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电 作者:卡比丘
    过电——卡比丘(15)
    郁知年看得专注,忘记时间,接到管家电话,竟然已经接近十一点。
    管家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说快了,管家告诉他:因为时间晚了,我让司机来接您,他应该快要到了,您结束后下楼联系他就可以。
    郁知年挂下电话,不好意思司机久等,收拾收拾,下了楼。
    雨小了一些,风仍旧很大,吹到身上冷冰冰的,气温比前几天降低了好几度。
    郁知年站在图书馆门口,前方是凄风苦雨的黑暗,身后灯火通明。有一刹他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的宁市。自己十七岁,在学校太晚,杨忠赟催他回家。
    不过这一刹那马上就结束了。杨忠赟两年前便已去世。他要回的地方仍旧不是家。
    上车以后,郁知年靠在椅背上看窗外。
    没有了论文和学习转移注意力,郁知年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存在感变得很高,叫他万分难受。郁知年不想碰它,努力忽视。
    杨恪的要求,可能是是为了让婚姻更可信。
    因为李律师提过,再过一段时间,郁知年必须参加一次仲钦集团的董事会。集团的高管和股东都对这部分股份虎视眈眈,郁知年最好不要被人抓到把柄,所以他戴上了。
    但他确实对戒指很不习惯,就好像又多了一样压住他的东西。
    戒指像一道循环提醒的告诫:在冰冷的遗嘱信托文件、以及杨恪公司的现金需求面前,结婚的双方的自我感觉,都变得微不足道。
    通往杨恪家里的道路很宽阔,两旁的树在风里摇动。路灯的黄色光晕里,雨丝像很多条长长短短的线。
    郁知年出神地看了一段时间,有人给他打电话。他拿出手机,竟然是住他房子的学长,任恒。
    知年,任恒的声音很爽朗,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刚才碰到邵西霖,我才知道。
    任恒和他女朋友楚思凡是少数的从未有色眼镜看过郁知年的人之一。
    在郁知年最消沉的那段时间,他们总是喊郁知年去他们家吃饭,来去都陪郁知年走在一起,给了郁知年很多陪伴和安慰。
    去年十月,任恒只剩大半年就要毕业,但房子突然被房东卖了。他们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急的焦头烂额。
    郁知年知道后,和教授确认了自己的项目时长,认为他们在赫市的时间应该没有重合,便主动请任恒住进他暂时还空置着的房子。
    刚回来没几天,太忙了。郁知年告诉他。
    我听西霖说了,任恒说,恭喜你啊,知年!
    郁知年机械又有点麻木地道谢,任恒告诉了郁知年一个现在看来,不知算不算好的消息:知年,我和小凡准备提前去工作的城市,我公司催得太紧了。合计了合计,我俩准备下个礼拜就走,你有没有空,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你,这周哪天都行。
    郁知年说自己也都有空。家里吃点吧,郁知年补充,想你和凡姐做的菜了。
    任恒爽快地说行,哥给你整一大桌。
    郁知年一天的心情到这里才似乎变得振奋了些许,觉得明天忽然有了点盼头。
    走进玄关,客厅的灯还亮着。郁知年走过去,见到杨恪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拿了一份资料在看。左手的戒指很显眼,茶几上还有一个香槟杯,杯中酒已被喝了大半。
    郁知年走过去,他把眼神从资料移到郁知年身上,看了郁知年几秒,说:回来了?
    嗯,郁知年解释,看书看得忘记时间了。
    书不能回家看吗?杨恪不悦地说,还是不想回家。
    郁知年觉得杨恪喝了酒变得无理取闹,明明书房都被他占成办公室了。不过和酒量不好的人,没有争辩的必要,郁知年不跟他计较:我上去休息了。
    走了几步,杨恪叫他名字。
    郁知年。杨恪说。
    郁知年回过头,杨恪看着他,说:后天我去夏威夷谈一宗酒店收购,三天差,你一起去吧,当作度蜜月。
    蜜月也需要吗?郁知年迟疑地问,李律师好像没说。
    嗯,杨恪说,可能是因为郁知年沉默了片刻,没说话,他问郁知年,你不喜欢夏威夷?
    我没有去过。郁知年坦白。
    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的,郁知年看了他几秒,还是说,要是可以不去,就算了吧。
    你工作本来也很忙,他替杨恪想借口,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在计划中,不用这么赶。我改论文的时间也很紧张,来来去去太折腾了。
    杨恪没有说话,或许在考虑郁知年的提议。
    为了缓解气氛,郁知年转移话题:对了,爷爷送我的那套房子很快就能收拾出来了。我有地方住了。
    什么意思?杨恪看着他,好像没有听懂似的问。
    我学长提前搬走了,明晚还请我吃饭呢,郁知年告诉他,等我参加完董事会,过一阵,就可以搬出去了。
    不知怎么,杨恪沉默了下来,不接任何的话。
    他直直看着郁知年,脸上没有表情。
    杨恪的睡衣质地是绸缎,浅灰色,看起来很舒适,但其实不是郁知年第一次和他见面时,脑海中浮现的杨恪长大后的模样。虽然仍旧很英俊,也很冷淡。
    真实的二十五岁的杨恪看起来更简单和居家一些,日程表里并不包括跑车兜风和泳池派对,大部分时间只有工作。
    让郁知年还是忍不住想,以后会让杨恪深深爱上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
    可能不一定能给杨恪巨额财产,不一定愿意为杨恪牺牲,甚至也不一定会有郁知年爱杨恪这么多,但是就是幸运地能够获得宠爱。
    因为爱情没有道理可言,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郁知年没有,他已经坦然接受。
    杨恪的沉默实在有些久,郁知年也不好上楼,问他:怎么了?
    搬家不累吗?杨恪突然说。
    还好,郁知年怀疑杨恪在关心自己,便说,我这半年在宁市搬了好几次,东西都没剩什么了。
    杨恪又看了他许久,低声说以后再说吧,而后重新将话题转回了蜜月:如果你有空,还是陪我去夏威夷吧。
    郁知年没想到杨恪在这件事上这么坚持,但他实在不想和杨恪单独旅行,便安静了几秒钟。他又和杨恪同时说了话。
    他说我不想去,杨恪问:好吗?
    这家酒店还可以,杨恪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说,翟迪的姐姐推荐给我们公司的,她度蜜月去过。
    我让史密斯把酒店的介绍也发给你,杨恪说,你先上去睡吧。
    郁知年想了想,选择今天不再和他争论,说了晚安,回到了房间里。
    第25章 二十五(2019)
    二十五(2019)
    第二天一早,郁知年就背着电脑去了图书馆。
    到中午才有空拿起手机,见到了史密斯给他发了许多酒店的图片和介绍。
    他粗略地浏览了一番,确实是一家很漂亮的度假酒店,泳池沙滩,绿植浓密,房内有铜质吊顶和配色,很有假日风情。但他仍旧不想去。
    郁知年想来想去,糊弄地给史密斯发了个收到,去吃了口东西,回来继续学习了。
    买咖啡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玻璃窗外。
    早晨是阴天,这会儿又开始下雨了,和注册结婚时差不多大。
    说不清为什么,虽然只过去了一天,郁知年却觉得和杨恪注册结婚是很久前的事情了,被刻意地塞到记忆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去,只有手指上的戒圈提醒他,这份婚姻仍在继续。
    下午三点,史密斯来了电话。
    郁知年接起来,他十分礼貌地问郁知年:郁先生,我发给您的套房里,您最喜欢哪一套呢?
    都挺漂亮的,郁知年轻声婉拒,不过我得写论文,没有空去了。
    史密斯在那头好似还想说什么,郁知年又说:抱歉,我在图书馆,我们短信联系吧。
    后来史密斯又发了一些劝说的短信过来,称在路途中网络不会中断,去度假不影响论文,或许换个环境,思路还能更顺畅。
    郁知年看得都不好意思了,史密斯过于尽责和努力,让他感到工作比读书不容易很多。但他还是狠下心,找出各种理由,拒绝了史密斯。
    来回几次后,史密斯终于放弃了劝说,郁知年也得以接着专心写论文。
    到了五点,他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去吃晚餐。
    他的公寓里学校很近,图书馆本就在校门附近,步行去公寓只要十多分钟。早晨出门时,他拿了一把折叠伞,走到图书馆大门口,发现雨大得吓人,撑伞可能还是会淋湿。
    郁知年担忧电脑和资料湿透,犹豫着要不要把书包存在图书馆,忽然接到了杨恪的电话。
    他见到屏幕上杨恪的名字,懵着接起来,杨恪问他:你在哪?
    图书馆,郁知年告诉他,准备要去吃饭。
    我在学校,见了个人刚出来,杨恪简单地说,送你过去吧。
    郁知年没来得及开口,杨恪又说:快到图书馆了。
    杨恪已经这么说,郁知年再拒绝好像也有点矫情,便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见杨恪常开的车驶过来,停在了有遮挡的停车区域。
    郁知年快步走过去,上了车。
    杨恪休假结束了,又换回了正式的西装,身上有古龙水的气味。郁知年说了谢谢,扣好安全带,杨恪没说话,沉默地在校园里缓慢行驶。
    车里安静了一小会儿,郁知年找了个话题,问杨恪:你来学校有事么?
    嗯,杨恪说了一名生物学教授的名字,最近打算收购一家相关的公司,来拜访教授,问了些事情。
    喔,这样,郁知年看看前方的路,他们快出校门了,便问,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房子在哪里,我给你指路。
    我知道,杨恪看了他一眼,停了停,说,不是送你回去过吗?
    啊?郁知年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杨恪说的是什么时候,那都好几年了。
    你记得啊。郁知年忍不住说。
    车开得有些慢,穿行在水雾中,因为隔音很好,只看得见雨水在室外瓢泼而下,几乎听不见声音。
    杨恪过了一小段时间,对郁知年说:不算好几年吧。
    三年不到。他说。
    他说这些话时,也是一点表情也没有的样子,看不出是不是在怀旧,好像也不带感情,只不过是因为记性好,认路,才记得的。
    郁知年很难控制自己去看杨恪的侧脸,但他不应该这样,所以强迫自己转开目光,和杨恪开玩笑说:我那时候是不是烦死你了。
    杨恪片刻才回答他:没有。
    公寓实在很近,车开得再慢,也马上就到了。
    杨恪停在公寓的落客区,告诉郁知年:我现在去公司加班,结束可以顺路带你回家。
    不用了,郁知年摆摆手,这里打车很方便。
    杨恪又像没有听到,说:晚点再联系吧。
    郁知年的公寓在16楼,面积大约一百八十平,法式装修,窗景很美,有两间卧室。
    当时杨忠赟一定要送他一套公寓,说他不挑,就都买下,他便从备选中挑了一套价格最低,也离学校最近的。
    郁知年一进去,便发现任恒和楚思凡已经把公寓打扫得很干净,行李也打包得差不多了,和他们搬进来以前,几乎没有差别。
    他们还给郁知年准备了感谢礼物,让郁知年以后再拆开。
    任恒给他做了一大桌子菜,开了酒。他们边喝边聊,说了许多大学时代的趣事,从迎新会说到毕业典礼。
    郁知年聊得很开心,不小心便喝多了,头晕地抱着酒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
    楚思凡见他这样,大着舌头问他:知年,你看你喝的,要不今天就住下吧,我和任恒去给你铺个床。
    郁知年脸很热,大脑一片混乱,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巴不得不回家,立刻说:好的好的,谢谢小凡姐。
    要不要和杨恪说一声?任恒酒量最好,似乎还保留了一些神志。
    没关系,郁知年摆手,一会儿吧晚点联系。
    三醉鬼一起把次卧备着的床品拿出来,有分工地铺好了床,郁知年头更晕了,扑倒在床上,把楚思凡逗笑了。
    知年,你先睡会儿吧,楚思凡摇摇晃晃给他关了灯,我也去睡觉了。
    郁知年趴在柔软的被褥上,不多时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手机震醒了,迷迷糊糊地拿起来接了,听见杨恪在那头说话,但听不清杨恪说的是什么,啊了好几次,才终于理解了,杨恪在问他:吃得怎么样了。
    嗯嗯。郁知年对杨恪说。
    郁知年,我下班了。
    郁知年又说:哦哦。
    我来接你,杨恪在电话那头说,你下来吧。
    郁知年在黑暗中,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我今天住在这里了。
    我已经在楼下了。
    杨恪的话,好像每一句都离郁知年很遥远,飘在空中。郁知年听见后,要抓一会儿,才抓得到话语的意义。如果抓不到,他就不明白杨恪在说什么。
    郁知年,杨恪又问了一遍,可以下来了吗?
    郁知年呆呆地睁开了眼,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又反应片刻,告诉杨恪:我住下了呀。
    杨恪沉默了,但不挂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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