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就把自己正月里去扬州,船沉之后,被蛮人捉去洪泽,被那蛮人圣女下了蛊,每月都要送几船货去洪泽,才能得些解药保命的事情对她说了。
    “老祖宗,你说,似我这样被蛮人下了蛊,朝不保夕之人,又有谁家公子愿意娶我。我若是隐瞒这事,不是害人家么?再说了,沈家大小姐教我认字,教我做买卖,对我好,我中意她,这一世就想跟她一起。她也晓得我中蛊之事,并不嫌弃我,每月还帮我买货,赔我去洪泽呢。”
    “……竟有这事?”
    “不敢哄骗老祖宗,这也是我回到陆家之后,每月都要出去几日,对老祖宗说的是去庵堂里吃斋念佛,听有名的主持师太慧空讲经,实际是去了洪泽。因怕老祖宗担心,并没敢把这事对老祖宗说。”
    “……”冯氏看着景兰良久,最终抚额,长叹口气,“景兰,这是你的命么?说起来还是那戚氏做的孽,若不是她,你不会被抱离陆家,也不会进沈家,去做沈家大小姐的丫鬟,结不下这孽缘。你流落在外十几年,好不容易回了陆家,原本想要你在家好生陪我一两年,再给你挑门好亲事。哪想到,你后头又出事。我就问你一句,你可真想好了,要跟那沈家大小姐一起。若是你真要跟她一起,这一世就不会有亲生的儿女,到老了未免凄凉,且要被人耻笑,陆家人也容不下你,这些你想过么?”
    景兰告诉她,自己老早就想过了,请老祖宗不必为她担心。
    她会尽快离开陆家去扬州,不然陆家跟着丢脸,甚至老祖宗也可将自己除族,如此一来,就没人笑话陆家的小姐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了。
    “除族就不必了,就算满金陵城都在传你和沈家大小姐的荒唐事,可咱们陆家还是会出面不承认有这事。你去扬州避一避也好,那里有你娘的娘家,去了也有人照应。”
    “多谢老祖宗体恤。”
    冯氏沉吟一阵,又问景兰去扬州是不是和沈婉一起去。
    景兰说是。
    冯氏便让景兰什么时候带沈婉来她跟前,她有话要交待沈婉。
    景兰答应了,后来从福海堂出来,她又被她祖母跟前的丫鬟带去了福海堂,她爹也在那里。两人正想骂景兰一顿,冯氏跟前的韩妈妈来了,说她特意过来传老太太的话,让他们别责备景兰,景兰的事情,老太太会亲自处理。
    袁氏和陆学善闻言,把到嘴边的骂景兰的话给咽下去了,只对景兰说了句好自为之,就让她退下。
    景兰回到同春堂自己的绣楼,就收到了沈婉命人送来的信。
    看到沈家的长辈们默许了沈婉跟自己的关系,景兰也是高兴,次日,收拾打扮一番,欢欢喜喜地坐着轿子去了沈家。
    沈婉亲自来迎她,带着她去了荣辉堂见她爹娘。
    景兰恭恭敬敬地向他们行了礼,沈昌和余氏受了她的礼,并给了她见面礼,沈昌赏的是一对儿翡翠玉镯,余氏赏赐的是一副嵌宝头面。
    看这架势,真有点儿像新媳妇见公婆,奉茶后,公婆再赏下来见面礼。
    只不过,此时的她并没有向他们奉茶。
    景兰犹犹豫豫该不该接受这见面礼,沈婉却悄悄推一推她,示意她去接了。
    于是她听话地上前去接了沈婉爹娘给的见面礼,向他们道了谢。
    两夫妻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说什么多谢的话。”
    这话入耳,景兰霎时觉得比蜜还甜。
    沈昌夫妻留景兰晌午在沈家吃饭,并说晓得她今日要来,早就让小厨房做上菜了,一会儿余氏还要下厨,去亲自做两道她娘家的家传菜款待景兰呢。
    景兰听了,真有受宠若惊之感。
    再后来,余氏就起身先去了内室,接着让丫鬟叫景兰进来,坐在自己身边,说了些一个女子若是为人妻了,要如何伺候好夫君的话。她还说,这些话,本该景兰的娘教景兰,可因为景兰的亲娘和继母不在了,她这个岳母才代劳了。尽管她不明白女儿沈婉跟景兰是如何做夫妻的,但她想大致和男女也差不多。总之做妻子的要对相公好,在内要温柔体贴,知冷知热,在外要给相公面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等等。
    景兰坐在余氏面前,听她说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沈婉爹娘是把她当儿媳妇看,也就是说他们认为沈婉是她的相公,她是沈婉的娘子。
    她很想立即辩白不是这样的,她跟沈婉两人互敬互爱,根本没分什么谁是夫,谁是妻。
    然而面对着起劲儿说话,一副景兰婆婆自居的余氏,景兰始终没说出来话来,败了老人家的兴致。
    啰嗦了半个多时辰,余氏说得嘴都干了,丫鬟进来禀告说小厨房的厨娘说别的菜都做好了,就等余氏去做拿手菜了,她这才站起来往外走。
    走两步,她回头招呼景兰跟着一起去小厨房,也学学拿手菜,以后好做给沈婉吃。
    景兰乖顺地答应了,跟着出去,到了外间看到沈婉坐在那里陪她爹喝茶,沈婉见景兰出来,便喊住了她,并对其母说:“景兰今日才来,娘就别让她跟着你去下厨了,等下回她再来,再跟你去可好?”
    余氏听进去了女儿的话,自己个儿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去小厨房了,景兰便立在沈婉旁边等她说话。
    沈婉知道景兰今日在自己爹娘跟前一直陪着笑脸,有点儿辛苦,这会儿便站起来,以带景兰去看这边花圃里新开的花儿为名,牵着景兰从荣辉堂出来,去花圃转了转。
    刚进花圃,景兰看跟前没人,就在沈婉手臂上掐了一把,抱怨她把自己硬生生变成她的小媳妇儿了。她娘方才教自己为妻之道,要自己好好伺候沈婉,沈婉俨然成了自己的相公。
    沈婉被掐了却只是笑,她一伸手抱住景兰,再宠溺地捏了捏她脸蛋儿说:“你就只当是讨她欢心可好?我可从没在她跟前说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相公的话。”
    景兰噘嘴:“我就是看她想当婆婆的兴致高,才忍住了没说话。不过,我可跟你讲,你别当真,觉着你是我的夫,是我的天了。”
    沈婉呵呵笑:“那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天好不好?只要你欢喜,我情愿在下头做你的地。”
    两人在花圃里说了会儿情话,余氏那边的丫鬟过来请她们去吃饭,说菜都做好摆上了。
    沈婉便牵着景兰的手出来,去厅里吃饭。
    吃完饭,两人又跟沈昌和余氏说了不少话,才一起出来去拜见了郦老太太。
    郦老太太虽然没跟景兰说多少话,可还是让人拿出来一副头面赏赐给了景兰,这也是把景兰当自己人了。
    谢了郦老太太的赏,景兰跟沈婉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退出来回沈婉的居处去。
    两人在一起商量了什么日子一起去扬州,沈婉说:“大致还要几日,明日金陵知府衙门,便会有人去告发萧家跟南洋的海盗勾结,劫掠商船,大发不义之财。还有,今日就会有人带着萧玉琅去捉奸,浑水摸鱼,想要讹咱们银子的人要遭报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打脸剧情,还有小兰当土豪的剧情,会在番外里面写写。
    看到有些亲留言说,觉得剧情应该还很长,我想问你们难道对商战剧情感兴趣,以及君珮这些小孩长大的剧情感兴趣?要写的话,就会挺长了。但我写这么久有点儿累了,想休息下。如果要写,也要休息完了才写。
    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第187章
    萧玉琅带着人气冲冲地去了他为唐端淑置的外宅。
    彼时武清源正与唐端淑厮混, 不提防萧玉琅带着人破门而入,直奔到床榻前, 揭开帐子, 将惊慌失措的两人拉下床来,自己先上去打了两人几记耳光, 踢了两人几脚, 一面骂两人是奸夫淫/妇, 胆大包天,竟敢背着自己勾搭成奸……
    武清源当即跪地求饶, 并说是他表妹唐端淑先勾引自己, 自己才跟她搅合在一起的。
    唐端淑呢, 则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是武清源先勾搭她的,她一时糊涂才跟他一起了, 她恳求萧玉琅看在自己为他生了两个儿子的份儿上, 绕过她这一遭儿。
    “给我打!往死里打!尤其是这奸夫给我打死!”萧玉琅根本不听两人的解释,挥手厉声道。
    他带来的六七个小厮闻言,撸起袖子, 上前去对着武清源和唐端淑大打出手。
    萧玉琅则是去拖过一把椅子来,坐在椅子上, 翘起二郎腿, 黑着脸看两人被打得满地乱滚,哭喊求饶。
    动手的几个小厮也是分人下手,萧玉琅说了要打死武清源,他们就是真个拿了棍棒等朝着他大打出手。
    至于唐端淑, 只有两个小厮打她,手下有轻重,潦草打一顿,打得她鼻青脸肿,瑟缩成一团,也就收手了。毕竟好歹她是萧玉琅的外室,还是夫人唐氏的远房侄女,再加上她还生了两个孙少爷。
    不多会儿,武清源就被萧玉琅带来的手下打得全身是血,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萧玉琅随即叫人来将唐端淑绑了,弄去柴房里关起来,至于武清源则是让人来将他抬出去,弄张席子卷了拖去城外的乱葬岗埋了。
    唐端淑没被当场打死,萧玉琅也是考虑到他给自己生了两个儿子,还是自己母亲的娘家亲戚,不然,唐端淑也逃不掉一个被打死的命。彼时的律法,男女通/奸,女子的夫主可以当场打死奸夫淫/妇。要是不打死,送去官府,官府的那八十七杖打下来,也没多少人受得住,多半是个死字。萧玉琅虽然失去了萧家族长的继承资格,可他还是萧家的嫡长孙,他跟继室生的儿子文渊还是萧家族长的继承人。所以,尽管唐端淑跟武清源通/奸,他并不会把两人送去官府,让两人死在官府的杖下,那样一来,他会没脸。
    留下两人在此看守唐端淑,萧玉琅派人去把两个儿子抱出来,带着他们回萧家。
    他打算回去把此事对爹娘说一说,看他们如何处置唐端淑,还有抱回来的这两个孩子。
    没想到回了萧家,他爹却不在家,他娘慌慌张张的,一见到他,就抓住他的手道:“玉琅,这可如何是好?适才金陵知府衙门来了不少衙差,说是有人告咱们家与外洋海盗勾结,劫掠商船,大发不义之财。你祖父和你爹被衙差锁了,一根铁链子拖走了,这会儿家里头上下人等各个心慌,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甚么?”萧玉琅一听大惊失色,他忙问,“二房的那些人呢,二叔祖他们可去衙门打点了?”
    唐氏含着泪说:“为娘正要去二房那边,让你二叔祖出面去求见董知府,打点一番,免得你祖父和你爹在衙门里受罪。”
    “娘 ,我跟你一起去。”萧玉琅即刻说。
    说完,转身往外走,看到那两个抱着孩子的乳母站在门口,就让她们等等,一会儿自己再过来安置两个孩子。
    唐氏和萧玉琅匆匆忙忙往萧家二房那边走的路上,她问儿子,萧家果真做了人家告的那种事吗?
    萧玉琅支支吾吾道:“孩儿……孩儿也不太清楚……”
    实际上,萧玉琅也跟着萧家的船队出海几次,萧家干什么勾当他当然知道,只是他没有亲自参与到里面。萧家这几年组建船队走海,贩货之余,手底下有管事跟外洋的海盗来往。那些海盗买通了萧家的管事,让他们提供那些出海的商船的航行路线,以及船上有些什么货等。海盗们却劫掠了商船,再把这些货低价卖给萧家,萧家贪便宜,便买下了贼赃,再转手卖出去,大发其财。
    这也是为何萧家在跟沈家断绝来往之后,自己做买卖,家业还越来越大的原因。
    原以为,这件事做得隐秘,萧家都是跟外洋的海盗打交道,交货的地方也是离金陵万里之外,收下的贼赃也是卖给外洋的人,他们也没有直接参与到海盗劫掠商船,再怎么出事,也牵扯不到他们头上。
    没想到,事情竟然有败露的一天。
    萧玉琅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去告了萧家,那些外洋的人,多半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就只有萧家手底下那些人中有人出卖了萧家。
    不过,现在他没空去想到底是谁出卖了萧家,他现在想的是去找到二房的长辈,商量下该怎么搭救他祖父和他爹。
    然而等到他跟他娘走到二房二叔祖所在的院子时,发现那里只剩下几个下人,逮住一个婆子,萧玉琅问他二叔祖等人去哪了,婆子抖抖索索地说他们已经收拾了金银细软,匆匆忙忙地走了。
    “走了?”萧玉琅闻言,跑进去一看,发现果然屋子里一个萧家二房的人也没了。
    他重新跑出来,拉着站在外头惊慌失措嚎啕大哭的他娘就走。
    “娘,咱们也赶紧回去收拾东西离开金陵,二叔祖他们都逃了。”
    “咱们能逃到哪去,还有咱们逃了,你祖父和你爹呢?”
    “现如今咱们也顾不得他们了,你可知跟外洋海盗勾结劫掠商船,低价买下贼赃,高价专卖,这些罪会被问斩抄家,家眷发卖为奴。此事,我想怕是咱们萧家走海的人里头有人去告发的,如此一来,祖父和爹被抓去了府衙凶多吉少,我要是再去打点,怕是一样会被抓了。为今之计,只有赶紧逃,只要逃去南边儿,咱们再坐着商船去南洋,官府也就抓不着咱们了。”
    唐氏听儿子这么一说,也顾不上再哭了,跟着儿子跑回去,各人回屋收拾金银细软打了包袱出来,带了几个心腹,抱着三个孩子,从萧家后门出去,坐了一辆马车逃离金陵。
    不想,跟唐氏和萧玉琅同行的一个下人名叫丁林的管事生了贰心,半夜趁着主子熟睡,偷了主子带出来的金银细软,抱走文渊,还去指使人报官,捉拿萧玉琅等人。
    官府的衙差随后去将萧玉琅等人都捉了,押回金陵,投入监牢之中。
    金陵知府董忠主审萧家跟外洋海盗勾结劫掠商船收买贼赃一案,因帮萧家走海的下人告状,并且有被劫掠商船的船东指认萧家长房父子就是主谋,其他萧氏族人相帮。
    董知府按照朝廷律法将萧永清、萧延禄、萧玉琅三人判了斩刑,对于其他逃走的萧氏族人则是发下了海捕文书缉拿他们。至于三人的家眷则是被发卖为奴或者获罪流放。
    曾经位于金陵四大望族第三位的萧家就这样覆灭了。
    萧家覆灭之后,金陵城的四大望族中,沈家依旧是第一,其次是陆家,第三变成了黄家,第四家则是补上了一家齐家。
    齐家起初也是做粮食生意的,最近几年巴结上朝廷的两淮盐运史,经手盐引,做起了官盐买卖,迅速发迹。
    说起来这齐家跟景兰还有些渊源,当年她还在清溪村林家时,认识了一个齐家的小姐,名叫齐娟。
    齐娟曾经打抱不平,要想从沈婉那里替景兰赎身,最后没赎得成,可她心里一直没忘记过这档子事。
    直到沈婉和景兰的“绯闻”传遍金陵,她才打消了这心思。
    而且她晓得这事后,主动去陆家找景兰,打算拜访她一下,重新做朋友,彼此多走动。没想到她去的时候却扑了空。
    陆家人告诉齐娟,景兰已经离开陆家去了金陵,最近一两年怕是不能回来的。
    齐娟问景兰去了哪里,陆家人告诉她,景兰去了扬州,那里有她亲娘的娘家谭家,或许她会在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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