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家,他是绝对不会再用的。
    蔻儿想了想,问:“楼珍儿……就算楼珍儿能够入宫,她又有什么优势让人推介的呢?”
    毕竟自从楼婕妤伏诛之后,楼家就彻底倒台了,以往与楼家还有些交情的人家,许多都断了往来。再加上这件事非同小可,完全不是用一个旧情相帮就能说得过去的。
    “暂且不知,且再看看吧。”宣瑾昱拍了拍蔻儿的头,面上带着微笑,“皇后,不说这个了,既然长夜漫漫,皇后无心睡眠,那不如……”
    蔻儿决定了,下次心里头想什么,也不能大晚上的叫宣瑾昱起来!
    关于楼珍儿的事情被蔻儿是记了下来,没想到只是过了几天,蔻儿派出去放在洛惜音身边的花香就传回来了一个消息。
    在宫外服侍着洛惜音的花香经常有外出的时候,她就在一天前的夜晚,亲眼目睹到,乔装打扮过后的楼珍儿与北卓郡王相携夜游,把臂言欢。
    第一百六十九章
    北卓郡王?
    蔻儿精神一震, 难免想到了当初的北成郡王。
    作为关系不错的兄弟俩,北卓郡王与宣之础之间常有往来, 而且在宣之础伏法之时, 北卓郡王作为一个略有嫌疑的兄弟也进去陪了他几天,好不容易脱了一层皮放回来后, 听说整个人胆子都小了一圈。
    怎么这才多久, 他就胆儿肥了起来,与楼珍儿一起?
    蔻儿忍不住担心起来, 这件事的背后,会不会又是宣瑾昱的弟弟在捣鬼?
    花香被派去了洛惜音的身边, 晚香浓香也在外打探着消息, 蔻儿一时难以调动能用的人, 再加上她对于北卓郡王并不熟悉,只得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给宣瑾昱。
    “北卓?”宣瑾昱似乎是有些吃惊这种事情的,他略一沉思, 而后道,“朕知道了。”
    蔻儿有些不放心, 她对宣瑾昱道:“我有些担心,北卓郡王会不会和北成郡王一样……”
    心里头对宣瑾昱这个兄长有所不满,又或者说, 对于宣瑾昱这个帝王有所不满?
    北卓郡王的年纪与北成郡王相当,当初宣瑾昱登基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半大的少年,什么心思也没有, 等过了几年,不知道是心思活络了,还是有了别的什么筹码,心大了。
    “应该不会,”宣瑾昱沉吟了下,“他的话与宣之础不同,他贪稳。”
    一个贪稳的郡王,不可能去做一些过激的事情,特别是这种明晃晃直指皇后的行为。
    他没有那个心思,也不会有这个胆子。
    也真是因为这样,宣瑾昱才会忽略了他去。也幸好蔻儿放了一个花香在宫外,正巧把这样的事情看见了来,才让他走进了宣瑾昱的眼皮子下头。
    “具体的情况我会派人去详细了解,蔻儿……”宣瑾昱有些犹豫,他顿了顿道,“你把晚香她们调回来,朕觉着现在还是你的安全更重要一些。”
    虽然他算是笃定北卓郡王不会有这个心,但是毕竟已经涉及其中,他现在更多的考虑,在于蔻儿的安全上。
    蔻儿立即颔首:“好啊。”
    反正她派去的人至今除了花香外,暂且都未带回来什么有效的线索,调回来也好。
    晚香和浓香收到命令回来之后,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愧色。
    她们本就是暗卫出身,却在接到主人的命令后无法顺利完成,对于她们而言,是有些耻辱的。
    蔻儿却并不在意,随即交给她们了一个新的任务。
    想法子让北卓郡王的侧妃金湾有个由头进宫来一趟。
    之前北成郡王时,她用陆昭用的很顺手,也从金湾口中多少能获取一二,现在她则对金湾抱有几分期待,盼望着从这个北卓郡王枕边人的身上,再获取一些外界难以获取的线索。
    前一个任务晚香浓香未曾办妥,但是这一个任务,蔻儿一交代下去,她们仿佛戴罪立功般,几乎是立刻就办妥当了。
    第二天北卓郡王金侧妃就递了帖子来给皇后请安,说是自己被北卓郡王打了,来找皇后做主。
    蔻儿一看帖子还吓了一跳,等见到了人,许久不见的金湾好端端站在那里,带着略微熟悉的浅笑朝她行礼时,才得知所谓的被打了,只是金湾的借口。
    金湾如今与以往差别大了多了,她丰润了些,气色也好了许多,比起初嫁时怯懦的少女模样,如今瞧着要端庄大气的多。
    金湾给蔻儿行了礼过后,她也带着一份困顿,含笑问道:“妾身许久不见皇后,殿下可好?”
    “一切都好,”蔻儿给金湾赐了坐,先寒暄了两句后,斟酌着,“金侧妃,本宫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皇后请讲,”金湾瞧着一点都不意外,“妾身知无不言。”
    “北卓郡王与楼珍儿……可是有所交集?”蔻儿直接就问了出来,且目视着金湾的眸眼,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
    金湾一口就承认了:“回禀皇后,确实如此。”
    她整理了下语言,说道:“禀皇后,郡王不知从何时起与那楼家的二姑娘有了些来往,妾身起初知道时,是有些吃味的。因着郡王也看重妾身,不忍妾身愁苦,告诉了妾身,楼氏只不过是他熟人,他是代慎王殿下暂做照顾罢了。”
    “嗯?”蔻儿一愣,她慢慢道,“慎王……宣臣也?”
    “是。”金湾点了点头,面色也有些疑惑,“妾身听郡王提起过,说是这楼氏与慎王似乎有些私交,只是不知怎么的,慎王让郡王暂且替他照顾楼氏一二,只是为了楼氏的闺誉莫叫他人知道。因为妾身当时的确心中酸楚此事,郡王才会透露于妾。”
    蔻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本来只是担心北卓郡王也是个心思活络的,却不料背后居然站着宣臣也!
    又是宣臣也!
    蔻儿脸色有些不太好,她按捺住,又问了金湾一些话,却见金湾也没有别的知晓的了,她又留了留金湾,等送金湾出宫的时候,按着金湾所说的借口,派了个乔装的嬷嬷去口头训斥北卓郡王,又给金湾与北卓郡王妃送了些礼物去。
    送走了金湾,蔻儿立即扑到案几旁,抓起笔唰唰写着。
    墨迹一干,蔻儿立即派了晚香去把信笺送去勤政殿,而不多时,宣瑾昱就手持着已经拆开的信笺,匆匆赶了回来。
    内殿的冰雕已经融化了一半,滴滴答答的水珠从上到下最终滚落在冰雕的最底下,湿漉漉的一摊水印沿着盛放冰雕的木板扩散。
    蔻儿站在冰雕旁,她的手紧紧按在冰雕上,透心般的冰冷顺着她的掌心一点点蔓延到她身上来,算是暂且压制住了她的一些心惊。
    “别离的太近,小心寒气。”
    身后响起了宣瑾昱的身体,他是匆匆赶回来的,见着蔻儿站在冰雕旁发呆,也来不及说别的,上前来攥着她已经冰的通红的手搓了搓,无奈地领着她去了竹席上坐了下来。
    比起蔻儿,宣瑾昱瞧着要淡定的多,蔻儿还在眼神发直,他上手捏了捏蔻儿的脸颊:“皇后,回神了。”
    蔻儿脸颊上传来的触感好不容易才把她的心思笼聚回来,她目光终于对焦在宣瑾昱的身上,然后心思一下子就压不住了,急切道:“陛下!慎王有些不对!”
    “嗯,”宣瑾昱比蔻儿预想中的要淡定的多,他随口应了一声后,没有继续说这个话,却调笑着,“说来皇后也算是厉害,一个陆昭,一个金湾,两个女子比起朕的暗卫来都要有用的多。”
    “陛下别说笑了,我们说正事!”蔻儿心里头一团麻,她几乎找不到一点踏实的感觉,甚至是有些后怕的,“慎王他……”
    “皇后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朕就是。”宣瑾昱轻轻拍了拍蔻儿的头,温柔着阻止了蔻儿接下来要说的话。
    蔻儿有些不解,却在宣瑾昱安抚般的碰触下渐渐平定了心情。
    既然宣瑾昱都这样说了,那她自然相信他就是。
    随后蔻儿就得知宣瑾昱悄悄把北卓郡王走密道传进了宫问话。
    她不太清楚到底问了什么,但是在北卓郡王离开之后,宣瑾昱立即派人开始行动了起来。
    主要的目的都是走向了慎王府。
    朝野中关于皇后的非议依旧不绝,只是在管理之下稍微收敛了些,溪水县那边的命案上还悬挂着方令贺的名字,导致方父因为一双儿女而心中郁结,表露病象,索性告了假回家静养。
    蔻儿得知之后,对父亲感到愧疚,与宣瑾昱说过,宣瑾昱忽然提议道:“皇后不若回去看看岳父如何?”
    “可以么?”蔻儿顿时眼中一亮,充满期待看着宣瑾昱。
    宣瑾昱露出了一个浅笑:“皇后在这种时候回去看看国丈并无不妥。”
    很快,关于皇后要出宫前往方家的消息传了出去,而中宫也开始了一番忙碌。
    等到三天后,皇后的仪仗低调从朱雀门而出,一如以往蔻儿前往风家时的简单,除了身边常用的宫女们外,也就是现任羽卫军首领的重宁带队在旁守护。
    炎炎夏日,纵使不及正午,也还是热的人直冒汗,中街上来往的行人较少,都走在房檐下阴影处,空荡荡的大街上鲜少有车马经过。
    皇后的华盖凤舆为了遮挡骄阳,垂下了几层冰丝纱,却依旧难以抵挡炎热,行队走了一半,就在途中停顿了下来,停靠在栽种着不少参天大树的道路树荫下暂且休息。
    晚香去附近的摊铺上买了一个镇过冰水的西瓜,就在摊铺上切好了拿去,小心掀开冰丝纱送了进去。
    围在凤舆旁边的几个侍女彼此抬着袖子擦着汗,手中团扇不断摇着,大约是酷暑难挡,她们都有些精神不振,瞧着都恹恹地。
    原地休整的仪仗过了不久就重新整顿起来,前头的华盖刚刚打起来,忽然听得一声马鸣,‘嘶’的一声,驾着凤舆的马匹忽然骚动起来,打了一个响嚏,而后迈开四蹄,狂奔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侍女们与羽卫军急忙追着那摇摇晃晃的凤舆,口中焦急呼喊着:“皇后!”
    几层垂纱的凤舆在疯马的拖行中颠来倒去,里头的人影在凤舆中摔得东倒西歪,完全没有了重心。
    侍女与羽卫军们正要赶上去的时候,从旁边的巷子里却忽然窜出来几条龇牙的疯狗,几乎见人就咬,癫狂得很。
    这一打岔,被疯马载着的凤舆在毫无阻碍的大街上越跑越远,几乎消失在侍女们眼前。
    大街宽阔而少行人,导致疯马拉着凤舆一路畅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车辕上悄悄上来了一个人,轻而易举制服住了疯马,同时引导着马匹拉着身后的凤舆绕了条路,很快出了城门,朝着一个小山坡上跑去。
    道路颠簸,华丽精致的凤舆又怎么是用来爬山的,很快就在山路崎岖中四处刮擦而磕碰,全靠着那人强行架着马,才勉强把凤舆带上了小山坡的顶端。
    疯马早已经被制服,垂着冰丝纱的凤舆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是没有人一般。
    那个驾着马的黑衣精瘦汉子刚伸手要去掀开冰丝纱,却被人呵斥了声。
    “无礼,还不退下!”
    那精瘦汉子立即收回手,从凤舆旁连忙退开。
    此地多树,树荫投在地上,还有山风,比起城内要稍微舒凉一些,徐徐轻风吹在凤舆的垂纱上,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那个呵斥了精瘦汉子的人似乎早就等候在此,他一袭锦袍玉冠,无端风流,只面色紧绷,严肃中却有几分熟悉之色。
    他从驻足的小林中缓步而出,身后的几个随从都被留在了原地,他独自上前,走到凤舆旁刚要伸手,却踟蹰了下,而后才轻声道:“弟妹,可吓着了?”
    话音已经被风吹得一点都不剩,过去了许久,他也没有得到一声回应。
    莫不是昏迷了过去?
    如此想着,他也不再迟疑,伸出手去掀开了几层冰丝纱。
    冰丝纱被他的手掀起的刹那之间,一抹冰冷的银光一闪而过,空气中仿佛能听见嗡鸣之声,‘咻’声之后,断裂的冰丝纱垂了一地,透过他脖上冰冷的刀锋,他看见里头的那人,是一个面无表情一身泛着寒气的少女。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而后,他发出了一声轻笑。
    “还真是……”
    他未曾继续说下去,他只侧了侧头,似乎毫不在意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他笑道:“堂弟,你在这么?”
    他身后的几个随从与那精瘦汉子只在瞬间就被羽卫军摁倒在地,随后,曲折的崎岖山路小径,被树叶遮挡着的那一段后,一个有着与他七分相似的青衫男人缓步而出。
    他刚要说笑,嘴角的笑容却一僵。
    男人虽然站了出来,却未说话,反而回过身伸手,牵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才缓步而来。
    有着七分相似的相貌,五分相似打扮的两个人面对面而站时,一个脖子上架着刀锋,一个手中牵着娇妻,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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