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丧系咸鱼的日常 作者:乔柚
    ——(62)
    之前回来的时候,因为担心被父亲发现,他便将这盒子藏了起来,这会儿对着镜子,背着光,他忽然发现,这盒唇脂的颜色,有些眼熟。
    他自然是没有见过涂在自己唇上的模样,只是那日在岩洞温泉,他却清楚地看到,那池上玉鲛,身上有两点,与这颜色极为相近。
    殷无执喉结滚了滚。
    他很快又回到了姜悟面前,伸手把他从吊床上扶抱起来。
    姜悟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殷无执生得很好,用几千年后的话说,就是肤白貌美,这个唇脂的颜色放在他唇上并不突兀,反而分外好看。
    这盒唇脂,应当是用盛国寺的桃汁做出来的。他扶着姜悟的肩膀,手掌从手臂下滑到他的腰,脸越凑越近:陛下,尝尝看。
    姜悟闻到了熟悉的桃香,他没有动,殷无执便不得不主动贴上了他的嘴唇。
    姜悟不知道这算不算吃到了盛国寺的桃,他的下巴被迫抬了起来,想着梦里那个没有来得及吃到的桃,一时有些口齿生津。
    津液生出来,便很快被殷无执吞下。
    姜悟逐渐有些喘不过气。
    殷戍。定南王的声音忽然传来,他道:你不要总是呆在屋
    知道了!
    定南王正好走到窗口,探头看他。
    殷无执正背对着他站在吊床前,天子似乎在上面睡觉,他道:你不要仗着陛下的宠爱就天天赖这儿,方才太皇太后下令,让左昊清连夜回家乡挑一批好桃送入宫来,寺门口你还得去守着。
    知道了。
    你站那儿做什么?
    殷无执看着面无表情躺在吊床里的天子,伸手给他捏了捏手臂,道:我在给陛下按摩。
    没出息的东西。定南王一边嘟囔,一边又道:快穿上盔甲,去守门。
    是。
    定南王的脑袋从窗口消失。
    殷无执缓缓在吊床前蹲下来,伸手抚了抚姜悟的嘴角。
    姜悟嘴巴上一圈儿被他亲的皆是粉色,在精致如玉的脸庞上显出几分别样的涩气,看上去有点任人欺凌,又有那么点可怜。
    殷无执忍俊不禁,又在他嘴角亲了一下,道:陛下,臣要去守山了。
    姜悟:。
    殷无执站起身,又道:还是等陛下吃了晚饭再去吧。
    今日的晚餐是豆腐脑,甜的。殷无执自己吃会放咸的,然后在里面放上香菜花生碎等物,但姜悟就喜欢简简单单,好下咽就行。
    殷无执故意没有给他擦嘴唇周边的粉色小胡子,一边喂他吃东西,一边觉得有点像在喂小婴儿,他没忍住,又凑过来在姜悟脸颊亲了一口。
    唇脂在方才就已经掉干净了,这个吻并没有在姜悟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姜悟脸上没什么表情,殷无执又问他:方才那桃,陛下觉得如何?
    姜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吃到了。
    也许算吧。
    毕竟在殷无执含住他的上唇或者下唇的时候,殷无执的上唇和下唇也在他唇间。
    殷戍。定南王又来催了:快去寺门口,左昊清要跟你交接。
    是。殷无执说:我喂陛下吃个饭。
    定南王想发脾气,想到天子那可怜兮兮的身世,又深感同情,他道:陛下,可要老臣喂您吃饭?
    不等姜悟回答,殷无执就道:不要!
    他担心定南王真的进来,赶紧拿一侧的帕子把姜悟嘴边的粉色小胡子抹了,未料定南王果真走了进来,他道:我在问陛下,你叫什么。
    说罢,他上前几步,又恭敬地对姜悟道:陛下,老臣平日里在家也时常给夫人喂饭,这小子也是老臣喂大的,不然就把此事交给老臣吧。
    姜悟都行:嗯。
    殷无执脸色一沉,定南王已经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碗,道:去,换上盔甲,守寺门去。
    定南王看着挺糙一人,但动起手来果真细心,他舀了豆腐脑来喂姜悟,勺子贴到对方嘴边,忽然发现不对:陛下,嘴周这么红,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那粉色虽然被帕子擦去,可因为姜悟的皮肤太白,那一层残留的薄纱似的红,还是被他给看到了。
    他凑近仔细观察,姜悟也平平没动。
    殷无执忽然抓住老爹的肩膀,直接把他扳回来,道:爹,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还未跟陛下交代。
    何事?
    是,是一时想不到是什么事,他直接对姜悟道:请陛下屏退周边,臣有要事相告。
    定南王左右看了看,毫无疑问,这个周边指的就是他。
    他冷笑道:你有什么话,连老子都不能听。
    殷无执眼神渴求,姜悟瞥了一眼,淡淡道:退下。
    定南王道:听到没,让你退他发现了姜悟静静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终究是把碗放在桌上,恭敬道:臣告退。
    走之前,狠狠剜了殷无执一眼。
    他一走,殷无执便又继承了那碗豆腐脑,一边喂姜悟,一边道:臣不想去守寺门。
    姜悟看他。
    殷无执抿唇,偏头轻咳了一声,道:臣上回坠崖,内伤很重,到现在还没好。
    姜悟看了看他的嘴唇,唇脂消失之后,那里的确又重新变得苍白,他道:爱卿可有推荐人选。
    一刻钟后,一个小太监匆匆来到了院门前,左武侯正在与定南王下棋,见状问:何事?
    回武侯的话,陛下口谕,殷戍重伤未愈,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无法担当守寺重任。
    定南王神色不悦,他那点儿伤,守个门怎么了。
    武侯疑惑:陛下可有钦点其他人?
    陛下说,让定南王去守。
    定南王:???
    武侯来不及笑,太监又道:武侯一起。
    那个来不及的笑终究还是褪去了。
    春夜,山风刮过。
    定南王巡逻寺外,第三次与阴沉着脸的左武侯撞在一起,终于忍不住破口:这个不孝子!
    左武侯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怒道:你教的好儿子,都会官场霸凌了!
    定南王道:什么叫官场霸凌?
    那我换一句,恃宠而骄,仗势欺人,何止欺人,还欺老子。
    你这个老不修,你怎么说话呢?
    你不老不修,你儿子上赶着给陛下解贵妃娇,这又吹得什么枕边风,我,大夏武侯,你,定南功臣,伴在天子身侧的本该是我们这样的!千辛万苦爬上来,竟被一个毛头小子赶过来守寺!你憋不憋屈。
    定南王:
    他问:要是左昊清
    我腿给他打断!
    正在骑马赶路的左昊清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他想着太皇太后把任务交付给他之时那副表情,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扶了扶脑袋上的帽子。
    给陛下找桃,找好吃的桃,一点酸都不能带,还要形状完美的桃,桃嘴一点都不能歪,颜色也要白白|粉粉,绝不能泛一点青。
    此乃天子心病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想吃的水果。
    左昊清,绝不能让陛下失望。
    驾。马蹄哒哒远去。
    寺中的小院里,沐浴完毕的姜悟正在沉睡,他从吊床上被挪到了床上,褥子又垫了两床,十分软和。
    这自然是殷无执干的。
    他披着长发,坐在床头,取出从秋无尘那里拿来的香膏,蘸取了一些擦在腕子上。
    他确定,那日闻到故人香的那晚,他的确做了个梦,虽然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可那美好的感觉却一直留在心底,现在想起来还会油然而生出一股幸福感。
    做完这一切,他又来到了铜镜前,凝望着里面的自己。
    改变面相,难道真的可以,一直把他留下?
    殷无执,你在想什么,那种骗人的把戏,你也信。
    夜深人静,他就着一盏残烛,小心翼翼地拿起细笔,试探地点在了左眼眼角。
    烛火晃动,铜镜里的人脸孔明明暗暗,只有那一抹红,鲜艳欲滴。
    外面传来动静,铜镜前的人豁然跃起,飞速爬上了床榻,心虚地把眼角红痣藏在帐子里。
    若被人知道,定要以为他是疯子了。
    他捂着眼角,悄悄来看沉睡的人,擦着故人香的手,抚过了姜悟的脸颊,后者呼吸轻轻慢慢。
    又过了一会儿,殷无执重新伸手,直接将他抱在了怀里。
    重重在他嘴唇上碾了碾。
    这一回,姜悟在梦里吃到了殷无执喂得桃。
    甜滋滋的,满口生津。
    第73章
    风中飘来了一股幽香,逐渐被一股书香取代。
    四殿下,四殿下。
    时值盛夏,桂花都还未开,枝叶青翠欲滴。他躺在千年桂树粗壮的枝干上,脸上盖着一本策论,听到有人小小声地呼唤。
    他听到了,但其实并不愿意理会,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一直藏在这浓密的枝叶里,变成里面的其中一片也好。
    下方传来一阵晃动,一个身影利落地爬了上来。
    这棵树实在是很大,遮天蔽日,下方延伸出来的枝干比成年人的腰还要粗,对于小孩子来说,更显庞大。
    小孩扬起脸看他,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凑到了他身边。
    被人发现,就藏不了了。
    他拿下书本,偏头去看。
    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犹带稚气,却已经可以看出长大后的秾丽风姿。
    对不起。小孩说: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的确吵到了。
    姜悟心里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温和的模样:没有。
    小孩放下了心,道:殿下最近很忙么?为何没有去国子监上学。
    他话里偶尔不经意带着几分口音,姜悟微微坐直,伸手将身上的衣摆抚平,道:母妃给我请了老师。
    为何要另外请老师?
    阳光穿过层叠的青叶,在微风吹动之时将光影投在他脸上,姜悟想了想,道:国子监里人多,整体进度有些慢,我一个人学会快一些。
    小孩忐忑道:是,是因为我一直学不会官话么
    怎么会。姜悟道:你现在已经说得很好了。
    嗯小孩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忍不住跟他炫耀:今日老师还夸我进步很快,说我读诗的时候吐字很清楚,比之前好了很多,还问我,是不是偷偷找先生教了。
    你天赋很高,只要敢说,自然就有进步了。
    还是四殿下教得好。
    姜悟淡淡笑了笑。
    他的视角一分为二,一个身在其中,和幼年的殷无执坐在一起,一个居高临下,像上帝一样在审视着两人。
    这个人是原身。
    得益于那一股幽香,他又一次梦到了原身的过去,这一次,他身边还有幼年的殷无执。
    殷无执的官话,是原身教的。他懒懒地,漫不经心地望着,那幽香又很快带着穿越了时间,来到了几日之后。
    原身行走在宫中的九曲回廊上,身边有两个人正在有说有笑地交谈,他安静地走着,看表情像是在仔细聆听,其实心神早已飞出了身体。
    阿悟。从原身的记忆里,姜悟认出来,推他的是齐王姜明: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方才我与太子哥哥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姜悟仰起脸,无意识地将自己被推到的手臂背到身后,道:殷戍打了左昊清。
    你听到了啊。
    嗯。他好像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哪怕心神不在,身体也在本能地融入这个世界:然后呢?
    姜元轻笑:看吧,我就知道,他一直听着呢。
    姜明从一侧绕来姜悟的另一边,促狭地道:殷戍打了左昊清,你也不是不知道武侯夫人那脾气,最多下午,她定会按捺不住去定南王府讨说法,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看热闹?
    姜元偏头看了看姜悟的表情,道:阿悟跟我们可不一样,他不爱凑热闹。
    才多大啊。姜明一把揽住姜悟的肩膀,道:活泼点儿,看完热闹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姜悟脸色白了白,姜元立刻伸手拉开姜明的手臂:好了好了,别闹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贵妃管得紧,你别害他了。
    好吧。姜明收手,忽然又掐了一下姜悟的脸,道:真不去啊,回来要不要带给你带烧饼吃?
    谢谢三哥。
    乖。姜元拍了拍他的脑袋。
    他们分路而行,走了老远,齐王还在说:要不要喊上老五?
    行了,你还真当是去看热闹啊,父皇让咱们多观察,看能不能从官员之间的矛盾里分析出他们的性格和处事风格。
    累也累死了,还是当老幺最好。
    咱们兄弟多,日后同心协力,不怕不怕。
    原身站在原地,目送他们消失,然后抬手揉了揉被掐过的脸。
    他不由自主地贴着栏杆往前,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偶尔有或红或青的锦鲤游过,尾巴溅起小小的水花。
    那稍纵即逝的水花,忽地叫他觉得岁月漫长起来。
    噗通一声巨响传来,他抬头看到了一道水中挣扎的人影,上方传来下人的尖叫:有人落水了!!!
    他没有确定那人是谁,也没有确定自己能否救得了对方,便丢了怀里的书本,翻过护栏一跃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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