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送完吃的用的,在李府住了两天,就准备回了,他临行前又特意单独见了沈清。
    沈明远自然是知道妹妹心中,最放不下的是何事。幸好衡儿一直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在书院中深受先生的的喜爱。
    这孩子说来也怪,虽然未能经常见到自己的母亲,但对母亲的敬爱和思念却并未减少。说来,这也归功于外婆柳五娘的叨念神功。
    这李衡在学院的时间不算,只要一回到家中,柳五娘便会拉着孩子的小手,同他讲述着女儿小时侯的种种事情……
    连沈明远的女儿沈缎都忍不住撅着小嘴,苦着脸抱怨道:“奶奶,这些事情我都会背了,您能不能讲点别的呀!”
    说完还很夸张的捂住了耳朵,却被一旁的娘亲段无双虚装出来的冷脸吓得连忙举起了手,作投降状,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李衡却不见半点不耐,任外婆拉着手,静静的聆听母亲当年的点点滴滴。
    直到老太太讲完,似是累了,在如意的搀扶下进了房间,段无双才爱怜的对眼前这个懂事的小男孩道:“衡儿,你外婆现在有些糊涂了,你别嫌烦……”
    段无双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李衡说:“没事的舅妈,外婆讲的事我都喜欢听……我去练拳了。”
    说完便走了出去,只见从云霄中俯冲下两只巨鸟,同李衡亲热的戏耍,段无双看着这个小人儿挺直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怕是很想念自己的娘亲吧……
    原本她还想让衡儿同相公一同去京城一趟,给母子两人见上一面——哎!可是……
    这孩子竞同那冷脸的李大人越来越像,只要是明眼人一看两人这张脸,便能认定二人是父子……
    沈清红着双眼,把哥哥送出了府门,沈明远带了妹妹给他们一家老少的什物就赶着快马回去了。
    他来时,是李凌寒派的人护着来的,走时自然也如此,沈明远也知只要李凌寒还在这高位,他们李家和沈家就都安宁不得,只得步步谨慎为上。
    但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惯了,沈明远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操心的事虽然多了些,但好歹一家人都活着,还活得好好的,还能亲手打下一片家业,让家人衣食无忧,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他妹妹说的没错,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要相应的承担什么样的压力,这世上,没有啥凭白无故的福气。
    李凌寒最近也忙得脚不沾地,因为没过几天,大楚朝推迟了半月的春闺就到了,由于时间问题,今年文武同期,分别选拔的考试,让主持武状元选核的李凌寒却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因为归属于左离属下的那近二十个武子,竟然还没过他的眼,就被他的下官全涮了下去,一个也没留。
    武举不比文举,武举,州省送上来的武子,第一道得先过得了考官过了眼,点了头,才进得了第二道的比试,才能接而定数。
    至于要到殿试受封,不管你是什么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主考官没点头,你就进不了殿试。
    大楚朝文武同重,加之战事不断,武官有了战功,升官更是要比循规蹈矩的文官升官要容易些,自然,各地州省前来参试的武子多如牛毛。
    可谁也没料想,李凌寒手底下的人就把左家的人第一道就全给涮了,完全不给丁点脸面,狠狠打了左家的一记耳光。
    这且不算,凡是跟着左家有点渊源的州县武子,也被李大人底下的州县考官大笔一挥,那比试的门还没摸到,就要打道回府。
    受了连罪,自然就有人叫苦不迭,大好官路就此断了,任谁也不甘心,所以左府现在也热闹得很。
    左世荣又能如何,既然李凌寒能够大张旗鼓的办这事儿,那说明是后面有人授意的,而李凌寒贵为大楚的一品督军,向来又桀骜不驯,恃才傲物,能够操纵得了他的,唯有一人,那就是当今圣上!
    李凌寒也着实不愿趟这浑水,无奈楚皇见不得近两年来他的这两位重臣竞然如此“和谐”,反倒让他心中不安了。
    近两年金家的生意连遭受重创,出海高丽国通商三次,有两次遭遇了海盗,几十艘商船被劫,货物被洗劫一空,上回在争夺江南盐务通商权时,又失利于左言。
    种种信号显示,曾经红极一时,富可敌国的金家,正渐渐走着下坡路。而左家,在大楚的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那都是无人能及的。
    要是李凌寒再往左世荣身边靠,哪怕只一点点,就可以把皇帝好不容易维持平衡了的关系前功殆尽,所以楚皇来了个一箭三雕之策,既打压了左世荣,又离间了二人。
    自刘章被贬,金家没落李家近年来安份了不少,派出去的眼线,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所以目前楚皇更加依重于李凌寒。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弄影归来
    要是李凌寒再往左世荣身边靠,哪怕只一点点,就可以把皇帝好不容易维持平衡了的关系前功殆尽,所以楚皇来了个一箭三雕之策,既打压了左世荣,又离间了二人。
    自刘章被贬,金家没落,李家近年来安份了不少,派出去的眼线,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所以目前楚皇更加依重于李凌寒。
    这几年,李家不仅是要韬光隐迹,以后怕还得忍辱负重,李凌寒为了往上爬,他现在坐的那条船,可是要翻上好几翻才到得了岸那头。
    途中多少凶险,沈清弄不清,但她要做的就是给她自己的家人留很多条后路,至于李凌寒那头,如他所说,李家要是全灭了,他也不至于让她的一家折进去。
    沈清这边暗中不着痕迹地做着很多事,有些事,除了哥哥以外,她谁也不告知,吴掌柜那边也是听了她的叮嘱,平时做事再谨慎不过,表面也平平静静的一如往常。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左家在武举的事情上吃了大亏,竞把这口气一股脑的算在了李凌寒身上。
    实在找不到这李凌寒的把柄,竞把之前查到的李凌云在资阳任职时贪污受贿的证据呈给了楚皇,还把他包养外室产子的事情捅给了吴月娘……
    这下可好,韬光养晦的李家,一时之间,又到了风尖浪口。朝堂上的事沈清不清楚,自然不知道李凌寒是如何应对的,只听大东讲,其实李凌云也只是刚上任时,收下了当地富户的一套茶具。
    当时看着也并没有多贵重,但现在翻起了旧账来,竞然是价值连城了……
    但内院里发生这种事,沈清是想避也避不了了。
    这不,一大早的李家新府掌家的大少夫人杜月娘便派了贴身奶娘请她过去的,那奶娘并未说是何事,但面色却过于沉重,沈清心里有数,也并未多问。
    背着府里在外边养外室是大事,但眼前更大的事是李凌云的这外室,竞然是花弄影,而且还生下了李凌云的长子……
    花弄影,曾经可是李凌寒的姨娘,后来李家落难,又毫不犹豫的转投了张晃的怀抱。再后来,张家事发,曾经的名媛淑女花弄影,被传成了不祥之人,被张家宗亲扫地出门……
    当年走投无路之际,还在将军府寄居过一些日子,想必就是那时侯搭上的李家大爷吧。
    吴月娘见到沈清,顶着哭肿的双眼,伤心欲绝的让沈清给她作主。沈清看了看立在她身后的两个低眉顺目的女子,是李凌云的妾室。
    这二人倒是没有多大的表情,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也对,这些年来,吴月娘掌家,把李凌云身边的人训得服服帖帖,恭恭敬敬。
    妾室和丫环们对她是又敬又怕。但是到头来,保住地位和声望的同时,又失去了朋友。
    李家大房到目前为止,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女儿,据说吴月娘为了生子,这几年大大小小请了几十个名医,吃了成车的中药和所谓的产子秘方,到头来,竞是让花弄影抢了先!
    大房的事,沈清原本是不想插手的,但据大东讲,此事是被左家暗中操作的,并不简单……
    吴月娘哭了起来,一副根本停不下来的趋势,还是那奶娘上前扶着她,使了个眼色,吴月娘这才收了泪水,泪眼苦笑着与沈清说道,“你看……让妹妹见笑了,我只是气不过……”
    “嫂子说的哪里话,这事情落谁头上也难接受的……”沈清淡笑着,她真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
    她也没想与这杜月娘有多交好,能表面维持了那点友好,够用就好。
    门户一大,里面的女人存就不仅仅就是柴米油盐这么简单了,心思一复杂,就知人知面就不知心了。
    一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两人一坐下,沈清先开了口,“大哥呢?这事他怎么说?”
    “他一早便去了大理寺。他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想让那小贱人进门,妹妹我同你说,那狐狸精可不是个好货,我看她是对二弟不死心,想借这机会进了李家的门,以便再勾搭二弟……”
    听到杜月娘讲,花弄影是为了李凌寒才勾搭的大哥,沈清竟然有些恍惚起来,虽然杜月娘这话,完全是为了找一致对敌的盟友,但她却听进了心里……
    吴月娘之后又讲了许多,沈清完全没听进去,径自若有所思的样子。
    吴月娘还想再讲,被身后的奶娘推了推手臂,她这才注意到并未听自己说话,若有所思的沈清。
    “弟妹?……”
    “……”沈清。
    “弟妹……”吴月娘从奶娘手中接过茶水,放到了沈清面前。
    沈清抬眼,看了一眼吴月娘,抱歉一笑,这才端起了茶杯,搁开了盖闻了闻,抿了一小口便道,“那人呢?”
    “这……”吴月娘有些迟疑,那女人昨天说身子不爽,让管家去请李凌云,被她给拦下了。
    听说今早李凌云去那女人住处了,从那里出来之后,气急败坏的对管家发了一通脾气,还命人去请了郎中。
    沈清未看她,只是笑着道,“不是请着我来作主的,莫不是还要做主子的去拜见她不成。”
    说着,凤眼一眯,拿着帕子掩嘴轻笑了起来。
    她笑得欢畅,杜月娘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跟着笑了起来,这才板了脸,对身边的婆子说,“还不去带慕云过来,有那身子骨去找大爷哭诉,怎地二少夫人来了,她就没那个身子骨过来说话了?”
    那婆子了然,领命而去,吴月娘则扭过头来朝沈清道,“弟妹你瞧瞧,连名字都改了,还慕云!这个贱人,叫慕银更适合。当年缠着二弟时,那也是肉麻得很……”
    沈清但笑不语,她心里也知道这吴月娘是想借刀杀人,就算杀不了,好好的惩治一番,也是十分解气的。
    不知为何,原本不想插手的沈清,竞然不由自主的搅和了进去,不想去深究,反正她现在就是心情不爽,刚好找个出气筒撒撒气……
    正在这时,外面竞然气势汹汹的来了一行人,沈清和吴月娘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这才缓缓起身,对来人行礼道:“见过二夫人!”
    许久不见的花姨娘,也就是现在的二夫人,也就是花弄影的姑姑,冷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对行礼的二人冷哼道:“我可不敢当二位这一声二夫人,你们眼中什么时候有过我!”
    沈清见她如此态度,也实在不愿装恭顺,径自直起身来,无聊的翻着手帕玩,吴月娘也有样学样,直起了身,但毕竞是当家的,不能让别人抓到了错处,连忙说:“二夫人此话怎讲,李府上下可都对您敬重得很呢!”
    “废话也不多说,若是你们还认我这二夫人,就让弄影,不,就让慕云进门!”
    “……这……”吴月娘一惊,连忙看向了一旁一派自在轻松的沈清,用眼神乞求沈清帮她解围。
    花姨娘也冷着脸看向了沈清,在二人热烈的注视下,沈清看了看门外,干咳一声道:“这事儿,怕不是我们几人能作主的!”
    吴月娘不解,花姨娘正要发火,只见沈清看向了窗外——只见李家两兄弟正朝这边赶来……
    花姨娘看着面色不善的李凌寒,敛起了脸上的努气,沈清见她这样,不禁好笑,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花姨娘这种恶人,还只有李凌寒才治得了。正想着,两个男人就进了屋,二人朝二夫人施了个简单的礼,沈清同吴月娘也起身行礼。
    “……免礼……”李凌寒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鬼使神差的沈清 又朝李凌寒再一福腰,“大哥,二爷,恭喜李府又喜得贵子,那姨娘叫什么来着……慕寒还是慕云的,您打算何时迎进门,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沈清说完,又转头问一脸如遭电击的吴月娘:“你说是不是大嫂?”
    不待吴月娘反应,二夫人喜出望外的倒抢先道:“是是是,老二家的说的极是,应该让慕云尽快进门,又是双喜临门,应该大办……”
    “嗯,有道理,应该广发喜帖,把朝中官员都请来!”沈清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李家两兄弟,笑容满面的附和道。
    这话说得李凌寒眉毛直跳,随即他捋袍上座,朝女人问道,“你要看上一眼不?”
    沈清不理会厅中几人的神情,在他下座坐下,微笑着道,“不了,等会就回了,家中还有事等着呢。书意也该下学了!……对了,您今天回府吗?若是要同故人叙叙旧,那晚上,我就吩咐大东不用给您留门了。”
    李凌寒未语,只是那如寒冰的眼睛又盯了一脸笑容的沈清一眼。
    沈清被他如此瞧得习惯了,早就不疼不痒,微微笑着坐在那,不动不语。
    屋里突然就静了,一刹那,就只能听到人的呼吸声了。
    静候了一会,沈清站起了身,看了看天色,淡淡地道,“看来这事儿一时还处理不好,我就先告退了。”
    李凌寒皱眉,随又叹了口气,才对着身边站立的仆人道,“还不让人备车。”
    沈清看着那被李凌寒的厉色吓到的仆人飞快而去,随即转身朝着李凌寒笑着道,“……外面张伯候着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弄影归来(二)
    屋里突然就静了,一刹那,就只能听到人的呼吸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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