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穿越) 作者:山隐水迢
    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穿越)——山隐水迢(105
    沈折雪在病床上醒来后,忘记了许多从前的事,老院长摸着他的头说忘掉也好,以前的折雪是漂亮的瓷偶,如今大雨碎过一遍,就露出内里活生生的小娃娃来啦。
    他在不着痕迹地改变,会哭会笑,会偷偷把黑猫藏在床下。
    你说是它带你下的山?
    老院长把他抓包后,听了他讲这猫的来龙去脉,竟也不恐慌,大抵是到他这把岁数的人,敬畏鬼神又心存良善,只是惊讶道:我的个乖乖,果然黑猫有灵
    沈折雪将窝在膝盖上的猫举起来,炫耀一般给老院长看过,又用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肚皮,说:很暖和。
    他想起冷雨中这猫跳到他怀里的一刻,道:像是灯火一样。
    后来沈折雪在学校教书,随身带猫沈老师的名号和他的教学水平皆传了开。
    那黑猫经常去扒拉他办公室的窗子,沈折雪有课时就蹲在过道花盆边晒太阳。
    有次晚自习时则更大胆地跳到讲台上,爪子敲着保温杯里的感冒颗粒,提醒嗓子疼鼻子塞的沈折雪喝药。
    沈折雪的学生全认识它,知道这是只求知若渴的猫大爷,会高高挺着身在教室后排听课,其严肃认真的样子还上过热搜。
    黑猫也从来没有挠过人,但只给听话的学生摸,和沈折雪顶嘴的瓜娃子只能收到一道无情的背影,和一条会啪啪打手的尾巴。
    直到学校有学生撸狗子被咬,猫也不再被允许进到校园。
    那精通数理化的猫大爷便只能等在家里,在沈折雪推开门时,端端正正地朝他喵一声。
    可有时沈折雪加班到夜里,于一堆糟心的试卷中抬起头,望见窗外高楼林立,万家灯火,便是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要找一个人。
    慢慢这种感觉也常出现在放课前,最后一堂课的学生总是坐不住,一分钟倒计时里会有无数的窸窣响动,他无奈地等着放课铃的响起,看着他们呼啦啦收拾东西背起书包跑出去,耳边是一声声沈老师再见,就会有一种奇异的错觉。
    再见,分别时的祝福,期盼再次的相见。
    他在已变得空荡荡的教室门口忽然回过头,好像要等一个独一无二地学生走出来,对他说:沈老师,好久不见。
    沈折雪收了灵笔,侧身趴到窗上,提灯而来的时渊感知到他的心念,倏然化为魔族幼崽,咬着灯杆轻盈地跳到了窗前,红色的眼睛明亮清澈,尾巴刚好绕上沈折雪的手腕,轻轻一紧,便又化成了人身。
    他半坐在窗沿上,倾身去抱住他的师尊,道:沈老师,好久不见。
    走出去不远的严远寒回过头,望见如此一幕,合上眼复又睁开。
    清风吹过他的袍裾,却不带半分的寒意。
    他望了许久,转身走出了含山灵屏。
    白梅灯被悬在了窗下,将沈折雪桌案上密密麻麻的阵圈图照成缤纷的花盏。
    几时动身?
    时渊低声答道:巳时。
    嗯。沈折雪点了点头,他出发南界也是这个时辰。
    如今四方界的天难有大亮的时候,日月凌空却不能照亮太微的土地,稍好些时才会有灰白的光洒落下来。
    就在昨日,沈折雪才彻底掌握了太微天道事先移转过来的灵力。
    南指月表面上被天道之力完全修复,但沈折雪知道这也不过一时的威能。
    这幅躯壳如今就像是一面被冰凝住的镜子,依然是光滑可以照人,然而内里却已濒临崩灭。
    太微天道从来不会宽容于任何的生灵,即便沈折雪是他认可的继任者,也不会给他反驳其决定的余地。
    正如天道仅提前了三日提醒他决战将来,冥冥之中的天时轨迹将四方界推入了绝壁断崖。
    天道他老人家消散地潇洒,祂是否也卜算到了自己的命运?沈折雪不知,但在这凝视这太微无尽岁月里的天道消解时,也不过是下了一场细雨,在血雨来临的前,下了一下场润物无声的灵泽。
    从此,太微便处于天道不存的状态。
    那个至高的位置始终空悬,邪流自诩天道,其实尚达不到那般程度,沈折雪亦不能完全接管太微。
    他们是法则消散时的博弈者,帝子降兮与含山遥遥相对,南界水深火热,而太清宗则成了四方界的灵屏。
    这也是沈折雪与严远寒谈的最后一件事。
    如果最后真到了十死无生的地步,邪流冲破了大阵,地脉全数崩塌,太清宗将以沈折雪的原身招引属于太微的浊气,捏出一个凶相的天道来,和邪流同归于尽。
    其冲击会炸死所有的生灵,强行破开虚空之门。
    从沈折雪隐约能感应天道之力时,他便或多或少有了破碎虚空的能力。
    在太微之外,尚有一境名唤太徽,同样被太仪倾斜的邪息所害。
    但他们那里似乎比四方界要乐观,并不是邪流直接倾倒的对象,而邪流万万年生一灵核,一枚被时聆灯抢走,另三枚坠入太徽,将其地脉直接打穿。
    但由于界面构成不同,那三个洞并不会影响他们的界面稳定,也没有邪流源源不断的腐蚀,就是地上的大洞在不断泄出灵气,最后灵气漏光,阴气上涌,所有人全部当鬼,全境界放眼过去满天满地的阿飘,连轮回都省了力气。
    沈折雪与太徽的天道进行了一场跨虚空交谈,对方天道表示我们这里修士也不容易,如果太微天道愿意来给我们补地气的话,太微界那些被炸死的生灵便能在太徽重新轮回。
    那太徽天道算的倒是清楚,寻常魂魄入虚空门几乎是十不存一,于灵气更为充裕的太徽而言,并不是太大的负担。
    而天道的消散并不等于彻底的消亡,在无尽时光后仍会重新汇聚,只是并不再是从前的名字,也并不再守护从前的地方,于此类大境界的意志来说,这不叫死亡,只是一场漫长的沉睡。
    太徽便是仗着沈折雪这新天道太过顾及于太微的生灵,才愿意以此商谈。
    这是最惨烈的结果,却也是沈折雪最后办法。
    他没有能力去搭一个真正的完整的境界出来,也就只能竭力救下一些生灵。
    时渊知晓这个行至末路的办法,他全都知道,师尊并不瞒他。
    彼时沈折雪还和他掐着手指头数,自己简直是终究工具人,当过阵眼封印,当过邪流净化仪,当了最牛哄的天道,没准还要当他界的补洞膏药。
    可时渊又怎会愿意那样的事情发生。
    虚空之门时渊就算过去了,太徽天道也绝不会允许他这邪流灵核的化体在他们那边生存。
    而沈折雪一旦去补他们的地气,那边便是无穷无尽的岁月枷锁,最终也会涣散掉神志,沦为一副行尸走肉的天道罢了。
    时渊收紧双臂,将沈折雪紧紧按在怀中。
    他少有对沈折雪用这么大力气的时候,沈折雪拍拍他的背,说:好啦,明儿就要分开了,原本想着如果你不来,我便去找你,眼下你过来了,就只是打算这样抱一晚上么?
    他扬袖息了书房内的灵火,骤然暗下的室内笼罩一片淡淡的绯色中,那是窗外异变的天幕沉下的倒影。
    沈折雪攥住了时渊的袖子,在轻薄的烟雾般的红下拨开层层袍边,摩挲至手腕处。
    指节敲在储物镯上,与串了冰花的绳子密密匝匝地缠绕。
    当年相辜春来牵微生,便是经常来捉腕子,这是一个略带强势且不容置喙的举动,从他教与他第一招剑诀,抬起微生握剑的手的刹那,到如今这习惯也未曾改变。
    相辜春也有他不为人知的固执,否则他也不会提出那个让微生留在含山的要求,即便最后那个许诺已如川河流去,他却始终持着一个顽固的念头。
    这念头压在天命沉重的桎梏的低端,是一只轻盈的蜉蝣,扑棱着翅膀散着微光,照亮大阵下日复一日的沉寂与昏沉。
    翩翩在他心头划过,留下一丝足以回味多年的甘甜。
    微生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
    从纤弱地仿佛一合掌便能圈住的少年细骨,到渐而长成了如今模样,往事迭起,如雪如絮,纷纷落了满身。
    时渊似乎是轻唤了他一声,听来尤为沙哑低沉。
    他好像又回到了下阵前的夜里,那编织而起的幻梦之中,他倾身拢下一片阴影,将他师尊密不透风地藏在里面,再无刀剑摧折,亦无身不由己。
    就像是话本子里那些占有偏执发作的徒弟一样,不顾一切,把安然睡着的仙君揉在怀中。
    可最后也不过是留下一个吻罢了,仓促地不成体统。
    他顺势托起沈折雪搭在他腕上的手,炙热的气息穿行于指缝。
    沈折雪望着他的眼睛轻轻点了下头,却在下一刻视野内一阵天旋地转,被时渊抱住,向卧房走去。
    鼓动的心跳声贴在耳畔,风灵吹着廊下悬挂的玉铎,拨开层层叠叠的幔帐,在生死关隘的绝境前,将梦拉入了现实。
    *
    次日巳时,沈折雪与时渊收拾过后,走出了三盏酒顶上的庭院。
    留在含山的谢逐春等人已经等在外头。
    那剑灵坦荡,最先大步走到沈折雪跟前,眼风撇过沈折雪领口那处,扶额叹了口气。
    随后他却又状如轻松道:这次我就不要你带我啦,想想现在我也是个人了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搞不好还要添乱,南界文烟那边就拜托你了
    他哽了一下,转而再去拍时渊的肩膀,是十分沉重的力道,又道:你也是,虽说我现在也很想揍你,但现在就先欠着,拱走了辜春剑剑主的账以后我一定要找你算,你小子万千给我囫囵着回来。
    谢逐春向来能说会道,此刻却再讲不出其他半句,袁洗砚十分明目张胆地给他递了张帕子,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却到底还是扯过帕子抹了把脸。
    周凌上前来,郑重道:紫衣醒的是昨日,托我一定传达一句话过来,邪流的渗透后帝子降兮的诸位灵君受天道钳制,已失了卜卦之能,所求最后一卦被篡改了传出来,就是那句青萍风起,长冬入夜,其实原卦并不是这样,而是青萍风起,长明破夜,是逢凶化吉的意思。
    紫蝴蝶绕着他们蹁跹了几圈,洒下点点灵光。
    沈折雪道:好,我记住了,青萍风起,长明破夜,是好卦。
    如今他已承天道之能,大抵也能猜到这一卦究竟有几分是薄紫衣在给他们鼓劲意思,也就只有周明归依然一根筋地相信。
    但转念一想,卜卦便是如此,没有所谓天道冰凉的垂目,万千生灵于这一道卦文中,信命而不认命。
    待到闻殊音及留守含山的几位长老与他们一一别过,众人便各自退开,将这一刻留与师徒二人。
    含山的桃花已然落尽了,那片山眼冰湖早已不再,但依然吹雪不止。
    谢逐春忍不住回首,哑声对袁洗砚道:真是还不如上回,当时好歹还是同路。
    千年大阵下,尚还在彼此身侧,如今却是各自奔向他处,要于此地作别了。
    一样。袁洗砚道,一样的。
    这笨嘴拙舌的冥修认真道:心是一道的,便是同路。
    沈折雪与时渊并肩走了一段路,谁也没有再说话。
    穿过灵屏的出口,苍白的曦光在远方山脉的尽头挣扎着想要浮起,在翻涌的黑云的边缘,磨出一条鎏金光带。
    太微千年沧海桑田,仍保留下来的习俗不多,唯有分别时手握法器对礼以寄顺遂这一条,这么多年了也未曾更改。
    两把渟渊剑合于掌中,师徒二人相对而立,随之,长揖而下。
    衣带当风,红衣如焰。
    而后两人决然转身,分道南北,奔赴于他们的太微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沈折雪:从来没有听过打BOSS还要分开打,离谱不?!
    迢:没事儿,最后还要碰面。
    时渊:一百一十多章才
    迢:知足吧,原本还睡不上呢那个,我先溜了哈哈
    第115章 蚍蜉
    入夜,凝水化体的邪物正对云沧城发起新一轮的冲锋。
    这些邪物与走魑形貌类似,却更为强悍,倒像是邪化后的修士妖物,被打散形体后更会化为邪水遍地流淌。
    万幸云沧城地势较高,作为南界第一大城,亦有应对大灾祸事的城池灵屏,能暂时阻止邪息弥漫。
    但随着入夜后天地浊气沸腾,邪物攻城的次数愈发频繁。
    云沧城主与两位皇都前来的少年于城头彻夜伫立,符阵与剑光交织在漆黑的邪物大军中,天边红月高悬,凝视久了会有轻微的晕眩恶寒。
    太微气脉已被尽数打乱。
    有修士匆匆自剑上跳下,灵息石随着他的跑动在腰间碎成了片,一个踉跄向前扑去,被城主眼疾手快扶住双臂,才避免了双膝砸地。
    那修士道:邪化之症已在城郊失控!
    什么?!
    云沧城主瞳孔紧缩,修士将一枚玉珏塞到城主手中,急切道:悬壶峰主令我将此物交予城主,关闭城中传送阵,城中邪化者送往各春祁医馆!
    丝丝缕缕的邪息自灵屏的缝隙弥漫,城中不时便有因狂暴的邪物引发的躁乱,动辄便是不可挽回的邪化。
    前来支援的修士里连医修们也已经拿着长针与其搏杀,家家户户悬命于顶,菜刀斧头皆拿了出来。
    咣当破碎声里,邪物利爪撕开了门上的符纸灵屏,尖叫声在城边一户人家内响起。
    忽而一道剑光闪过,浑身浴血的少年与那邪物纠斗在了一起,遍地翻滚,撞倒一柜柜木架,烟尘大起,嘶吼不绝于耳。
    那家男子死死护住身后几个孩子,妻子手里是最后一张能够以灵息石催动的符纸。
    在一声尖锐的啼叫后,那修士摇晃站起,走出乱木,将袖中庇护符交到他们手里,中年男子认出了他,惊呼道:老三!是你!
    少年抹了把额头淌下的血,似乎也有些惊讶,道:你们怎么在这?噢对,也该是从西界搬过来了,难怪灵鸽找不到,害我担心了半天。
    他取了药粉洒在额上,咧嘴笑道:爹,前儿就和你说了,我没进到太清宗,但眼下的师门并不比太清差,就是过几年到岁数了就要离宗,我信里还问你那几块地还给我留着没。
    抖了抖手里的剑,看了眼屋外昏黑的天空,道:就是突然便这样了,不过幸好他一并翻手将家底掏干净了塞到娘亲手里,道:幸好,还护住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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