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府医却哀叹一声,挎着药箱迈出了护国公府的大门,说道:“以后怕是京城也再无我行医立足之地,你若是愿意跟我远去他乡过一穷二白的日子,我就花了积蓄为你赎身。”
    他身为护国公府医,却帮着秀丽陷害护国公,想一想都知道,夫人跟老爷绝不会再留他。好在他并没有卖身给护国公府,这会儿离开倒也便利。虽说他身无长物,可只要秀丽愿意吃苦,他也自信能养的起她。
    之后,香茗几个只私下里打探到秀丽跟那府医离开了,只是去向不知。但就是这样,也使得她们几个松了一口气,没有价值的丫鬟,怕是迟早会被人牙婆子送进那些肮脏的地方。现在知道她能逃离苦海,总归是好的。
    香茗跟春喜冬梅刚开始还没想明白,以为秀丽当真是运气好,后来被刘嬷嬷一番点拨才终于反应过来,之所以府医没直接被问罪,怕是就是夫人给秀丽的一条退路。
    果然,无论夫人面上多么冷淡,心里依旧是宅心仁厚的。她碍于各种原因,没办法放过秀丽,但却也不想真的把人赶尽杀绝。所以,她让府医出门,但凡俩人之间有些许善心,但凡秀丽能幡然醒悟,她日后也不过是过上清苦的生活,却并不会彻底被毁了。
    其实林宝珠还真没有多想别的,她只是觉得,不管秀丽如何,到她身边时候总归是一个清清白白的闺女。就算不懂人牙婆子行当的道道,她心里也明白,怕是秀丽一回去,就得不了好。
    也并非她圣母了,实在是林宝珠收到过的二十多年的现代教育,让她做不下断送一个女人清白跟未来的事儿。这个男权的社会,女子过的本就艰难,她又怎能再下狠手?
    如今,她给秀丽一个机会,只当是了断了秀丽在身边伺候了那么些日子的情谊吧。
    待到三月时候,就开始有人往府里递设宴邀请的帖子了。本来林宝珠是懒得去应酬的,但想到京城里越传越多的流言,还有人们对护国公府后宅的猜测,也真是着实不堪了。
    甚至就南诏国留在京城的那个所谓的大公主,可还没有收敛心思呢,天天让人到跟前晃荡。这让府上门房跟采买的丫鬟跟婆子真真是不堪其扰,还几次都说到她跟前来,还有些时候连香茗几个都能得了那边的讨好。
    她虽然觉得好笑,但也知道,如果一直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好事儿。再者,听黄礼说,近日里虽然那些媒人跟妇人碍于老爷冷面跟威胁不敢上前说亲了,可朝中却又兴起了一股子大臣拉郎配的风气。使得老爷现在,除了必要的大朝会,都不乐意同朝中大臣碰面了。索性,同秀娘嫂子跟张满囤商量过后,她就定下三月三上巳节时候设宴请京城里各家夫人小姐小聚。
    上巳节,原本是为了纪念黄帝而存在的节日。传说中,三月三是黄帝的诞辰,所以自古以来大周地界上就有“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的老话儿。自前朝一来,这一日就被定为上巳节,若是寻常人家该是于水边饮宴、郊外游春,一来踏春二来也是借水驱邪避灾。
    不过在京城里,众家贵妇还有主子都收了帖子,若是全都安排到庄子上,也不方便。索性,林宝珠就干脆把宴会定在了护国公府的园子里,恰好园子里有养着荷花埋着莲藕的荷塘,所以也算应景。
    国公府两年多里只设宴这一次,且是护国公夫人亲自下的帖子,少不得有让各家上下多了一份猜测。家中有嫡次女到了适婚年纪的,自然心中荡漾激动,刚得了消息就重新给自家女儿做了新衣服买了新首饰,力图要让女儿在一众人中能够脱颖而出。
    而家里没有女儿的,夫妻商量过后,也都匆匆打族里旁支亲戚家招了侄女外甥女到家里。就想着第二日,能得了护国公的青睐,让侄女或者外甥女也能得个好前程。
    而对于那些事儿,林宝珠不清楚,张满囤更不可能想得到了。他现在,正一门心事搂着媳妇感受着媳妇肚子上隆起的美妙呢。
    “媳妇,他咋不动呢?”张满囤皱着眉头,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媳妇说孩子老早就会动了,可每次他摸,那孩子从来不给面子。
    林宝珠犯了个白眼,无语的说道:“哪能一直动啊,难不成你都不用歇着的?”
    正说着呢,张满囤就感觉自个手底下突然鼓起了个包,当即就惊的眼睛睁大,磕磕巴巴的说道:“媳妇,媳妇......媳妇,动呢。”
    那小心翼翼的劲头,还有宽厚的巴掌都不敢动的谨慎模样,直接惹了林宝珠忍俊不禁。许是想起当初他第一次自告奋勇的提刘嬷嬷抱晟瑾时候了,那时候,她睡醒了一睁眼,可不也就听到一连串的“媳妇媳妇媳妇”的求救声?
    “对,你闺女跟你打招呼呢。”林宝珠说着,就把手附在了自家汉子那只粗糙的手上,然后小心的顺着自个的肚皮带着腹中的宝宝运动。
    这个时候的胎动,已经可以随着外边的互动而变化了。眼下,感受到媳妇肚子里的娃动作,可不把张满囤那彪形大汉欢喜的手舞足蹈的?
    俩人紧紧靠在一起,围着那时而动一下的隆起,兴奋的讨论了许久。直到刘嬷嬷抱着揉着眼的晟瑾过来,说是少爷非要寻夫人哄了睡觉,这般才让张满囤恋恋不舍的收了手,把位置让出来。
    当然,他也舍不得让臭小子太闹腾媳妇了,更不敢让他没轻没重的往媳妇身上扑,所以直接就从刘嬷嬷怀里接过儿子自发哄了起来。
    自打媳妇怀孕以后,他发现自个哄孩子的本事也见长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更
    得了帖子的人家,可不就早早就备好了礼物带着家中的女儿或者侄女外甥女的过来了?
    别看不少人嘴上说着担忧护国公夫人的身体,碰上来门口迎着的香茗跟冬梅,也都表现出一副忧心忡忡的关心模样,可心里却不定是怎么想的呢。
    要知道,只要护国公夫人一日不去,怕是一日她们家的女儿就没法入护国公府的大门。
    而这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安国公家的老夫人。说起来,安国公府也真算的上是一门忠烈,安国公在疆场殒命,其三个儿子也俱都马革裹尸为国捐躯,只余下老夫人跟一门孤寡。好在家中也有几个姐儿跟两个孙辈子嗣,总算是留下了一门血脉。
    不过也是也是因此,安国公府虽然在朝中无人为官了,但先帝跟当今却依旧敬重几分。
    老夫人下了马车,带着几个孙女一路入了护国公府。而周围,自然是围绕了不少诰命跟贵妇。就算是为着给死去的安国公一个脸面,都没人会在这个时候仗着自家相公的身份拿捏,就算是几位宗室夫人,眼下也只是同安国公老夫人并排而行,并未走到前头去。
    香茗跟冬梅一瞧外头的动静,俱是一愣。自家夫人,好似并未派人送了帖子到安国公府啊。按着夫人说的,最难打发的就是一门孤寡,若是人是情理的许还好些,若是不情理的倚老卖老的,只怕招惹上了就是一身骚。
    不过眼下人家既然主动上门,她们自然也没有不欢迎的道理。想到这里,香茗招手让身后跟着的一个小丫鬟赶紧去后面同夫人说清楚,然后自己带了冬梅亲自迎向了大门。
    进了护国公府,看着府中的亭台楼阁,还有水榭长廊,不少人不由咋舌,果然是先皇御赐的宅院,当真是宽敞富贵。只是瞧着许是后来改造过的,竟然将好端端本该是富丽堂皇奢靡富贵的宅院,分割开来,虽然更紧凑了些,但却有些小家子气了。
    不过虽说她们都是第一次上门欣赏,到底也知道些礼仪,就算心里有些诧异,但面上却依旧笑语嫣然丝毫没有露出不喜或者嫌弃。
    而安国公府老夫人,眼下由自个的三个孙女搀扶着往前,自然也会得了空同身边的各家夫人说教几句,顺便夸赞自家孙女一番。而其他闺阁中早就仰慕护国公的小姐,在她开口说起自家孙女还未定下合适的亲事时候,更是目露几分嫉妒跟羡慕。
    谁不知道安国公一门武将,要说为孙女说亲,也绝不会抛弃武将衣钵而同文官联姻。若是护国公夫人当真不好了,那现在得了帖子来小聚的人之中,怕是安国公府的几位小姐最有机会......
    倘若护国公夫人松了口,护国公也有意续弦,那只要安国公老夫人求到皇上跟前,怕是成事的机会很大。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宝珠也得了消息,打扮清爽又让人抱了儿子出场。若是说怀着晟瑾时候,她的模样不够俏丽,那自打怀了现在这一胎,林宝珠自个都觉得自个面容娇美了许多。
    眼下,她又用了张记特地给她研制的水粉,更是显得肌肤晶莹透亮,双目如秋水般温柔却不失澄澈。再加上一身极新的打宫里赏出的华服,完全把她的气度承托的雅致端庄了许多。
    如今,见到真人,谁还敢说护国公夫人是小家子气的商户女?
    林宝珠之所以今日设宴,本来就是为着能断了外边人的猜想跟企图。所以,老早就琢磨着该如何穿戴才能光彩照人,让人自惭形秽。她本来就是现代人的芯子,又有整个张记专做女子生意的胭脂铺子做支撑,要是真抡起比没来,谁能有她的资本足?
    而她身后的锦若,也丝毫不坠气势,端是瞧着就浑身散发嫡小姐的贵气。想到护国公这位嫡小姐在宫里尚且能应付自如,对着太皇太后跟皇太后的恩赐也能//宠//辱不惊,进退有度,谁还敢说林宝珠一介商户,当时头发长见识短眼皮子浅的女人?
    听说,她府上的小姐跟公子,都是由她亲自教养的。能养出这等气度的儿女,自己又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
    于是,刚刚还满心热忱想着推销自家女儿或是侄女外甥女的各家夫人,这会儿就有不少人已经歇了心思。罢了,稍后同别家夫人多多说会话,没准也能寻个好姻缘。听说侯家的嫡次子近日要说亲了,也不知有个准当没有。
    林宝珠与安国公老夫人同为一品诰命,不过安国公老夫人毕竟年长,且夫君跟儿子都有功勋在身,功在社稷,所以她也不拿大,上前微微俯身行了个福礼。
    那老夫人见状,心里稍有满意,自然笑着伸手扶住了她。然后说道:“原本听说你身子有恙,今日见着了才知道,原来是有喜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女人能给府上开枝散叶,才是头等大事,护国公入朝两年多,但府上才只得了一子,当真是有些冷清了......”
    听了带着话外音的话,林宝珠心里有些反感,不过她也不至于控制不住,反倒笑着说道:“有劳老夫人挂记了,之前只以为老夫人深居简出,当不太知道京城里市井间的事儿呢。今儿见了,才知道传言就是传言,我看老夫人也是个耳目灵通的,咱们府上的事儿是一清二楚啊。”
    林宝珠笑得真挚,一时之间让人瞧不出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不过她的话,还真让在场不少人心里泛起了嘀咕。甚至有几个瞅着老夫人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谁不知道安国公老夫人最喜欢拿乔了?日日都拿捏着,好似全大周都亏欠了她一般,就算是同为一品命妇,都得让人敬着才好,若是有谁干在她跟前放肆一句,少不得一顿斥责。
    而今,听了林宝珠的话,可不是就好似给不少人出了气?尤其是瞧不上安国公老夫人倚老卖老的人,更是暗暗想到,感情那清高都是装出来的啊,都能注意人家府里后宅的事儿了,还能没有旁的心思?
    安国公老夫人脚步一顿,眼神凌厉神色不悦的看向林宝珠。不过感到扶着她胳膊的孙女微微动了动手指,使得她不得不压下心里的火气,继续假笑着好似听不出林宝珠带刺的话一般,往待客的园子走去。
    待到了园子里,戏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牡丹亭》。说起来,这也是后宅夫人小姐小聚时候常点的戏文,说的是女子杜丽娘在梦中与书生柳梦梅相爱,梦醒后忧郁而亡。而后三年后,杜丽娘鬼魂与柳梦梅相见,因情而复生,并与柳结为夫妇。最后柳考中状元,俩人相爱团圆一生。
    却不想待到那安国公府的老夫人落座,享受着众人吹捧跟身边孙女伺候的时候,不由摇头追着主座的林宝珠说道:“这戏并不好,老身倒是觉得《琵琶记》更为好一些。”
    那《琵琶行》唱的是蔡伯喈进京赶考,高中后入赘牛丞相府。而此时,他家乡遭灾,父母皆都饿死,其妻子赵五娘为卖了长发葬公婆,而后身背琵琶上京寻夫。入了京城,寻到相公才知道他又有婚配,也亏得牛小姐识大体,接了赵五娘入府,之后一夫二妻和睦相处。
    林宝珠早些时候并不太过懂戏,不过在这个年代,娱乐项目甚少,所以她也就时不时的跟着香茗几个看看话本,听听戏目。恰好,这几处常被人拿来演的戏剧,她还真的看过几回。
    要是现在,林宝珠还听不出安国公府老夫人的意思,那她也就白活了两世了。感情这位不请自来,还真是来推销孙女来了。
    她原本打算的是自个光彩照人的出现,再加上自家男人几番忠贞誓言,那些打着如意算盘的人该收了心思了吧。而且,一路行到园子里时候,她也确实瞧出不少人面露失望,然后转而带了家里的女儿同旁的夫人交谈说话。
    可是没想到,一个年过七旬的安国公夫人,哪怕是要让孙女同人共侍一夫,也不愿意罢了心思。这可真不是什么倚老卖老了......
    “老夫人若愿意听《琵琶行》,那只管让人换了戏目。”林宝珠坐在椅背之上,接过香茗递过来的红枣茶水,笑着吩咐下去,让人该唱了《琵琶行》。至于那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她全当没听出来就是了。
    安国公老夫人眼看着林宝珠刚刚还带笑殷切的神情渐渐冷下来,同她说话时候,也开始不冷不淡起来。甚至,接了吃茶的由头竟然扭头同别人搭起了话,反倒是冷待了她。她心里怎能舒坦?她活了一辈子,就算是入宫拜见太后皇后,都不曾冷遇过,就算要叙话,贵人也会让人搬了椅凳先让她落座。
    这么一想,她就不禁冷哼一声,语气不悦说道:“女人就该安分守己,护国公毕竟是朝廷重臣,作为夫人,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为着手中的一些银钱,落了护国公的身份,岂不是让人耻笑?”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二更
    林宝珠原还懒得理会她,不过见她都指名道姓的说了,自个也不能躲闪。没得让人以为她是好欺负的,被人心里笑话。
    “老夫人的意思是,若是手上有铺子有营生的夫人们,都该是被人耻笑的?还是说,老夫人不用有私产,就容不得旁人手上有那么几处私产?但凡是经营着私产的,在老夫人眼里就是自甘堕/落的?”
    随着林宝珠话音落下,周围本还说的热闹恭喜着林宝珠的夫人,脸色也微微变了变。之后,整个场面彻底冷了下来。
    大家并非只是诧异林宝珠的突然发作,实在是老夫人的话太过牵强。林宝珠虽然是商户女出身,可却同旁的商户不同,她是皇上,手里握着如今大周最炙手可热的产业。但凡是能挣钱的铺子门路,只要不是违背律法的,就没有张记不插手的,年前当今更是特许了张记同齐王世子同做海禁的买卖。
    那意味着什么暂且不说,直说张记皇商的身份,就不是一般人敢轻视的。更何况,就在去年护国公府公子周岁宴上,当今亲自手书仁善张记的牌匾以资鼓励。
    如今老夫人竟然这般赤/裸裸的责问,岂不是打了当今的颜面?
    而且,说实话,能在京城立足的,哪个夫人手底下没有丰厚的家底?哪个在出嫁时候,不是被陪送着经营极好的庄子跟铺子?要是按老夫人说的,岂不是连她们边上的人都给牵扯上了?
    这也是林宝珠早就想好的,但凡能在京城这个奢靡的地方过的享受的人家,只靠着朝廷的俸禄基本是不可能的。而一般家里的庄子铺子又多是交给当家嫡妻打理的,所以林宝珠一说,那安国公老夫人可就不只单单是瞧不上她了,简直就是一棒子打死一船人了。
    果然,还没等安国公老夫人再开口呢,就瞧见林宝珠身边的两个身份颇高的宗室命妇开了口。
    “估计老夫人久不出府,脑子也有些不灵光了,安国公府的庄子不也年年往各处送卖瓜果吗?听说有几次遇上难事儿,还是老夫人亲自去处理的,不然那几个庄子指不定就被暴民一把火烧光了呢。”那命妇摇摇头,似是好心提醒道,“依着我说,老夫人年纪也大了,既然瞧不上生意上的往来,又何苦费心劳力的管着呢?干脆扔着,让那庄子自生自灭就是了,也省得一把年纪了还要动肝火。”
    安国公老夫人本还想着冷言训斥林宝珠牙尖嘴利,可随着那两位宗室命妇一唱一和的开腔,她纵然想开口也没了机会。就算她身有诰命身份,可若是同皇家亲眷比起来,却也不够看的。尤其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护国公跟辅国将军抚远将军的启用,安国公府当年的功绩也渐渐淡出了世人的脑中。
    更重要的是,她两个孙子,连带着几个亲近的子侄如今都还未能入了朝堂。虽然她自信孙子是有大才的,下场科举定能高中,但却也深知,若是朝廷里没有人照应着,又做不出什么惊世举措,怕是就算高中最多也不过是外放到地方去做个小官吏。如果皇上念着安国公的忠心,许是会点了名留在京城只是绝不会让他们过快的进入权力中心。
    说起来,其实安国公府的老夫人心里也很是清楚,要想让孙子跟子侄像护国公一般年纪轻轻就得了帝王看重,唯一的路子就是上战场拼杀。只是,她年轻时候失了丈夫,后来又因战场失去了儿子,纵然他们是立下了赫赫战功,可那又有什么用?所以,她舍不得也绝不敢轻易冒险再送孙子上战场去。而做文官的,哪个不需要熬许多年头?或是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所有的路子都行不通,她就只能再想别的法子。就好比旁人一般,眼下可不就把主意打到了护国公身上?
    安国公当年也曾留下许多旧部,他到底做了几十年的将领,无论是袍泽之情还是当初忠心于他的部下,都足够一个武将心动的了吧。
    左右,她的孙子用不上那些,正好用来做筹码压住护国公。只要护国公心动,向皇上跟太子举荐,在暗中照应,她就有足够的把握让自家孙子在朝堂上崭露头角。
    也是为此,她才坐不住了,得了护国公府设宴的消息,纵然没收到帖子也厚着脸皮带了孙女上门。
    她年事已高,过了今日不知明日。但安国公府上下还有几十口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安国公府彻底衰败下去。如果不能尽快寻到一门可靠的能撑得住门楣的亲事,只怕她一闭眼,安国公府必败。
    老夫人压下心头的一口气,并不再提这一茬话,反倒是说起了戏文:“那蔡伯喈倒也是好福气,虽有原配奈何上不得台面,后娶了身份高贵的相府小姐,也是个大度能容人的。如此,也难怪他后来仕途一路通畅,虽不得权臣那般权倾朝野,却也能简在帝心让人不敢小觑。只是不知两位娇/妻给他生儿育女几何,否则估计又要生出另一段佳话了。”
    林宝珠早就看出老夫人就是想压她一头,然后好把她的嫡亲孙女推出来。不过那且要看她乐不乐意接招呢。于是,纵然是听到了老夫人的话,林宝珠却也没做理会,反倒是含笑着同旁人说起了怀了身子的事儿。
    边上的人也不傻,哪个不知道安国公老夫人跟护国公夫人,她们该讨好哪个?安国公纵然以前功在社稷,可到底是没了几十年的人,更何况护国公砍杀匈奴王的功勋可是百年难见,比之安国公府上下几代所立的都大。
    于是,边上的人也当没看出安国公老夫人面色上的难看,转头对林宝珠笑的恭敬:“护国公当真好福气,得了个如花似玉知书达理的嫡女,还有个聪明伶俐连太皇太后跟皇太后都稀罕的少爷,眼下夫人腹中的定然也是个孝顺的,瞅着您的神色就敲出来了。”
    林宝珠谦虚了几句,就开始听起了戏台上的戏词。至于别的命妇夫人是怎般攀谈的,她并不在意。
    “呵呵,护国公夫人是嫌老身的话不中听了?恼羞成怒的就不做理会了?”安国公老夫人见状,心中不忿,当即就冷了脸狠狠的放下手中茶盏,惊的四周又是一片冷凝,就连戏台上正唱着的戏子们都惶恐的噤了声。
    “你须得知道,女人该以夫为天,善妒不是贤妻所谓。护国公看重于你,你也该为护国公府着想,早日规劝护国公纳妾以开枝散叶,此番也不算对不起张家的列祖列宗。”说完,她还假意露出个感慨慈祥为你好的表情,继续劝说道,“左右那些人的子女,总是要叫你一声母亲,总也好过外人说你不够大度。”
    林宝珠挑眉,自打林家的事儿以后,还真没人再这般明晃晃的上门做说客了。要她给自个男人纳妾,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脸大。
    其实安国公老夫人也是被人奉承过头了,加上旁人多会喊她句老太君,入宫时候也能得了贵人给的体面,所以心里自然就多少有些瞧不起林宝珠来。
    “老夫人是何意思?我年纪小,说话也不爱拐弯抹角,您只管说个明白。”说着,她眼睛扫过安国公老夫人带来的几个面若桃花的孙女,神色不明的说道。
    如此,安国公府老夫人心里可不就恼恨起来?然而就在她要冷笑时候,却见她手边容貌最是标志的孙女瞥见打园外大步而来的人,顿时美目一瞪秀眉蹙起似是带着几分怒气说道:“护国公夫人,我祖母疼惜你没有嫡女教导才好心同你多说几句,你竟然这般顶撞,难道就不怕旁人笑话?”
    若是长相粗俗的女子说这话,许是还引不得人看重,偏生开口的安国公府小姐一双水眸盈盈,容颜秀丽,桃腮带怒,加上气急而生的红晕脸颊,当真可谓是浑然天成的美人儿。她一开口,虽然是责问,但却先使人软了几分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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