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诧笑道:“苏家表弟,你前日向我父亲要马,今日又问我要狼。这些个孽畜,却要来作甚?”

    话虽如此,仍下令道:“你们几个散开,把那畜牲留下。”

    众兵耍得性起,闻言不情不愿地退在一旁,对横插一脚的屈方宁议论纷纷,觉得此人不识趣之极。

    只见屈方宁一步步向那狼走去,走到近前,蹲下身来,温声道:“咱们又见面了!”

    那狼得了余裕,正低头舔舐自己伤口。见他靠近,停了动作,浑浊的绿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似在辨认他的面容。

    屈方宁右手缓缓伸出,似欲抚摸它身上皮毛。突然之间,五指倏然向前一探,深深插入那狼的胸口。那狼浑身一悚,在他怀中不断颤抖。旁人看来,便如一人一狼紧紧抱在一起。

    只听一声低嗥,那狼仰面跌倒,胸口破开一个血洞,雪白的肚腹染成一片鲜红。屈方宁一条右臂上全是污血,一滴滴顺着指尖往下流淌。

    一旁骇傻了眼的禁卫军见他站起,都不由自主向旁退开。屈方宁全不理会,转身向都城走去。

    接到安代王死讯时,小亭郁已将红云军逼至永生之海边缘。算来屈林手下已不足千人,不日之内,即可悉数荡平。

    只是其蓝地形封闭,大小璇玑洲九曲如盘,他已多日未曾听闻前线消息。上一次传来的还是大破天山的佳讯,不曾想一月之内变故横生,大王竟而在乱军中殒命。

    千叶守军痛哭之后,皆在城头挑起白色灵皤,哀悼君王。西军在小亭郁领率下,亦行了一夜默哀之礼。

    当夜营帐冷暗,蹄声仓措,前哨报曰:“乌兰将军来了!”

    小亭郁亲点风灯,前往迎接。只见屈方宁身后稀稀落落不足百人,从黑沼白雾之中,孤零零地向他投奔而来。

    他浑身力气都似被人抽去,由卫兵搀扶下马,一见小亭郁,犹如见了亲人,投入他怀抱之中,许久才颤声开口,向他转告了雅尔都城的消息。

    小亭郁脑中轰然一炸,几乎便不敢相信,一把攥住他手臂,连声问道:“我夫人、孩子如何?桑舌妹子呢?……郭叔叔呢?”

    屈方宁哽咽道:“郭将军亲自护送,她们已先一步往天山去了。一时之间,都应无恙。”

    小亭郁一颗心才微微放下,见他神色哀戚,双目红肿,忽然一念闪过,轻声问:“……是不是御剑将军……?”

    屈方宁肩头一阵颤动,从怀中慢慢取出一物,却是那张血迹斑斑的青铜獠牙面具。

    小亭郁昔日爱他入魔,对御剑满腔恨意,直是恶之欲其死。如今虽已放下情爱,见他痛不欲生,仍心有戚戚焉。当下叹息一声,将他揽在膝上,温声道:“以后便由我照顾你罢!”

    屈方宁任他揽住,伏在他身上哭了一场,才沉沉睡去。

    小亭郁既知前方失利,更不愿与红云军纠缠,只待速战速决。屈林在他亲自驾车督战的西军面前,殊无还手之力,数日之内,且战且退,眼见已是无路可逃。

    屈方宁亦恢复了几分精神,在他身后随行。驻营之时,只见他跳下马背,拉着一名圆脸青年的手,诚挚道:“若苏厄,谢谢你。”

    若苏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闻言只摇了摇头,脸色明明白白是在说:“你不用对我说这几个字。”

    屈方宁低头凝视他手上伤口,双手紧了一紧,歉疚道:“你的朋友……”

    若苏厄眼里也透出一丝痛苦之色,仍轻轻地说:“他是自己愿意的!”

    小亭郁等屈方宁回到战车旁边,才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屈方宁垂下眼帘,道:“我做了件对不起朋友的事,想请他原谅。”

    小亭郁握了握他手腕,笑道:“你也做过许多对不起我的事,怎么不请我原谅?”

    屈方宁也回握他手,道:“……我怕你不肯。”

    小亭郁将他手放在嘴边,碰了一碰,温柔道:“我为什么不肯?如今你已回到我身边,再对我做甚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屈方宁噗哧一笑,低声道:“我怎么听着像迎娶寡妇之辞?”

    小亭郁也是一笑,正色道:“娶便娶,只是你那前夫的名字,却不许再提了。”

    二人说笑一番,拔营上路。小亭郁战车沉重,全由白象驱驰。见屈方宁纵马在旁,偶尔伸出马鞭,逗弄蒲耳卷鼻。虽知今后国势艰险,心中亦觉宁静。

    及夜,红云军已在近前。一露行迹,便被西军射得抱头鼠窜。再追击片刻,双方已在永生之海。放眼望去,雾气茫茫,埋没马蹄。远方山影黯淡,看不分明。

    当下大军暂驻,向导举目久望,忽然“咦”了一声,向小亭郁禀道:“将军请看,东面这座山,地图上竟无标识。”

    小亭郁展开地图,凝神察看。见屈方宁正向远方观望,想起他曾在此手刃贺真,便让他近旁,问他如何看法。

    屈方宁道:“此地土地硬结,坚如铁石,车马可行。只是白雾经年不散,道里迂直,原本难辨。有山陵河泽未及绘制,也不足为奇。”

    小亭郁颇觉有理,当下传令,让先遣队伍继续前行。

    一路果然顺畅,未见敌情。

    西军从小亭郁制作机关起家,如今手挽背负的,皆是冷冰冰、沉甸甸的铁弩。行至那无名山下,忽觉负重陡增,战马难行。小亭郁自驾战车,亦有钝重之感。

    前哨探视归来,提醒道:“将军,这地方有点古怪。”

    小亭郁见战马歪斜散乱,人人皆有异状,诧道:“这是甚么缘故?”

    一语未毕,只听有人高叫一声“不好”,回头望时,只见那十余头白象踟蹰不前,长鼻胡乱拍打,似乎十分痛苦。

    屈方宁早已奔到白象身边,连声道:“小八,小十二!你们怎么了?”

    只见白象巨大的躯体不断颤抖,只前行十几步,便相继倒地。象群运送的战车、弩塔,也尽数翻倒在雪泥之中。

    慌乱之中,只见一面红云旗帜从山后扬起。西军齐齐向之攒射,一时箭飞之密,连白雾也破开了。

    但天下最诡异的事情出现了:机关铁弩中激射而出的千余黑箭,竟然没射中红云军中任何一人。尚未靠近他们身前,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转了方向一般,尽数向那山上插落下去。

    西军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不信邪者重新填装弩箭,次次再发,次次如此。

    只听屈林狂妄的声音在对面响起:“好表哥,你有本事,射我一箭试试!”

    小亭郁面色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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