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偏执皇帝的 作者:息霜
    ——(29)
    叶十一扭头瞅她, 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叶明菀知道他要问什么,但她绝不会主动开口回答叶十一,无非是与李固相关。比如自那日徐太医上门来说李固醒来,已过四日,为什么李固那边没有一点儿消息。
    叶明菀暗暗发誓,绝不在叶十一面前提起李固那个王八蛋。
    小将军虽然脑子混沌迟缓,察言观色还是会的,一看叶明菀神色,就明白阿姐忌讳在他面前提起李固,为了不惹她难过,他也不敢主动开口询问。
    况且,虽然叶明菀与李固是一对表面夫妻,但和阿姐的丈夫那啥,到底与礼法不符,小将军面皮薄,叶明菀不提且不愿意提,他也只好三缄其口。
    徐太医已经四天没来了。
    叶十一卧在床榻上,勉强能下地走两步,走多了喘气疲累,不得不躺回床上,痛恨自己没用。
    大多数时候,他就坐卧床头,盯着窗外发呆。
    叶明菀将他照顾的很好,每日准时换药,一日三餐亲手制作,叶十一手脚不便,她就一口一口地喂给他。
    那日晴光甚好,叶十一歆羡地望向窗外,他也想出去走动。
    恰好,正德宫外路过宫女太监,嬉嬉闹闹,有说有笑,喧嚣闹腾的动静传进叶十一耳朵里,他忍不住坐直上身,朝外边打量。
    叶明菀恰好进来,笑问:十一,瞅什么呢?
    叶十一伸手指向窗外:听他们好热闹,宫里办喜事么?
    是啊,叶明菀点头,快入秋了,每年入秋前都要办蹴鞠赛的,往年都是王亲国戚才能参与,今年陛下特许群臣同乐。
    蹴鞠?叶十一想了想,笑:去年的,我本想参加,不过在边关。前年也没有他仔细回忆,好像自从十四岁后,再未涉足过这类皇帝亲许的娱乐活动。
    有三年在边关,还有一年在家里照顾生了病的阿娘。
    他在长安那次,李固给他送来的请柬,到现在都存放在自己的私人小锦盒中。
    今年叶十一有点失望:还是没机会。
    叶明菀摸摸他脑袋,不忍瞅他失落,想了又想,轻声道:陛下要在龙首原那里召开蹴鞠赛。十一啊,那时宫里人少,阿姐带你出去转转,好么?
    能出去,叶十一就高兴,他在正德宫里都要捂出小蘑菇了,连连点头,有些期待:好啊。
    叶明菀抱住他,轻拍后背:十一,把身体养好,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往后时岁迢迢,前路虽难料,但愿人长久,便是玉壶冰心,胜于一切了。
    到了入秋那天,举国同乐的蹴鞠赛如时召开,宫里的人都去龙首原看热闹。
    不止宫中王亲国戚,长安城里说得上名号的官都去了。这一日,也是长安城里诸百姓,破例可远远一睹龙颜的好时机。所以每年到这时,龙首原都是最热闹的。
    叶十一少时去过,那时还是先帝在,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李固偷偷跑出来,让他坐在他肩头,坐得高高的,隔着人群老远看热闹。
    热闹都在龙首原。
    正德宫冷清清寂,没有太监,没有宫女。
    叶明菀素衣绾发,弯身将叶十一扶到代步轮椅上,然后推着轮椅走到天光下。叶十一仰头望天,半眯缝眼睛,轻笑:阿姐,还是在外边舒服。
    叶明菀怕他着凉,小臂搭了件毛氅,但凡叶十一咳嗽,她就披到他身上。叶明菀摸他脑袋:你就是憋闷得太久。
    大半个月了吧。叶十一算了算:在阿姐这里待了许久,麻烦阿姐了。
    姐弟之间,还说这些见外话?叶明菀嗔怪:你是我弟弟,哪里都不麻烦。
    叶十一若有所思,点点头。
    叶明菀推着叶十一,到花园里闲逛。
    冷不丁撞上未伴圣驾往龙首原的妃嫔,也在花园闲游解闷。叶十一撩起眼皮瞧了眼,似乎见过,他印象不深,默默低下头。
    叶明菀却认得,这后宫里的女人,凡是想往上爬的,她都认识。女人之间或明或暗的斗争,一刻未曾休止。而叶明菀不得不帮李固摆平后宫。
    这么多年,她掣肘后宫,明里暗里也遭到不少怨恨。再加上叶十一身着皇后禕衣出现于家宴,引来无数猜忌,叶家姐弟早已成为众矢之的。
    这回华山遇刺,查出射伤李固的毒箭上抹有叶家特制的十二生,叶家随之一落千丈。正德宫雍容不再,往日里心怀不轨的小人,这会儿雨后春笋般冒出,都巴不得上前踩一脚。
    比如眼前这位大摇大摆上前的德嫔,高傲地扬起下巴,嫌弃嘲讽:丧家之犬。险些害陛下丢了性命,也有脸出来见人么?
    叶明菀咬牙,正德宫虽然不受待见,但她贵妃身份还在,德嫔算什么东西,也敢冲她吠叫?叶明菀眼角余光冷冷斜过她,随即视若无睹推着叶十一走过去。
    欸欸!德嫔不肯饶人,非得要他们难堪,跳着脚拦住了叶十一的轮椅。
    这不是叛贼叶十一吗?德嫔伸手去戳他肩膀:怎么的,真以为陛下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封你做男后呢?呸,照我说,你就是个佞幸,下贱骨头!
    叶明菀一把握住她手腕,将德嫔往身前一攥,又狠狠甩回去。德嫔踉跄后退,险些摔个趔趄。她抬起头,被叶明菀冷冰冰盯着,如被毒蛇咬了一口。
    德嫔恼羞成怒,指着失了势的贵妃道:等着吧你!陛下迟早褫夺你贵妃封号,打入冷宫,叶家株连九族,永无翻身日!德嫔恶毒地诅咒。
    有时候,真不明白,叶家一心为主,最后换回了什么。
    始终沉默低头的叶十一,抬起眼睛。
    德嫔愣住,叶十一望向她,眼神说不上冷,也说不上暖,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仇视,就那么平平静静地瞧着她。
    你、你看什么?德嫔色厉内荏。
    陛下去龙首原了么?叶十一开口。
    德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叶明菀答:去了,宫里大半妃嫔伴随圣驾,都去了。
    是啊,宫里陛下叫得上名字的妃嫔都去了。叶十一莞尔,上身后仰,靠在椅背上,明明抬头望着德嫔,却让德嫔有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的错觉。
    她浑身发抖: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啊,陛下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叶十一歪头,斜斜地觑视她:是么。
    事实如此。德嫔震怒,感到强烈的羞辱。
    叶明菀推着叶十一,绕过她,扬长而去。
    半道和德嫔狭路相逢这一遭,姐弟俩兴致都低落下去。
    叶十一没再开过口,叶明菀绞尽脑汁想逗他说话、逗他笑,可翻来覆去地想,也想不出什么。直到叶十一疲惫地说:阿姐,我累了,回去吧。
    这才逛了不到一个时辰。
    叶明菀问:不再转转?
    摇头,叶十一低垂脑袋,小声说:不好玩。
    两人回到正德宫,进厢房前,叶十一拉住叶明菀袖子:阿姐。
    叶明菀回头,幼弟眼巴巴地望着她:我也想玩蹴鞠。
    欸,叶明菀连哭带笑,蹲下来,握着他的手轻拍,阿姐给你找一个来。
    小将军重重点头:多谢阿姐。
    叶明菀的正德宫里,其实没有蹴鞠这些小玩意儿,以前未出嫁时,不输儿郎,蹴鞠、马球,她也算个中好手,嫁进宫里再没碰过了。
    一时半会儿,叶明菀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找个蹴鞠。说去内务府找那帮宦官要吧,现在叶家又是戴罪之身,内务府里对她和正德宫是避而远之。
    叶明菀去了那边,难免碰壁。自己做吧,又不会。叶明菀有些犯愁。
    傍晚,叶十一喝了些热粥,拉起被子睡下了。
    叶明菀吹灭其余烛火,唯独剩下一盏,昏暗地照明,火苗摇曳。她坐在碧纱橱外的圆桌旁,撑着侧颊发愁,上哪儿给叶十一编个蹴鞠来。
    纸窗外熟悉的人影掠过,叶明菀拧紧细眉,她小心翼翼起身,蹑手蹑脚回碧纱橱后,叶十一睡着的。徐太医的药有助眠效用,这会儿应该不会醒。
    大约和往常几次一样,叶十一不会醒。
    叶明菀转身出门。
    李固手里拿着个东西,负手伫立于月色下,面无表情。
    陛下不用夜夜前来,十一自有臣妾照料,无需陛下挂怀。叶明菀疏离道。
    李固走到她面前,叶明菀才看清他拿着蹴鞠,塞进她怀里。
    叶明菀猝不及防,伸手接住。李固哑声低沉道:你在找这个,他想玩。
    陛下消息灵通。叶明菀嗤笑。
    李固立在窗户边,是叶十一常常对坐发呆出神的那扇窗户,正对他平时休息坐卧的那张床。
    叶明菀抿唇:十一不想见陛下。
    李固看着窗户里,头也没回,冷道:朕也不想见他。
    那你在看什么?叶明菀张口想问,话到嘴边,吞回去,不再言语。
    就为了逃离朕,设计华山行刺,陷朕于危难中。叶家罪无可恕。李固回头,居高临下,冷冰冰地注视叶明菀:你们姐弟,好自为之。
    那还要多谢陛下,手下留情,许十一在宫中疗养。叶明菀躬身送客:夜已深,陛下早回。
    李固拂袖,最后瞥一眼窗户里,转身离去。
    屋内,叶十一恰好做噩梦惊醒,睁开眼睛,盯着头顶,怔然出神。
    *
    作者有话要说:
    叶:我听见了_
    李:我错了!!!
    第41章 醋精
    41、
    欲往前路, 必舍弃旧途。
    叶明菀抱着蹴鞠回来,轻手轻脚去屏风后,叶十一背对她睡着, 似乎没有惊醒, 叶明菀松口长气, 瞅了眼怀中蹴鞠, 只觉得烫手无比,放在叶十一床头,默默退出去了。
    翌日,叶十一醒来看见蹴鞠, 似乎特别高兴,嚷嚷着叶明菀带他出去,在院里抱着蹴鞠自己玩,抛起来又接住, 再抛起来,再接住,玩的不亦乐乎。
    叶明菀路过,笑话他:多大人了,孩子心性。
    叶十一顺势将蹴鞠抛给她:阿姐来。
    你呀。叶明菀伸手接住, 挽起袖子,抛回给十一。叶十一再抛给她。两人就一来一回地玩。
    叶明菀手都酸了,叶十一仿佛不累的样子, 始终兴致勃勃。叶明菀越想越不对劲, 却又不敢问, 忍着酸涩双臂, 陪他玩闹。
    直到飨午时分, 婢女做好了午膳, 饭菜上桌,叶十一才依依不舍地停下来。
    叶明菀瞅着他,欲言又止。叶十一眨巴眼睛,天真无辜:怎么了阿姐?
    没叶明菀笑:没什么。
    叶十一埋头干饭。
    叶十一不再问起李固,姐弟俩专心在正德宫隐居,不问世事。
    又一日,宫里大典,说是册封了某某妃,妃子驾辇耀武扬威地自正德宫前招摇过去。
    叶十一在院墙里,探长脖子远远地看,是他没见过的人。叶十一自己推着轮椅凑过去瞅热闹,那妃子驾辇蓦地停住了。
    叶十一怔愣,推着轮子试图后退。
    车马的纱帘拂开,美人半遮半露的容颜,犹抱琵琶半遮面,缓缓露出来。
    她怀抱绛色古琴,妆容涂抹得艳丽,鹅黄贴花几乎遍布光洁额首,十分张扬,近乎张牙舞爪。大红唇色比寻常胭脂更浓烈,唇边撇开半丝并不友善的笑,拉下目光觑视他:哪里来的小厮。
    现在叶家姐弟,是谁都能冲上来踩一两脚了。
    新妃倨傲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叶十一,掩唇轻笑:还是个残废。
    其实叶十一能走动了,但叶明菀总是不放心他的伤,大概起初伤口绽裂流血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她要求叶十一必须坐轮椅直到皮肉伤都好完全。
    叶十一目光下移,顺势将看她的视线收回来,蓦然注意到她腰间样式熟悉的玉佩。一黑一白首尾相接两条小鱼,鱼眼点珊瑚心,穗子上挂着双色绳结,是扶桑那里的样式。
    这样的玉佩,他也有一只,上回着红衣去宫宴时,阿娘特意系在他腰间,以作装饰。后来不愿再穿红衣,玉佩也放在家里,再未戴过。
    说起来,阴阳鱼玉佩是贺澜送他的。贺澜说他统共带回来两只,一只送了他这个挚友,一只正打算送给教坊里那位琴娘。
    贺澜本来要拽上他一块儿去琴娘那儿听曲,结果后来发生许多事,接二连三地,叶十一也没去成。贺澜忙于自己的事,也没再来找过他。
    何况叶家眼下这光景,人人都退避三舍,自然不可能再去叶家,给叶十一或贺澜自己找麻烦。
    你是叶十一试探着问:教坊里的琴娘?
    新封的妃子面色骤变,她身旁的侍女呵斥:还不赶紧退下,冲撞了我们娘娘,当心陛下那儿治你的罪!
    叶十一看明白了,的确是教坊那位琴娘,被贺澜夸得天上无地上仅此一位。贺澜说,她有一双菡萏妙手,可奏天籁仙音。
    原来贺澜心仪的姑娘,收了贺澜的礼,转头却做了李固的妃。
    叶明菀恰好过来,远远见着叶十一与新妃对峙,微蹙细眉,一言不发地上前,推着叶十一转身离开。
    叶十一沉默不语,想着贺澜那边会不会伤心,没有注意到叶明菀逐渐变化的情绪。
    直到叶明菀开口问他:你知道陛下为何要册立她么?区区一个教坊出身的女子,本是奴籍,如何能入陛下的眼。
    叶十一骤然回神,摇了摇头。叶明菀驻足,叶十一好奇回头。
    阿姐的脸色不好看,她注视叶十一的眼神极为复杂,半晌,轻声道:我记得宫宴上,你也戴了那块玉佩,不是中原的样式吧。
    不是,叶十一没摸清二者间的联系,如实答,贺澜送我的,他从扶桑带回来。
    叶明菀噤声,良久,欲言又止,轻叹口气:魏公说是那日蹴鞠赛,教坊的姑娘照例献乐。陛下注意到琴娘腰间玉佩,特意去问她,言说那玉佩特别。
    哦叶十一满头雾水,仍然不清楚新妃和玉佩是什么关联。也许李固喜欢那样的玉佩,所以爱屋及乌,册立琴娘为妃。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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