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阳光刺得她眼睛疼,她摸了摸伤口,那里已经结痂,外面用白布层层包裹起来,她试着动了动胳膊,伤口处的皮肤发紧,若是动作幅度大了,便觉得疼入骨髓。
    外面有人在说话,她喊了声:“映荷?”
    立刻有两个人进来屋里,映荷见到方采言醒了,趴在她的身上大哭起来。
    “我醒了你哭什么?”方采言拍着映荷的背,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春华,问道:“我昏迷这些天,宫里可发生了什么事?”
    春华回答:“荣御轩烧了个精光,娘娘您一路留下了血迹,如今都知道您曾经在失火前去过荣御轩了。”
    “那陈莲玉和苏莞?”方采言问,可是她心中一惊清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果然春华摇了摇头。
    “我可是被当作了纵火之人?”方采言问。
    春华点了点头,“因为您当时在场,所以兰贵妃认为是你一手策划的火灾。”
    “原来是兰贵妃断案。”方采言若有所思道,“看来这次不好过了!”
    映荷扶起方采言洗漱一番,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吃了点清淡的饭食,方采言这才觉得自己有了些许的力气,也好捋一捋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拿出玲珑玉,这次玲珑玉通体冰凉,握在手心里却叫她头脑清醒了不少。
    只见上面一行字:一债未销,来生业报。
    方采言看到这行字也不觉得有多痛苦,毕竟结果她已经预料得到了,既然陈莲玉这个大的债主没能消解债务,那么另一个债主周欣兰就更不好解决了,再加上另两个小债主,也就是周欣兰的好姐妹:杨昭仪杨兆业、玉嫔孙秀玉。
    她的任务可谓是繁重不堪。
    回想前世,方采言在杀死周欣兰之后就顺便把杨兆业和孙秀玉解决了,解决这三个人之后,后宫之中就是方采言唯我独尊,剩下的零零总总皆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只有当时的良皇贵妃孟依凉依旧地位颇高。
    因为孟依凉就是历默清与她攀谈的条件,即若是方采言想成为皇后,那么就要成为保护孟依凉的盾牌,后宫之中方采言杀谁害谁都无所谓,除了孟依凉。
    正因为方采言克忠职守,保护着孟依凉,所以前世才会稳坐皇后之位。
    而历默清和孟依凉也得以双宿双栖。
    有一个债务没能偿还,不知会有怎样的惩罚,方采言惴惴不安的等着,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爆发了。
    不是她身体爆发什么,只是一睁开眼睛,心脏忽然剧烈疼痛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失去了意识,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可仍旧像是触碰到了死亡的边缘。
    当她查看玲珑玉有没有问题的时候,发现玲珑玉的中心裂开了一条缝隙,从左面一直延伸到右面。方采言想起无尘大师说过的,这玉和她心脉相连,玉碎身死,一旦玲珑玉破碎,那么此生在没有回环的余地!
    想到此处,她急忙将玲珑玉揣进怀里,前世已经留下了遗憾,今生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养心殿
    历默清手抚额头,问身侧站着的曹荣:“方采言如何了?”
    “醒了。”曹荣回答。
    “案子虽交由周欣兰处理,但是万不可让她有机可乘。”历默清嘱咐。
    “那……方贵人那边。”曹荣欲言又止。
    “配合着查案就行,”历默清揉了揉额头,“今日方泓又结合一群人向朕上书,要兴修水利,但洪水泛滥的不是京城,而是人心!”
    “皇上息怒,还是龙体重要。”曹荣打哈哈。
    历默清轻笑一声,“我自然知道保重身体,不过要想彻底好了,还得方大人消停些日子。曹荣,你去趟方府,告诉方大人一声,他的女儿受了重伤,朕开恩让他们可以进宫探看。”
    “是。”曹荣福身说道,“如此一来,方大人就只能把心放到贵人身上,好收一收了!”
    “不过皇上,”曹荣又道,“您不去长清阁看看?”
    历默清顿了一会儿,道:“现在还不行。”
    *
    荣御轩
    方采言吹不得风,出来的时候,映荷帮她披了件大衣,又扣上了一个帽子,方采言怀里的玲珑玉又开始燥热起来,搅得方采言的心也不安宁。
    她赶到荣御轩的时候,一眼望过去,只看得到黑漆漆的残垣断壁,许多人等围在周围,其中周欣兰坐在人力抬着的轿子上,用手帕捂着鼻子,似乎对这里的情况很不适应。
    方采言走进了,见到地上放着两个黑黢黢的人形,说是人形,四肢已经都烧没了,不如说是两条□□更加贴切。
    方采言没忍住,也捂住了鼻子,因为这里烟味浓重,再加上尸体的特殊气味,更加叫人呼吸困难。
    她已经分辨不出哪个是陈莲玉,哪个是苏莞了。
    只好走到两具尸体面前,默默祈祷:“既然入了黄泉便安歇吧,愿你们来生福报绵延。”
    周欣兰看到了方采言正在祈祷,认为她是做贼心虚,便笑着说:“方妹妹心地善良,她们两个必定可以听得到的,到了阴曹地府必定感念妹妹的善心,也为你祈福。”
    方采言回过头来,冬日里的风吹得她鼻子发红,“姐姐为她们主张正义,她们也一定会感念你的恩德,为姐姐祈福的。不过姐姐若是查不到真相,反而因此冤枉了好人,可就没什么福德可言了。”
    “我自然会为她们找到真凶!”周欣兰看向方采言的眼睛,仿佛口中所言的真凶就是方采言一般。
    一行人便去了周欣兰的坤宁宫,方采言身体还很虚弱,便由映荷搀扶着。
    傍晚时分,仵作验尸完毕,将结果呈给周欣兰。
    周欣兰扫了眼,念道:“死者一为陈选侍陈莲玉,二为棋手苏莞,体内无毒,确定为因火灾而死。”
    下面还写着“发现一柄利剑”周欣兰越了过去,没有读出来。
    她审视地望向方采言,“方妹妹,失火那日,从荣御轩到长清阁蔓延了一路的血,不知你要作何解释啊?”
    方采言道:“那日我确是去见了陈莲玉,她不知为何每日遭到他人的扇嘴毒打,乃至双颊红肿,不见昔日的美貌。后来苏莞忽然拔剑相向,我躲避不及,被刺中一剑,连夜回到长清阁,便是为了快些就医,治好伤势。”
    “苏莞缘何要刺杀你?陈莲玉缘何双颊红肿?”周欣兰捡了方采言话中对自己有利的地方说,“一定是你日日派人掌掴陈莲玉,所以陈莲玉才会逼不得已令苏莞刺杀你。”
    “姐姐,你是否武断了些?”方采言质问,“你怎确定是我派人掌掴的陈选侍呢?”
    “因为苏莞杀的人是你!”周欣兰理所应当的说道。
    其余众人也纷纷觉得有理,杨兆业又补充道:“且你那日本可报案,为何瞒着众人回到长清阁,难道不是要畏罪潜逃吗?”
    众人更觉有理,便开始议论纷纷。
    “我不报案是因为我走时,火势还未开始。”方采言只好说谎,以挽回败局,“而且姐姐们若要认定我是凶手还得拿出足够的证据来!”
    “当日便是因为陈莲玉打了你,所以你心怀恨意,在陈莲玉贬斥之后,你就仗着自己高她一等的身份,为所欲为,这需要什么证据?”周欣兰冷笑一声,“难道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
    “那姐姐何不查查我长清阁的出入记录,”方采言道,“一查便知了!”
    孙秀玉接口道:“你的行踪有处可查,你宫里的丫头太监却是查不到的!”
    “是你!”赵芷柔忽然站起来,恶狠狠地道,“就是你对上次的事情怀恨在心,才会害死了我的姐姐!”
    映荷急忙拦在了方采言身前,所幸赵芷柔没有像疯子一样冲上来。
    方采言心里清楚,这些人不过是想依靠着陈莲玉这个事件,彻底地摧毁方采言。
    方淳月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不肯站在方采言一边,但是看到方采言腹背受敌,实在可怜不过,便站起来道:“回娘娘,妹妹她也是受害者,毕竟她身上还有伤呢!那苏莞戾气如此之重,就算是妹妹想要纵火,苏莞也不会给妹妹机会的!”
    周欣兰冷哼一声,知道方淳月和方采言同气连枝,道:“纵火需要别人给机会吗?更何况荣御轩堆满了柴草,只要沾上一丁点的火星就可以燎原,她方采言纵使再笨,难道扔个火折子也会难倒她吗?”
    映荷听到火折子,身体一抖,方采言握住了映荷的手,努力让她平静下来。
    “娘娘还请你拿出证据,否则,空口白话人人都是会讲的,”方采言也站起来道,“我若是真的纵火,那么一定会敢作敢当,可我没有做过,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承认不属于我的罪行!当初确实因为某些事,而使我同陈选侍有了矛盾,但是自从陈选侍移驾荣御轩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这次我去见她本着的是宫里姐妹之情。”
    “你们也知道,我向来低调做人做事,”方采言说着声音哽咽,“本分守己,我何曾有过害人之心呢?”
    众人听了这一番话,也不禁唏嘘不已。
    ☆、利剑
    “你莫要在蛊惑大众了,先不说别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去掌掴陈选侍!”周欣兰威严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
    众人唏嘘之声渐渐熄灭,方淳月担忧地看了眼方采言,方采言握紧了手,正欲辩驳。
    大殿之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是朕命人掌掴!”
    众人闻声而望,果然历默清正朝着大殿中走进来,一袭黄袍,气度雍容。
    各宫嫔妃纷纷跪拜,同声喊道:“皇上万岁!”
    “平身!”历默清走过去,周欣兰自动站起,让出了主位,自己坐到下位去了。
    历默清扫了眼方采言,神色淡淡地,继而又转向周欣兰道:“陈选侍掌掴一事是朕命人执行,与方贵人无关,爱妃大可不必纠结于掌掴一事了,线索还应从别处查找。”
    方采言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周欣兰道:“既然皇上已经为我证明了清白,姐姐也不要再怀疑我了吧?陈姐姐的死我已经很伤心了,姐姐若是在怀疑我,我更加寝食难安!”
    方淳月也接着说:“是啊,何况我们同住一屋下,哪个人会胆子那么大,残害人命呢?更何况是纵火!方贵人向来谨小慎微,性子温和,是断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周欣兰瞥了方淳月一眼,露出轻蔑的笑容,奇道:“谨小慎微、性子温和?哼,我看却是不见得!来人呐!”
    她忽然喊道:“将长清阁的太监宫女都带上来!”
    很快,夏莹秋实小黑子几个便进来了,跪在地上,向各宫主子问安。
    方采言面色一紧,看向秋实时,秋实也恨恨地看了她一眼。
    秋实脸上的那块指甲划出来的疤痕,虽然轻微却仍旧可查。
    “说吧,你们的主子是否真如方昭仪所言,性子温和呢?”周欣兰吩咐道。
    秋实立刻就回道:“回禀娘娘,贵人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平日里她的性格暴躁,且工于心计,对陈选侍之前掌掴她的事情也一直耿耿于怀。之前还因为奴婢几个劝她放手,她暴跳如雷,不仅用指甲刮伤了奴婢的脸,还威胁奴婢们,说要送我们进锻造司!”
    几句话下来,秋实竟开始泣不成声,好像方采言真的虐待她们一样。
    可实际上,却是谎话连篇。
    周欣兰立刻着人下来验秋实脸上的伤,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方采言,你可有什么话说?”周欣兰挑眉,看向方采言。
    方采言摇了摇头,“我还想听听其他人的说法。”
    小橙子便接口道:“贵人也不想其他人想的那么端庄贤淑,之前她带着映荷偷拿小黑子的出宫令牌,又换上了我们太监的宫服,偷偷潜逃出宫,一天之后突然又回来了,不知出宫是去做了什么,恐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诋毁人格的话都说出来了!周欣兰的手段实在实在是太不高明了!
    方采言无语,想着看看历默清什么反应,只见他嘴角似乎带了一点笑意,不过又转瞬即逝。
    不给我做个证吗?方采言腹诽,然而历默清并没有什么反应。
    好吧,方采言将思绪拉回来,继续听她宫里的几个叛徒侃侃而谈。
    夏莹道:“贵人嗜酒如命,之前跳湖一事就是因为贵人喝醉了酒,才失足落了湖里,幸而奴婢及时发现,这才讲贵人救了回来。可贵人非但不领情,还要送奴婢去锻造司,真是伤透了我们做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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