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苏说得一脸诚恳,信誓旦旦的样子。
    纪恒挥开叶苏握着他脸的手,皱眉:“你就不能不拍那些戏?我现在就让编剧去改剧本!”
    他说着便想要掏手机,叶苏忙握住他的手:“别闹,那剧本我看了特别好,况且马上就开拍了怎么改?”
    “我不管!我自己投资的电影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一个男性角色都不准留!”
    叶苏也急了,从纪恒手里抢过他手机,“你理解一下好不好,这是我的工作,再怎么拍我的心都在你这儿。”
    “可是你的人不在!你要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让我头上冒绿光!”
    “那不叫卿卿我我,那个叫演戏,你看了这么多电视还不明白?那你这也不让我演那也不让我演,怎么不干脆让我退圈呢?!”
    “退圈!不退我也封杀你!”用钱封杀。
    “我凭什么听你的?”
    “凭我是你夫君。”纪恒抓住叶苏一只手腕,轻描淡写,听在叶苏耳朵里却像千万把利剑,“我是你夫君,少爷纪恒是六两银子买来的丫头叶苏的夫君,老爷纪恒是最承宠的姨娘叶苏的夫君,现在,背景全无的纪恒是演戏的叶苏的夫君,今年是成亲第六年。”
    他一说完,叶苏眼泪哗地一下就下来了,一颗接着一颗,扑簌簌地掉。
    纪恒没想到叶苏会哭,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
    “走开。”叶苏抽抽噎噎,挥开纪恒的手。
    “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我凭什么总是要听你的,我不是你的丫头,也不是你的妾。”叶苏别过头去,“我想演戏,绿光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我知道我自己很自私,但是,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活了。”跪在你身前,一切由你,你就是天,跟别人共享一个你。
    叶苏抽抽搭搭收拾了泪,红着眼眶看纪恒,“咱们是平等的,不是吗?”
    夫妻是平等的。
    纪恒听到她的话,静默无语。
    正无声间,叶苏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吸了吸鼻子,用纪恒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但还是带着浓浓的鼻腔接起电话:“爸。”
    叶建明气急败坏的声音穿过听筒:“让那臭小子咸猪手从你身上拿开,再敢亲你老子回来跟他拼命!”
    叶苏一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纪恒也在听到了听筒里叶建明的话,两人同时转头,看到叶家屋檐上,不知什么时候装了一个黑漆漆的摄像头。
    其实两次都是叶苏主动吻纪恒的,但是叶建明看监控的时候亲爸滤镜太重,愣是给看成了纪恒在强吻他家叶苏。
    “哦。”叶苏应了一声,从纪恒身旁站起。
    “你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我有点感冒,已经吃过药了,您别操心,谢谢爸。”
    叶苏挂掉电话。
    她用脚轻轻踢了踢纪恒裤腿,“走吧,再待下去我爸要打飞的飞回来砍你了。”
    纪恒站起身,看到叶苏脸上还有泪痕,脸上哭得像只小兔子,便伸出拇指给她擦了擦。
    叶苏没躲。
    两人各揣着心事度过下午,晚上,入眠。
    纪恒有些睡不着,叶苏对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心突然一凛,好像真的是。十四岁时的叶苏天真烂漫得不得了,会跟他撒娇顶嘴,也会跟他软语温存,偶尔还会仗着他的包容使个小性子,为什么到了十九岁,就已经变得懂事到诡异,从不任性哭闹,像是根会说会笑却没有心的木偶人,眼底的神情也总是捉摸不透的,藏着喜怒的。
    翻来覆去想了好一阵,纪恒不知不觉睡着了,他做起了梦。
    毛豆出现在梦里,一看到他,哭得全是眼泪鼻涕。
    “舅舅……呜呜呜……”
    纪恒忙把毛豆抱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毛豆钻在纪恒怀里,哭得更大声,“舅舅你快回来哇哇哇……”
    “别哭别哭,慢慢说。”纪恒被毛豆哭得心也急了起来。
    毛豆到底年纪还小,说不出个大概,但纪恒还是隐隐约约听懂了些。
    宫里的人来查账,纪府往年的账目都好好的,可唯独今年的好像出了个很大的漏洞,上面的人震怒,认为纪家在采买中私吞应银两,现在正在彻查,为此纪茹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四处找证据求人,但是最关键时刻却找不到当家的纪恒在哪里,要是真被坐实这个罪名,面临的便是抄家流放之罪。
    纪恒惊出一身冷汗,倏地一下便醒了。
    他手上有些黏腻,是刚才给毛豆擦的鼻涕和眼泪。
    纪府的帐怎么可能出岔子,怎么会被揪出漏洞,皇商最怕的就是这些,只要一被坐实罪名,纪府就要完了。
    纪恒立马翻身下床,他拉开窗帘,抬头,外面明月皎皎,浑圆如玉。
    今天是几号?
    十五!
    这个十五错过,还得等下一个月。
    **
    叶苏正睡得香甜,身边的床榻却突然一沉。
    她眯起眼,恍惚看见身边有个黑色的人影。
    “啊……唔!”
    “是我。”纪恒及时堵住叶苏的嘴,尖叫没发出来。
    叶苏掰开纪恒堵在她嘴上的手,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惊吓怦怦直跳。
    “你怎么进来的!”
    “我悄悄配了你们家钥匙。”
    “你!”能耐。
    纪恒突然翻身,把叶苏紧紧箍在怀里,“叶苏,帮我个忙好不好。”
    “你干嘛!”叶苏用力挣。
    纪恒声音在抖:“纪家出事了,我要回去一趟。”
    回去?回哪儿去?叶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半分钟后才明白纪恒说的回去是回哪儿去。
    他,要回去了。
    叶苏心里突然就垮了,山崩地裂一般,泪水淌出来,洇湿枕头。
    她怎么就忘了呢,一直习惯了纪恒在这里,哪怕是跟他吵跟他闹,却一直不去想,他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她还以为他一直会在这里,在他今晚说出他要走之前。
    没开灯,纪恒感觉到她在哭。
    “别哭别哭,乖啊,我只回去一个月,很快就回来。”
    “你不会回来了!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他还是不要她了。
    “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我怎么不要你,纪家出大事了,我不回去可能就全完了,你好好拍戏,等我。”
    “只是一个月?”叶苏凄然地笑。
    纪恒一哽。
    他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要是,他没能挽回得了局面怎么办。
    抄家,流放,或者是没命。
    他突然很庆幸,庆幸叶苏不在纪府,不会牵连到她。
    叶苏已然明了,人要走,她也留不住。纪府很重要,那里有他的家业,他的亲人,还有……他的女人们。
    “你要我怎么帮你?”
    “对不起。”纪恒吻闭叶苏的眼睛。
    他特意揣了t,为的是他要是真的回不来了,不会再给她留一个孩子,负担,累赘一样的孩子。
    身边空了,温度终于还是渐渐冰凉了。
    叶苏捂着被子,泪如雨下。
    第69章 第六十九道光
    纪府,书房。
    一身官服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纪恒站在他身侧,头戴一顶风帽,神情尚可。
    “多谢赵兄。”纪恒朝着官服的男子施了一个礼,“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若不是你在其中替我周旋,纪府上下怕早都已经被扣上了无妄之灾。”
    “纪兄多礼。”官服男子忙回礼,“你我自幼相识交好,这次的事情我施以援手是理所当然,账上我已经初审过了,现在正拿给呈给父亲,账目也写的清清楚楚,江南的那批银子怕是宫里当初交接时候的疏忽,这才酿了事。”
    两人同时起身,赵贤脱掉自己官帽,在纪恒书房里走了两圈。
    “这些年你这书房布置还没变,画啊字的,不像是个皇商大老爷的地方,更像是谁家醉心诗词风雅潇洒的少爷。”
    纪恒一笑,“我没变,你可变了,世子大人。”
    “快别打趣我了,什么世子大人,明面上是世子,实际就是个过继的儿子,成日里受人非议不说,压的事到还不少,我看唯一有点用的就是你府上的案子交到了我手上,我看着咱俩的交情当为你尽心竭力。”赵贤摇头笑道。
    沛国公年老,一生膝下无子嗣,前两年便把他过继了过去,封了爵位当了世子。
    纪恒给赵贤看了茶,赵贤官帽已脱,两人对坐话起了家常。
    “你这些画不错。”赵贤指了指纪恒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图。
    纪恒回头看了看,“赵兄要是喜欢我便把它赠与你。”
    “那不敢当不敢当。”赵贤连连摆手,“我随口说说而已。”
    “赵兄别跟我客气,我行走各地就好收集些古玩字画,你若是喜欢我再送你几幅,略表心意。”
    纪恒抱来一个画匣子,打开,里面排着好几个裱修精致的画卷卷轴。
    “论风雅还是比不过你。”赵贤拿起一副画卷,缓缓展开,在看到画的内容的时候轻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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