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马上做好,请稍等片刻。”白水记下菜名,就转身去了厨房。
    疤痕男因醉酒说起话来声音很大,吵醒了白萝卜,同样也扰得其他食客无法安心进食,白水与萧澜商量片刻就打算上前委婉地提醒一下,却因那疤痕男的一句话勾起了兴趣。
    只听那疤痕男喝着醒酒汤,与那文弱男子哭着说道,“老弟,你以后别说哥不好好过日子,哥前阵子还接了一单生意,去偷啥子菜谱,奈何那天出师不利,还没翻进院子就被人发现了,脸上被那树枝划了这么大一口子,你说这时运不济怪谁哦?”
    文弱男子抱着茶碗四下看了一圈儿,见没人注意他俩,连忙说道,“哥这事咱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这不是什么光彩事。”
    疤痕男嗤笑一声,复又说道,“哥这哪里不光彩了,不光彩的是那王瘸子,整天与那白府里的小娘们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又让哥和他一起去偷菜谱,没偷成没给哥一分钱,哥反倒还给脸上添了彩儿,你说是我不光彩吗?”
    “哥,你这是喝醉了,赶快别说了。”文弱男子急得脸通红就是无法堵住疤痕男不停说话的嘴巴。
    疤痕男掉了几滴眼泪,眯着眼看着一品斋大厅的恢弘模样,撇着嘴巴,继续说道,“就那王瘸子还做梦拿到菜谱干掉白府大当家白庆丰,收购千味轩赶超一品斋呢,就他那种靠女人赚钱的男人谁能比他更不光彩?”
    疤痕男一看自己的小弟不说话了,“啪”地把手里的茶碗放在桌子上,吓得文弱男子差点没跳起来,看到文弱男子的反应,满意笑笑说道,“我问你还说不说我不光彩了?那吃软饭的王瘸子才不光彩哩!”
    白水在厨房门口听了好半天,最后看着那疤痕男胁迫文弱男子的模样,笑出了声,这故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自己正想要调查的事情如今自己渐渐揭开了谜底。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白水端着饭菜满脸和煦地走到疤痕男所在的饭桌前,见疤痕男看着自己手里的食物直咽口水,便将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语气异常和气地说着,“两位大哥饭菜我已做好,你们吃吧!”
    疤痕男冲着白水呲牙一乐,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一眨眼一盘菜就在白水眼皮子底下被那两个大汉全数吃光。
    疤痕男仿佛没吃够似的,看了看如今空空如也的盘子,对着一旁的文弱男子说着,“要不咱们再要一盘?这鸡肉太好吃了!”
    还未等文弱男子表态,白水就端着一盘大盘鸡走过来,白水看一脸错愕的疤痕男,低声解释道,“是这样的,小弟看两位大哥好像很喜欢这道菜,便又在做了一盘,这盘不要钱全当是小弟请客。”
    “这怎么使得?不行。”文弱男子因白水小声说的话慌忙站起身来,还不住地摆着双手拒绝。
    与一直拒绝白水的文弱男子不同的则是那疤痕男,那疤痕男眼色一凛直接将站起来的文弱男子再次拉回座位,对白水痛快说道,“那就谢谢兄弟了,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以后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尽管说!”
    白水嘴角轻轻翘起一弯好看的弧度,一切事情都按照自己安排的发展,就只差确定自己内心的猜想了!
    白水坐到疤痕男身旁,悄声说着,“见兄弟也是个痛快人,我就直话直说了,你看到店里正抱着酒葫芦的邋遢老头儿没有?”
    疤痕男顺着白水指过去的方向,就看见打扮得如乞丐一般的齐鲁,狐疑地点点头,“看见了,怎么着?”
    白水继续叹气说道,“那是我舅舅,兄弟你是不知道我舅舅他看上白府的二姨太刘氏,如今就像害了相思病一样,看得我这个着急哦,我刚在厨房做菜的时候,就听见你们提及白府的小娘们,我就想问问你们嘴里的小娘们可是刘氏。”
    疤痕男如今有些清醒了,“啪”的一掌拍在了桌上,脸上带着一种愤世嫉俗的愤怒点头说道,“没错,那白府的二姨太刘氏就是咱们镇上癞子王瘸子的姘头,没想到这女人这般水性杨花,连老乞丐都不放过。”
    白水脸上带着凄苦的惆怅,说起话来更是忧愁款款,“我舅舅自从迷上那女人之后,整个人都不正常了,不信你看。”
    疤痕男顺着白水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到齐鲁坐在楼梯台阶那摇头唱着边塞歌谣,因太过投入手舞足蹈着,其实蛮有情怀的场景却在疤痕男眼中变成了另外一种情境,对于疤痕男来讲齐鲁这摇头晃脑的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疤痕男看着皱起眉来,长叹一口气对白水说道,“兄弟我看你是好人,你可千万管住你舅舅,别再让他与那刘氏有牵连,那刘氏就是个丧门星。”
    “我正有此意,所以才请兄弟帮帮忙,告诉我一些关于那刘氏的过往,我要让我舅舅对这个肮脏的女人死心。”
    这疤痕男许是在烈酒的熏陶下,说起话来更是口无遮拦,就连在一旁一起过来的文弱男子都阻拦不了,只见那疤痕男吃了一口饭便讲起他所知晓的关于那刘氏的风流韵事。
    原来,刘氏与王瘸子是未曾当着众人面证实的夫妻,早些年他们是在戏班子上认识的,那时王瘸子正是戏班子里数一数二的名角儿,刘氏心机重,与那王瘸子一来二去的眉目传情便勾搭上了。
    奈何王瘸子在一场演出中摔残了腿,就被老板踢出了戏班子,刘氏还算讲情义,将王瘸子安顿在镇上,用赚来的辛苦钱给王瘸子治腿。
    同时又勾搭上刚刚富裕起来的白庆丰,与白庆丰一家一同去了京都,期间还与王瘸子藕断丝连,两个人并做好了打算,待白庆丰年迈之时,他们便吞并家产一同远走高飞。
    说到这里疤痕男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些话都是我从王瘸子喝醉时听说的,你知道就行了可千万别再告诉别人。”
    如今白水已经明白这其中的奥秘,当真可以用一句老话来概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庆丰用了大半辈子想要从白母手里抢走餐食秘籍,而那刘氏同样也在跃跃欲试私吞餐食秘籍与情郎霸占白家家业,这其中当真玄妙之极。
    白水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越发觉得有意思,便又问道,“兄弟可知道那王瘸子与你一同去偷菜谱的人家是谁?”
    疤痕男摇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王瘸子从来不告诉我这些,只是让我帮忙看门到时候分我银钱,这一次竟然没成功!”
    白水暗想不知者无罪,这一次就饶了面前的疤痕男,毕竟他不知情,而且他也从这疤痕男嘴里套取了最为重要的机密。
    疤痕男吃好了便要离开,临走前还特别心疼地看了一眼如今正帮忙跑堂的齐鲁,看着齐鲁那癫狂模样摇摇头与同伴一同离开了。
    齐鲁则完全不知情地问白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水不语,而在一旁看了全程热闹的卢鱼和萧澜憋笑快要憋疯了。
    第78章
    这几日, 白水策划着如何让镇上的白家窝里反,怂恿身手不错的齐鲁负责盯梢,只要刘氏一出门就调查她的去处和要见面人的底细。
    果真这一来二去的, 齐鲁便发现与那刘氏见面最多的就是镇上的大闲人王瘸子, 他们的幽会地点便是白水上次在镇上街角小胡同发现的门户。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改天给白庆丰一个晴天霹雳。
    夏季雨水丰沛, 但白水从来没想过,这雨竟然一连下了七天, 每天淅淅沥沥抑或是瓢泼大雨, 弄得白水与卢鱼去一品斋都要穿着蓑衣。
    今日, 天难得放晴,白水一如往常那样把白萝卜托付给米氏帮忙照料,带着卢鱼下地收拾农田, 雨水太多有些农田需要挖沟渠放水,不然本是旱田地的作物会活生生被雨水涝死。
    到了自家地里白水看着地里垄沟全是雨水,叹口气说道,“这庄稼缺水不行, 多水也不行。”
    卢鱼则一直低头拿着锄头,给自家地放水,不忘附和白水, “可不是嘛,我今儿还听刘大伯说咱们今年粮食收成会很不好。”
    “卢鱼你轻点弯腰,昨天晚上不还说腰疼?”白水看着卢鱼蹲蹲起起,一会儿蹲下来除草一会儿站起身来除水, 难免有些心疼。
    只不过卢鱼倒是没领会到白水的心疼,反而有些怨怒地嗔怪白水,“还不是你,昨晚我都说腰疼,你还做。”
    白水一听卢鱼这样说,立马就蔫巴了,心里有愧疚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想起昨天晚上白萝卜睡着,他就勾搭卢鱼说来上一发,卢鱼信以为真,奈何这一发过后白水更想要接着再来一发,这一次一次地把卢鱼弄到精疲力尽才肯罢休。
    “我每次都想着就一发,可是一碰你就发现一发根本无法满足我。”
    “白水,你,这大白天的,小点声,让人听了还不招人笑话。”卢鱼实在听不下去,转身去了另一垄地,自己单干。
    白水看着自家卢鱼仅留给自己一个销魂的小背影,便也跟着安静了,开始认真干活,因为他们俩总去镇上忙做菜,导致自家地里草长的比较旺,除起来也比较费劲儿。
    白水和卢鱼将整片地处理干净,转眼间也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白水正想着吆喝卢鱼接萝卜回家吃饭。
    这边卢鱼就自己走过来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坏笑的样子,颇为俏皮,还未等白水询问,就将一只肥大的青绿色白肚皮的大青蛙放在白水眼前,笑哈哈地说道,“怎么样?害怕不?”
    白水看着那惨兮兮的青蛙在卢鱼手里都快被捏爆了,便一脸淡定说道,“我为什么要害怕?这青蛙是好东西,它能帮咱们吃地里的害虫。”
    卢鱼听了之后,便痛快地将手里的青蛙扔回地里,嘴上嘟囔着,“我还以为你没见过这么大的青蛙。”
    白水看着卢鱼那一脸失落的模样,笑着安慰道,“其实我一般东西都不害怕的,最害怕你不理我就是了。”
    卢鱼听白水那话心里满满的甜蜜,笑着转过头来,轻吻白水嘴角,抱怨说道,“我都饿了。”
    “走,我领你吃点新鲜的。”白水看着地里蹦蹦跳跳的大青蛙,来了灵感。
    因前段时间下雨的缘故,山间的小路并不好走,好在如今天气正暖,白水和卢鱼穿的都是用龙须草编制的草鞋,走在泥泞山路倒不是那么心疼。
    山路幽幽,时而鸟鸣伴耳,时而知了吟唱,都说山上的空气好,越往山上爬就越能闻到远离世俗的清新,白水喜欢爬山,每次爬山都是神清气爽。
    “白水,咱俩去哪?”卢鱼一直跟在白水身后,时不时拽起灌木丛里的野果子就吃了起来。
    白水回头,拽住卢鱼的一只手,害怕他丢了似的,嘴里叮嘱着,“看着点脚底下别光顾着吃。”
    “这山我爬了多少次你可知道?”卢鱼说话的语气带着骄傲。
    白水在一旁讨饶地说道,“好好好,那你也小心点,这山上湿热万一泥堆里窜出一条蛇就不好玩了。”
    卢鱼听了便不再说话,低着头视线一直没从白水脚下离开过。
    “卢鱼你看就是这里。”白水指着面前潺潺流水的小溪,上前掬了一捧清水喝了下去,因天气而燥热的身体瞬间凉快了,心情也跟着更好了。
    卢鱼也照着白水的动作喝了一口清甜的溪水,之后便傻了一般看着白水,这眼神里充满不解,白水带自己上山难道就为了喝一口小溪水?这溪水虽好喝但不顶饿呀,但想到这是自家白水的决定,他还是决定再喝一口。
    白水看卢鱼一口一口不停地喝溪水,慌忙制止道,“卢鱼,少喝点,要不待会儿没肚子吃正餐了。”
    终于听明白了,卢鱼笑得眯起双眼不再喝水,看吧,果然还有别的好吃的。
    白水没有过多关注自家卢鱼的心理变化,仅是为了争取时间而迅速脱了草鞋,光着脚在小溪里摸着自己能够捉到的鱼虾。
    “白水你这是干甚?”卢鱼实在看不懂白水在这小溪里摸来摸去是在做什么。
    白水并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更加耐心地摸着溪水里的生物,一个不小心便摸到两个拇指肚大小的田螺。
    白水将手里的田螺拿给卢鱼看,一看卢鱼懵懵懂懂的样子便知道这卢鱼肯定没吃过田螺,复又解释道,“这东西炒着吃挺鲜的,我以前就记得小溪里会有这些东西,果然让我找到了。”
    卢鱼没听懂别的,只明白白水口中说的那平日里最不起眼的田螺是好吃的,于是也跟着来了劲儿,也脱了草鞋一同跳进小溪里与白水摸着田螺。
    没过多久,在白水和卢鱼共同努力的作用下,他们摸到了将近一斤的田螺,还有大量可以用来做果酱的野果子,正所谓满载而归。
    快到家的时候,白水去米氏家接白萝卜回家,奈何白萝卜缠上了做木工的马驹,骑在人家脖子上死活不下来,马驹也乐得其所,鲜少有笑容的脸上如今微笑泛起,并让白水回家和卢鱼好好吃一顿饭,他哄着白萝卜。
    田螺这东西最注重的是新鲜二字,回到家里白水就将新鲜的田螺放在清水中静置片刻,滴上几滴油让田螺吐脏。
    等田螺吐脏完毕,淘净外壳再用钳子一个个剪去螺尾,放入热好油的锅里爆炒,加入葱姜蒜,食盐和红椒进行提味儿,爆炒五六分钟后起锅撒上葱花便可上桌。
    自打白水将这两道菜端上桌,卢鱼就对着这两道菜不知所措,就连白水让自己吃的时候,他举着筷子愣是不会怎么吃。
    白水见状,便拿起一颗田螺做示范,用自制牙签将田螺口的那层硬皮,用牙签挑起田螺肉放进嘴里,还不忘对卢鱼说,“其实这田螺挺好吃的,就是吃起来费事,你自己试一试?”
    卢鱼见白水正等待自己的表现,遂即手忙脚乱地学着白水先前的样子,挑了一块田螺肉放进嘴里,这肉一旦经嘴巴那么一嚼,鲜香的汁水四溢,还有田螺肉的劲道劲儿让他做起之前的那个动作越发娴熟。
    这一顿饭用时是平时的一倍,卢鱼吃着那田螺越来越有劲儿,白水看在眼里也不好打搅,自从家里多了个白萝卜,卢鱼鲜少能吃得这么尽兴,每次吃饭他们两个人都要轮番哄孩子,这个吃完了过来哄孩子,那个再去吃。
    “白水以前我都不知道田螺这么好吃,他们打鱼的一捞上田螺就直喊晦气,如今在我看来他们真是傻。”卢鱼跟在白水身后絮絮叨叨。
    白水不见烦,反而笑得更加开怀,“有些东西只是他们不懂如何利用,愿意吃我下次去咱家荷塘看看,夏天的荷塘里可是有很多美味的。”
    吃饱了饭,白水就想着去米氏家中把萝卜接回来,正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马蹄声,须臾之间就停到了自家门口,白水没有像以往那样急着开门探看情况,按照他的猜测来者非白庆丰莫属。
    待大门被敲了片刻之后,白水方去开门,对着一旁满脸担忧的卢鱼报以温柔一笑。
    这门一打开,白水就看见木着脸歪着嘴的白庆丰站在门外,与初见时不同,白庆丰此刻走路都是要借助拐杖的,嘴巴也是歪得渗人,仿如孩提时代噩梦中的怪物。
    白庆丰让下人在外等他,他一个人没有征得白水同意就进了白水家的院子里,看着与曾经完全不同的院落,还有那精致典雅的陈设,白庆丰颇为满意地说道,“也不白费这个家交给了你,你把它又救活了,不错。”
    白水并没有因白庆丰的夸奖而开心,反而对于那未经主人同意就进入人家院子的人极为反感,嘴上也毫不客气地说道,“不知父亲来这里找我何事?”
    白庆丰那张扭曲脸上的表情极其不易被人察觉,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水,复又弯着腰寻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对白水的话没有任何愠怒,淡定说道,“做为父亲我就不能看看我儿子生活的好不好吗?我看你真是长大了,说起话来这么厉害,但我生病你是不是也该去看看?”
    白水毫不留情地说道,“我没法去看,毕竟我们已经分家了,我记得父亲应该很不希望我回家吧。”
    白庆丰轻咳出声,声音苍老而乏力,“那时侯,是为父错了,为父不该只顾着你弟弟,忽略了你也忽略了齐莺。”
    白庆丰看白水仍未说话,遂又忏悔道,“我自打生了这场病以后,就想着自己曾经做过的种种错事,我每天都盼着你能重回白府,如今你弟弟不在了,爹就只有你了,白水,敢问天下哪个父母不想儿孙绕膝。”
    白水在一旁看着白庆丰那张淌满泪水的脸,曾有一刻被打动过,却又想起早年的白母,白庆丰连结发妻子都能不顾更何况自己这个糟心儿子?
    遂即又硬起了性子,果断拒绝道,“我不会回去了,我在这生活挺好的。”
    白庆丰见自己劝不动,在一旁长叹一口气,回头看到在堂屋里做木雕的卢鱼,眼锋冷凝道,“既然你不想回去,我也不强求你,但你应该把你娘亲留下的餐食秘籍给我,如今你靠着这赚钱了,没有理由不帮衬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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