正想说些什么宽慰他,又听见被子里传来闷闷的一句:还不如约你那个喜欢的人一起去,机会难得,在那种环境下独处本来就很适合培养感情
    嗯?你怎么知道
    漫画里都是这么画的。
    夜色已深,风雨声被拦在窗外,房间里就只剩下暂歇的话音,还有床被掀动的窸窣声响。枕霄看着他探出脑袋,背对着自己玩手机,头发被蹭乱了,小半张脸映着屏幕荧荧的光,无端联想到什么安静赌气的小动物,心口一软,又起了捉弄的心思:算了吧,他怕鬼。
    对方脸上果然露出可爱的神情,细白的手指松开,手机就落在床上滚了一滚。
    他知道夏惊蛰想说什么舍不得他担惊受怕,怎么不想想我也怕鬼。
    夏惊蛰却没问,只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太沉重,像是一张素纸落入水墨深深的池潭,浸湿了染透了,一点一点沉下去,便成一团看不清原貌的东西,悬在水里,浮不起来也沉不到底。
    他一直知道夏惊蛰长得清秀,只是没想到遮着半张脸的时候,只看那一双眉眼,会这么好看好看到让人心惊。
    知道了,他听到夏惊蛰说,那就跟我去吧。
    凌晨三点,上铺的人如常安静,不知是醒是睡。
    夏惊蛰翻了个身,给手机充电,看着屏幕亮起又熄灭,无声地叹了口气。
    喜欢甜食,怕鬼,打同一个游戏,性格也相似他有时候很想问问枕霄是不是把自己当傻子,说谎都说得那么拙劣,一点不像能拉高全班平均分的学霸又怕自己真是那个傻子,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到头来还要被打脸。
    但他一个画漫画为生、常被粉丝称赞描摹感情细腻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观透人心,又哪里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认错。
    枕霄说那些话的时候,眼里明明只有他。
    雨还没停,淅淅沥沥下了一夜,他也彻夜无眠,直到天色微明才将将睡去再睁眼时窗外依旧阴沉,看不清几时几分,枕霄坐在桌前,背对着他,似乎正在写作业。
    醒了?
    嗯夏惊蛰做了乱梦,翻来覆去绕不开他,看见真人便觉得有些恍惚,几点了?
    枕霄放下笔,转身看着他:十二点十八。
    那还早,和他们约了两点。夏惊蛰伸了个夸张的懒腰,裹着被子靠在墙角最近降温,他还来不及换厚被子,有些冷一边含混道,吃什么?
    都可以,和你一样。枕霄扫过他裸露的侧颈,视线一顿,又很快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算了吧,我吃的那些你都不吃去食堂吧,听说中秋送月饼。
    夏惊蛰扯过床边的一件薄毛衣,迷迷糊糊套上,本就睡乱的头发被静电招惹,变得愈发蓬乱,枕霄看了一会,忍住直接上手替他整理的冲动,只轻声提醒了一句,头发乱了。
    他说这话时咬字很轻,分明没有什么情绪,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夏惊蛰微怔,猝然想起不久前那个荒唐混乱的梦来。
    梦里枕霄和他儿时的玩伴身份交叠,像七八岁时短暂的心动延续至今,诸多荒谬,却终究是个好梦。
    在看什么?
    梦里的枕霄坐在窗边,偌大的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窗帘一晃,反光陡然增强,就掩住了他手机屏幕上的画面。
    像是被他吓了一跳,枕霄下意识锁了屏,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话音却分明有些心虚。
    他皱眉,对枕霄遮掩的态度感到不悦,伸手去抢那只手机锁屏密码是他的生日,不用猜也知道。
    枕霄也不拦,装模作样地躲了两下,见他有平衡不稳的趋势便很快缴械投降,故作可怜道:那你不许生气。
    倒像是偷看什么美女图片的中年男人,被家妻抓了现行。
    他顺势趴在枕霄背上,枕着他的肩膀,嘴里说着敢看什么不该看的就揍你,一边熟练地解锁,从后台软件里找到了对方最近浏览的画面。
    然后狠狠一怔,耳朵就烧了起来。
    那是他的照片,偷拍的,一整个相册,几百张。
    要揍我了么?枕霄摸摸他的头发,笑意温柔,又软绵绵地欺负他,下手轻点儿,我怕疼。
    他似乎低低地骂了一声傻逼,却也没动手,任由对方转过身来,隔着椅背揽住他的腰他这才知道枕霄眼底惯常淡漠的坚冰也有消融的时候,融成一池春水,映出潋潋的暖意,很像一支他用尽心思去画,却怎么也画不好的桃花。
    于是他俯身去吻那双眼睛,枕霄微怔,随后顺从地闭上了眼,睫毛蹭过唇角,有些痒。
    夕阳沉落,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的场景,那也是一个晴朗的春天,傍晚,云霞烂漫,像融化的橘子糖。
    窗外的雨似乎突然下大了,风声卷上窗户,发出隐隐磕碰的响动。夏惊蛰一惊,从漫长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对上枕霄的视线,松了口气。
    春水未融,果然是梦,他想。
    倘若枕霄真是儿时不辞而别的玩伴,他反倒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了喜欢是真的,留恋也是真的,但两种不尽相同的感情落在同一个人身上,便沉重得令他难以面对。
    无法若无其事地原谅放下、成为再无交集的故友,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纯粹地去恨他他好不容易从怨恨里走出来,做好了不会再见的心理准备,即使偶然重逢,也有一百个理由说服自己原谅对方,充其量揍一拳再一笔勾销,然后渐行渐远,心照不宣地淡出彼此生活。
    以前他还有想倾诉的事,视对方为唯一能依赖的人,现在却多了个枕霄,渐渐替代了那个儿时玩伴在他心里的地位倘若真是同一个人,那他那些淡去的怨恨与转移的眷恋,又有何意义呢。
    枕霄见他坐在床上久久不说话,有些奇怪:怎么了?作业都帮你写完了,吃饭去吧
    夏惊蛰垂下视线,低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昨晚忘了充电。他挡住自己尚且连着充电线的手机,扯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不多追问所幸枕霄没有起疑,闻言便把手机递给了他,还贴心地解锁了。
    他接过来,手指一动复又锁屏,然后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在逐渐清晰的心跳声里缓缓输入了四个数字他的生日。
    屏幕一亮,成功解锁。
    他怔怔看着枕霄的壁纸,几乎以为是画上的夕阳烧进了他心里,心跳才会这么灼烫,烫得思绪一片空白。
    下一秒聊天消息跳出,是那串他瞥见过很多次、却从未真正看清的名字哪里是联系人,分明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改、由几个不同id组成的群。
    第39章 恐怖主题的密室与打情骂俏
    委托邀请他们去的密室逃脱的确是恐怖主题,没有真人NPC,背景故事围绕含恨而死的冤魂展开,由三个屏风分隔而成的房间组成,开门看见的就是第一个房间,黑红色调,看起来有模有样。
    夏惊蛰心里藏着事,被工作人员领进门时倒不觉得多可怕,低垂着视线面无表情,直到身后的门被关上,广播里夹杂哭声的解说音响起,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后退一步,就撞到了枕霄身上。
    半天没反应,还以为你转性了。枕霄扶住他,似笑非笑地调侃道。
    夏惊蛰深吸一口气,堪堪稳住心神,手却还扣在他肩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不肯松开。
    有些疼,枕霄却恍若未觉,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便略微眯起眼,环视一圈,找到了先前工作人员提醒他们应该最先探索的首饰盒。
    盒顶有面铜镜,天花板的角落里则遥遥挂着另一面,而进门前给了他们一盏有手电筒功能的灯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是利用反射原理让两面镜子同时被照到,首饰盒就会打开。
    身上挂着个人,枕霄也不急于去试,漫无目的地想着为什么古宅背景的游戏会用手电筒解密,思绪一转,又回到昨晚夏惊蛰那句在那种环境下独处本来就很适合培养感情上。
    确实很适合。他看着攀在他身上调整呼吸的人,几不可察地弯起嘴角,默默想道。
    毕竟是学生自己做的解密,剧情不甚完善,配音质量也低,加上被吓得失魂落魄,夏惊蛰听了半天也没听懂是个什么剧情,只知道周围布置得像电视剧里阴森破旧的古宅,仿佛随时都会有鬼窜出来。
    没有真人NPC,也没有吓人的环节,只是布置得恐怖,枕霄像是洞悉了他心中所想,适时安抚道,怕就在这里坐着,我去走一圈?
    他指的是门口一把木交椅,夏惊蛰看了一眼,恰好同交椅后的画像对上眼,看着画里眼白霍霍的女鬼一哆嗦,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次枕霄真没想逗他,只是单纯地没看见自作自受地挨了一爪子,他也不能什么怨言,把灯光转向另一边,转移话题道:你说这里有没有监控?
    夏惊蛰还有些怔,紧闭着眼,用了两秒理解他的话:有吧。
    那你现在的样子都被人看见了,枕霄就碰了碰他扣在自己肩头的手,意有所指道,不怕丢人么。
    女鬼不似人的脸还在脑海中反复浮现,夏惊蛰贴在他身上,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想象力,丢人二字只来得及晃了一晃,就被更为真实的恐惧吞没了无所谓
    枕霄失笑,没有立场伸手去抱他,便只能摸摸他的头发,又问那不往前走了吗。
    往前走的话,我应该能在二十分钟之内带你出去,但如果一直停在这里听说耗时太久会被惩罚,也不知道唔,疼。
    夏惊蛰是真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察觉他话里的调侃便有些炸毛,下意识掐了一把他手臂,抓住了又不肯松开,倒像是攀着人胳膊撒娇枕霄被自己的想象激得心口一软,语气也变得温柔:不闹了,走吧。
    被人一手攀着肩膀,另一只手抓着手臂,咫尺相贴这样的姿势其实很像拥抱,以至于夏惊蛰依言松手的时候,枕霄还微妙地失落了一秒。
    他很想问一句用不用牵着你走,却怕露出端倪,最后也只是默默拿起了那盏灯,切换到手电模式,按照先前的猜想照亮了两面镜子下一秒首饰盒应声而开,弹出一把旧式的黄铜钥匙,被一只手状的白骨模型托着,他拿出钥匙,在夏惊蛰看见之前重新合上了首饰盒。
    似乎触发了什么剧情,背景音乐随之变得嘈杂,传来女子的哀泣。
    大概是从网上找了素材,哭声和说话声融合得并不好,分辨起来比之前容易得多,枕霄凝神听着女子的哭诉,很快便察觉了其中暗含的方位信息,顺着线索看了一圈,房间两个斜斜相对的角落果然各有一只矮柜。
    二选一,开对了能拿到关键线索,开错有惩罚,他转向夏惊蛰,温声道,我分不出来,哪个是东南角?
    夏惊蛰低着头,嘴唇紧抿,还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脸色却看起来好了很多,闻言思考片刻,指了指靠近自己的那个角落:这边。
    这你也知道?枕霄就有意同他说话。
    方向感,夏惊蛰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到柜前蹲下,借着昏暗的灯光插钥匙,想起不久前这人把灯塞进他手里时的表情,心神一动,突然觉得四周的黑也没那么吓人了,你觉得还有多久?
    他指的方向果然没错,枕霄从敞开的矮柜里拿出本东西,没管后面那团被牵连滚出的不明物体,走到他身边,逐页翻看得到的笔记本:应该是这个房间最后的解密了好像是主角的日记,这些符号和那面墙上的一一对应,稍等,我去看看。
    夏惊蛰拎着那盏灯,却并不能从昏暗的冷光里汲取多少安慰,见他要走下意识跟上去,迈步却一踉跄,像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慌乱间平衡不稳,第二次狼狈地扑在了枕霄身上。
    难得有能狠狠嘲笑他的机会,枕霄却显得出奇平静,耐心得近于温柔,保持着被他背刺的姿势低头看了一眼,宽慰道:电线而已,别怕。
    谁怕了,我只是没看见。
    明明呼吸都在颤抖,却还要死鸭子嘴硬枕霄也不拆穿,静静等着身后的人松开手,又不动声色地牵上他衣摆,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很像小时候他借个什么理由黏着夏惊蛰,亦步亦趋不肯松开。
    不过那时他多半是装的,而眼下对方手指冰凉,看得出是真吓着了。
    他带着人往前走了两步,查看墙上的图案,对照日记里的解释翻译成一串数字,又根据提示加加减减,得出最后的密码带密码锁的盒子就在墙角,他抬手一一输入,短暂的停顿后盒盖咔嗒弹开,里面果然是房门钥匙。
    夏惊蛰凑过来看了一眼:你还挺厉害。
    类似的肯定枕霄其实听过很多,只是不知为何,同样的话从夏惊蛰嘴里说出来,似乎就格外动听一些,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点新鲜的卖弄欲:是啊,我考了三年全校第一,在一中。
    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嘴上说着吐槽的话,夏惊蛰倒也不觉得酸作为长这么大从未考过什么第一的中游混子,这样的成绩对他而言太过遥远,何况枕霄的分数不仅与天赋有关,也是数十年如一日被生母苛刻要求的结果,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如果这个人不那么聪明,说不定也惯不出他妈神经质的毛病,不会因为一次荒唐的148分被送进医院,人生说不定也会大不相同
    想什么呢,枕霄摸清了开门的办法,转头看见他一脸平静,不仅不慌反倒想得入神,有些讶异,过来,这里要合作,你想插钥匙还是拉着弹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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